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交流了一小會便結束了。劉忠本就木訥寡言,因此草草說了幾句便勒令趙之秀離開,趙之秀還想再說什么,不料劉忠一揮手,兩名如狼似虎的黑人士兵上前將他架起,待跑出去一陣后,直接將趙某人扔在了地上,讓這個堂堂巡撫的幕僚好不狼狽。
羅天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待想阻止時卻已來不及了。看到趙之秀滿面羞怒地從地上爬起來后,羅天生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今天的事情怕是難以善了了。這趙之秀代表著巡撫的臉面,出去辦事的時候各級官吏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的?今天在東岸人這里被大大地折辱了一番,這回去哪還會有好話說?怕不是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攛掇巡撫盡發大兵,幾路會剿來剿滅東岸人的武裝力量。
這事麻煩了啊!羅天生偷偷看了一眼滿不在乎地回去訓練士卒的劉忠,暗自嘆了一口氣,然后決定自己派個人去將今日之事詳細通報給尚遠在寧海州的莫茗。
莫茗在兩天后終于接到了消息,當羅天生派來的信使結結巴巴地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后,莫茗先是沉默不語,良久后才說道:“這事情責任在我,怪不得劉忠。我之前一直疏于制定一個針對大明的外交準則,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回去知會劉忠,讓他加強戒備、緊守營寨,若有明軍大隊來攻,立刻飛騎來報。還有,這次羅天生做得不錯。回去有賞。”說罷。莫茗從口袋里摸出了幾元錢。隨手遞給了使者,當做賞賜。
使者點了點頭,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此時的寧海州城,在兩千余拆遷大軍的努力之下,已經有一面城墻被損毀了大半。膠東一帶的城墻和別處不同,因為沿海地區多山,因此采石極為方便,這些造就了膠東沿海各城墻的高質量。比如眼前的寧海州城墻。城墻下半部分甚至全部是由石頭砌成,上半部分心是夯土,外層包磚,端地是結實無比。
這就給拆城墻的東岸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不得已之下,最后莫茗下令一邊挖墻腳一邊埋設火藥桶,生生炸塌了一段城墻,這才稍稍打開了局面。只不過兩千多人拆個城墻實在效率太低,再加上這些被掠來的明人很多本就是寧海州城里的人,你讓他們親手拆毀自己的家園。這效率如何高得起來?更何況最近每到夜間,總有三三兩兩潛逃的人。即便是實行了分組連坐制也無法禁絕。
面對這樣一種情況,莫茗早就已經萌生了退意。特別是在今天羅天生派人來報告曾化龍已經注意到了東岸人在此地的舉動后,就更是堅定了他撤退的決心。不過,在撤退之前,還是得將這寧海州的城墻毀得徹底一些。將來這些人都是要投韃的,將離煙臺要塞這么近的一個具有完整城防設施的大城留給韃,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到時候韃以寧海州為基地,組織大軍進攻煙臺要塞,那樣東岸人就傻了。
撤退的命令很快就被下達了下去。兩千余正在忙碌的明人被東岸士兵收攏了起來,有些時候莫茗都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不真實的,這些明人的服從性也太好了一些,反抗意志也太低了一些。他們有兩千多人,自己才三百兵,卻能驅使他們毀掉自己的家園,這是一種怎樣的服從與麻木啊。
前世莫茗曾經看到篇章,講建奴在崇禎年間數次“南略”,第一次明人遇到這種情況是滿朝震驚,拼死抵抗;第二次抵抗的力度就稍微低了些,給人一種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感覺;到了后面兩次,明朝幾乎就是逐漸麻木了,往往幾萬大軍在幾百韃面前逡巡不進,仿佛就在等韃搶完再送走他們一般。由此可見,韃的這幾次入關劫掠對明朝影響是深遠的,它從精神層面上摧毀了很多人的抵抗信念,有血性的人都在幾次韃入寇戰死了,剩下的都是甘愿做順民的普通老百姓,而這估計也是韃進關后北方迅速降服的原因之一吧。
