老人十分的激動,因為,從他太太祖爺爺那一輩的時候,李家便是有祖訓,這棟院子并不屬于李家,但是李家世代都要照看這院子。
李家不滅,這院子便不能荒廢!
這是李家的祖訓,而且還是祖訓當中排第一條的。
李家在蘇子城也就從太太祖爺爺那一代傳下來的,而且在李家族譜內清楚的記載了,當年鬧饑荒,太太祖爺爺成了孤兒,是這棟院子的主人蘇姑姑收養了太太祖爺爺,從此才有李家。
而且,在蘇姑姑的幫助下,太太祖爺爺在蘇子城打下了偌大的家產,也算得上是一富裕家族,只可惜,后世子孫不肖,出了三代,便是把家產敗光,李家從此淪落到一普通人家。
但是,即便如此,李家歷代人也沒有打過這院子的主意,更沒動過這院子里的東西,而且每月都要來打掃幾次,這條祖訓一直沒有違背,直到這一代。
“爹,你這不能怪我啊,你看咱家現在還有什么,我都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娶到媳婦,總不能咱們李家就這么絕后吧,你和娘身體又不好,每天都要花好多錢買藥,這錢還得我去賺,我哪里賺的過來,再說咱妹,人家知道是李家的,都沒有媒人上門,咱妹長得又不丑,隔壁那胖大妞都嫁出去了。”李坡子有些委屈的辯解道。
“哥,我就不嫁人,就在家服侍爹娘。”扶著老人的那女孩堅定的說道。
“你這孽子,看我不打死你。”
老人舉起一手的拐杖,就朝著李坡子打去,而李坡子顯然是以前沒有挨打,動作那叫一個麻利,直接幾步便是躲開了,倒是老人因為劇烈運動而不斷的咳嗽起來。
“夠了!”
秦宇的聲音傳出,老人這才停下腳步看向秦宇。
“都離開吧。”
秦宇這句話一出,老人看了眼莫詠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朝著秦宇激動的詢問道:“您是秦爺?”
是的,老人看到秦宇,想到了當初自己太太祖爺爺傳下來的幾個故事,關于這院子的主人的。其中,最讓他們這些后人不可置信的是,自己太太祖爺爺說,這院子里的秦爺,從來不會變老。幾十年過去,樣貌一如既往的年輕。
當初,他們這些后人都不相信,而且除了太太祖爺爺,誰也沒有見到過院子里的蘇姑姑和秦爺,但是現在看到莫詠欣的樣貌,老人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出去吧,這院子的主人已經回來了。”
秦宇沒有回答,不過他這話已經算是回答了老人的話了。
老人沒有再猶豫,點了點頭。朝著自己的女兒說道:“回去。”
老人離開了,走的時候,老人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對他來說,守候這院子是他們李家的責任,因為,沒有這院子的主人,就沒有他們李家,他們的太太祖爺爺在那一次饑荒中也許早就死去了。
老人在十年前的一場寒冬中因為勞累得了肺癆,每天就靠著喝藥茍延殘喘著。
對于老人來說。他甚至很想就這么走了,因為,活著只能是拖累了這個家,尤其。是拖累了自己女兒,自己女兒已經二十二歲了,但依然沒有嫁出去,就是因為人家得知有他這個累贅的存在。
但是,老人又不敢走,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的稟性。如果沒有自己壓著,恐怕早就把這院子里的東西都賣掉了,甚至連院子也會賣掉。
老人不能看著李家的祖訓會在他這一代,所以,他必須活著,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個拖累,也要這么茍且的活著。
不過現在,一切都好了,那人回來了,李家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這樣,他就是下去了,也可以和太太祖爺爺交代了,也對得起李家二字了。
老人帶著笑離開,而秦宇看著老人的背影,眼神卻是暗了一下,因為,他可以感覺的到,在這一刻,老人的生機開始飛快的流逝。
這個寒冬,老人是熬不過去了。
“你們,還不走?”