不過這種情況對東岸人來說卻也正合適。他們本來抓的就是順民,那些不愿降服的刺頭抓回去也麻煩得很,等這些順民到了東岸后,只要埋頭過自己的日就可以了。東岸人反正對重塑他們的三觀、性格什么的也不抱希望,他們工作的重點在下一代,只有出生在東岸的新一代東岸人才是他們的重點教育對象。
8月12日,莫茗帶著部隊和兩千余明人返回了煙臺要塞,開始應付可能遇到的明朝進攻部隊。雖然這可能性不大,但總得防患于未然吧。
在這兩千余明人到來后,加上最近跑過來的一些流民,整個營地內的人口總數頓時超過了千人(包括1200余名士兵),這已經大大超過了營地的容納限度。
“房屋只夠兩千五百人住的,但現在有四千百人,我們雖然可以臨時趕制一批木屋,但留這么多人在這里終究不合適。我建議運15002000人去黑水港或利尻島,他們可以在那里一邊建設,一邊等待秋冬時分上船去澳洲。”陸軍第102連連長蕭曦向莫茗提建議。
目前芝罘島這邊營地面積狹小,無論是房屋、飲水還是一些后勤物資都不是很充足,再加上可能爆發的戰斗,還是先期運送一批人到后方去是正途。那邊也正需要大量的人手建設,比如黑水港這么一座大城才只有區區1600居民,而利尻島更是只有500多人,兩地都急需大量人手投入建設。
“也好。”莫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反正還有源源不斷的流民過來,芝罘島這邊的人手永遠不會短缺,運一批人到后方去確實也是正理。這事宜早不宜遲,今天就開始挑選前往后方的人,盡量以家庭為單位,數量就按你說的,1500人吧,全部送黑水港去。那邊各種物資尤其是木材資源豐富,大家加把勁,在最冷的時候來臨前還是能夠安置得下來的。”
“好,我這就去挑選。”蕭曦戴上了自己的軍帽,然后直接朝門外走。
“你不用去了,這事我來辦吧。”莫茗攔住了蕭曦,說道:“我正好有一陣沒回黑水港了,那邊現在也不知道建設得如何了,我得回去看看。你就留在這里,主持這邊的大局,注意防范那個登萊巡撫,我怕他想不開會來進攻我們,雖然他手頭并沒有什么軍隊。”
曾化龍一臉不悅之色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幾天辦什么事情當真都是相當不順。七天前自己的幕僚趙之秀從芝罘島回來,將那幫東岸夷人如何驕橫不法狀說了個清清楚楚,當時聽完曾化龍就一陣惱火。這些外洋夷人當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前有弗朗機人侵占蠔鏡澳,后有紅毛夷人騷擾福建沿海,現在這新來的什么東岸夷人更是過分,竟然直接在芝罘島上岸修起了城寨。
而且觀其行事粗鄙無禮,麾下更是有許多丑惡至極的黑藩鬼奴兵,真真是一股了不得悍寇。此次自己行書登、萊、青三府內一些有名望的鄉紳,向他們派捐以恢復日益頹敗的登萊軍務——至少得在登州左近建立起一支可戰之軍來。可誰想到這幫鄉紳平日里吟詩作畫時一個個客客氣氣,可輪到要拿真金白銀時卻推三阻四,真真是讓人惱火!偏偏自己還拿他們沒辦法,這些人關系盤根錯節,很多人的路都能走通到京里,自己一個正四品的海防巡撫還真治不了他們。若是硬來,屆時兩敗俱傷、斯掃地,可就不好看了。
可若是沒有銀錢,這登州無可戰之兵,該如何是好?如今闖賊集大軍屯于鄧州,與三邊總督孫傳庭的部隊對峙,明軍若是失敗后果簡直不堪設想。闖賊大軍在河南縱橫馳騁,離山東也就近在咫尺,這手頭沒兵就沒有安全感。更別說這肘腋之地還有什么東岸夷人在筑城屯墾,其志絕不會小;膠密一帶還有大股盜匪,橫行鄉間,荼毒生民,自己若不能將其一一剿滅,這登萊巡撫不做也罷。
可這城里如今不過才五百兵丁,這點兵守城都嫌不足,如何能去征討盜匪和夷人?登萊防務敗壞,登州營、登營、膠州營殘破至斯,真是讓人愁腸百結。想到這里,曾化龍不由得長吁短嘆,算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還是慢慢來吧。自己剛來沒多久,還是鎮之以靜的好,先整頓一下這登州城里的防務,再圖其他。那膠密盜匪和東岸夷人,且先讓他們逍遙自在一陣吧,反正如今大明處處烽火,有點盜匪也很正常,只要他們不去試圖占據大城,咱就先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日長著呢,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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