李坡子和另外一位男子在秦宇的眼神對視下,心里同時一突,隨后,連爬帶滾的離開了,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這么的害怕,那感覺就是生怕自己走晚了一秒便沒命了。
人都走光了,秦宇看向莫詠欣,說道:“今晚,就在這里睡吧,這是幻境,不過目前我沒有找到這幻境的破綻。”
莫詠欣點了點頭,走進了房間,這房間每個月都有人打掃,而且,里面的被褥也還是完好的,雖然不怎么華麗,但是用來睡覺還是足夠的。
至于秦宇,就這么站在院子里,將那槐樹下的石桌上的積雪給清理開,露出石桌上面的一副象棋的棋盤,百年過去,上面的線已經是模糊了,只能勉強看個大概。
這幅象棋是當年秦宇刻下來的,而會下象棋的,整個蘇國只有兩人,秦宇和蘇嫣然。
那些年,每當蘇嫣然沒彈琴的時候,兩人便在這棋盤上對弈,而小梅則是在一旁給兩人倒茶,至于冷雨,在她的眼中只有武術。
“棋盤依舊,伊人已去。”
秦宇輕嘆了一口氣,坐在石凳上,右手隔空朝著漫天的雪花一抓,那雪花紛紛凝結起來,最后,落在棋盤上,形成了冰瑩的棋子。
正房的大門在這時候打開,莫詠欣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看了眼秦宇后,莫詠欣直接是朝著這邊走來,最后,在秦宇的對面坐下。
“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你先。”秦宇笑了笑,答道。
莫詠欣賽雪的玉手拿起一枚棋子,看了秦宇一眼,直接是往前推了一步。
“她和你不同,當年的她總是喜歡先上象進行防御。”秦宇看了眼莫詠欣落下的兵,說道。
在這個夜晚,兩人就這么默默的下著棋,雪越下越大,可在兩人的周遭卻是沒有一朵雪花落下。
直到天際即將泛白的時刻,莫詠欣才收回棋子,從石凳上站起身,說道:“累了,我去睡了。”
秦宇看著莫詠欣離去的背影,再看看棋盤上的棋子,臉上卻是露出苦澀的笑容,七盤,他沒有贏一盤,全部都是以他的落敗結束。
“你的心不在棋盤上。”莫詠欣關上房門前,回過頭,說了這么一句話。
聽了莫詠欣這話,秦宇的笑容更苦,是的,他的心不在棋盤上,重回幻境,想到曾經的百年,又如何能夠讓心保持平靜。
雖然說這只是一個幻境,但是百年的生活,已經讓他在這幻境中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自己的痕跡。
自己真的不愛蘇嫣然嗎?
當初會守護蘇嫣然百年,僅僅是因為蘇嫣然長得和莫詠欣一樣嗎?
重回幻境,這兩個問題時刻在敲擊著他。
如果不愛,為何要回到這院子,為何看到那墓碑的時候,突然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秦公子,其實,有時候我也很恨你,恨你負了我一生,如果可以,不要再負她吧。”
蘇嫣然倒在秦宇懷中的這最后一句話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蘇嫣然是愛他的,愛了百年,一直到了生命的盡頭,都沒有能夠得到那個承諾,自己守了蘇嫣然百年,但何嘗不是負了蘇嫣然百年。
“我很好奇,什么樣的女子,能夠讓秦公子如此眷念,甚至就因為我和她長得一樣,便能得到秦公子的終生守護,想來,她一定很優秀吧。”
“她確實是一位很優秀的女子啊……”
蘇嫣然的每一句話都縈繞上秦宇的心頭,就在百年前的這個冬天,茶香剛好溫下,槐花臨雪,飄飄落灑,一瞬間,一剎那……
倘若在緣份剛好的時間,恰好的地點,彼此遇見,倘若你不認識她,你是否會為我留下?
是否就愿意就此攜手,細數光陰;相依相惜,一起春來靜看桃紅柳綠,夏來飲茶竹林聽風,秋里慢吟菊黃楓紅,冬里墨韻雪舞落梅。
每一個字落在秦宇的心田,都是一記重錘,而在煉心路外,那些從枯葉走過的人便是看到秦宇的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這鮮血,染滿了腳下的荷葉。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凄涼的氣息從秦宇的身上散發出來。
難道,秦宗師也通過不了這煉心路?
不少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駭然之色,如果連秦宗師都通不過的話,那他們還有機會嗎?
神女的神色也是有些緊張,現在自己姐姐和秦宇在一起,要是秦宇出現了意外,不知道自己姐姐會不會也遭遇危險。
“哎,這煉心路和境界無關,煉心煉心,煉的是心,每個人的心境不同,這煉心路上遭遇的便也不同。”一位老者感慨道。
誰的心里沒有不愿意提起的往事,而煉心路就是把人心底不愿意提起的往事重新放大出來,甚至還用幻境的形式表現出來,如果過不了自己心里那條坎,這煉心路便不能通過,而不能通過煉心路的代價便是化作湖底的一具沉尸。
“我更佩服的是和秦宗師在一起的這女子,這女子分明就是一普通人,但竟然可以走到這一步,這內心得強大到什么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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