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軍上尉今天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了,因為屬下來向他匯報,昨晚他們在野外抓獲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奸細。
但經過情報人員的審訊后,他們卻發現這個所謂的“奸細”根本就不是滿洲人,而是一名俄羅斯人。李仁軍聽聞后很感興趣,因此決定組織對這名奸細的第二次審訊,同時他本人也將親自觀摩。
被捕獲的所謂奸細昨晚肯定受到了東岸情報人員的“熱烈款待”,此時嘴角和眼窩尚有多處明顯的淤青,頭發上還有凝結的血痂,精神看起來較為萎靡。一名操俄語的憲兵一把拎起這名奸細開始審訊,另有幾名憲兵在旁協助,此外還有一人站在李仁軍身邊一邊記錄一邊口述翻譯。
“全羅斯的君主、沙皇、莫斯科大公阿里克謝米哈伊洛維奇的奴仆,督軍德米特里安德烈耶維奇弗蘭茨別科夫的忠誠下屬,來自雅庫茨克的哥薩克耶羅非帕夫洛夫向您致敬……”隨著憲兵們將奸細的話語一句句翻譯過來,李仁軍大概已經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來這是十來名從雅庫茨克流竄到附近來收稅兼偵察情報的小股哥薩克隊伍,他們在阿穆爾河上游某處聽聞當地的“阿槍人”(赫哲人)說,下游富饒的烏蘇里江、阿穆爾河匯合之處遭到一支來歷不明的軍隊占領。那些身著黃衣的軍人裝備精良,在那里一連攻破了幾座寨子,大肆燒殺搶掠,同時強行拆除了大河兩岸許多當地達斡爾人、赫哲人居住的帳篷(撮羅子)。并要求這些人向北遷移到更下游他們指定的地點定居。
本來還打算到下游去收稅的帕夫洛夫等人聞言大為失望。不過他們還是準備去那里碰碰運氣。至少先看看情況再說,回去也好向上級匯報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們沒能完成三百盧布的稅收任務。而他們的運氣顯然不佳,這一來就出了事,一名哥薩克被巡夜的黑龍江保安團獵人殺死,帕夫洛夫本人負傷被抓,其他人則一哄而散不知所蹤。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李仁軍頓時沒了聽下去的興致,在吩咐給這名哥薩克治療傷勢并妥善關押起來后。李仁軍上尉便離開了牢房,準備去視察營地建設情況。今天已經是9月初了,再過一個多月天氣就要轉涼,必須盡快將伯力寨修建完畢。
伯力寨說是一個寨,其實是三座相距不遠的寨子的集合體。東岸人將中間那座規模最大、設施最完備的寨子改建、加固了一番,然后便作為主力部隊駐地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下來,同時他們也派出黑龍江保安團的士兵們乘坐海軍內河炮艇到更上游的地方去收稅——其實更主要的是擴大東岸影響力,削弱滿清的統治根基。
而關于伯力寨的修建事宜,則再簡單不過了。東岸人在黑水地區幾乎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人。前陣子黑水港那邊已經派出了一支由20多艘風帆漁船所組成的“龐大”運輸船隊。往共和寨、伯力寨兩地運輸了一大批物資和人員了。其中伯力寨一共得到了五百名明人丁壯的配額,這些人里有兩百人是就地退役的東岸軍夫。他們將構成東岸人在伯力寨的統治核心。
這些人到來后,將首先利用運來的部分建筑材料抓緊施工,首先修建起一些火炮炮位來再說,此外碼頭也需要整飭,城墻也需要加固,總之一堆事情要辦呢。李仁軍打算在這里屯駐到十月中旬,盡量為伯力寨的留守人員多收集一些包括糧食在內的各種物資,然后才率領軍隊返回黑水港。
不過他的計劃注定是要被人打亂了。這不,他才剛剛從牢房里面出來,一名軍官便給他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烏蘇里江上游有一支乘坐著六十多艘平底船的部隊正順流向北開來,此外岸邊還有相當數量的騎兵在伴隨行動,他們很可能是滿洲人,而目標幾乎可以確定為就是他們這股在兩江匯聚之地蹦跶地正歡的黃衣賊。
得知消息的李仁軍不敢怠慢,立刻下令正在寨內休整的陸軍第105連全連集合,所有官兵取消休假,進入戰備狀態。同時正在2號主寨內駐守的兩百多名廟街守備隊士兵也開始上城巡邏,分駐在1號、3號寨子內的三百名黑水守備隊士兵、三百多名輪休的黑龍江保安團士兵同樣進入戰備狀態,嚴密防范附近可能出現的敵人。唯一一艘停靠在碼頭上的海軍炮艇則被立刻派了出去,到黑龍江上游去找尋正在那里征伐的黑龍江保安團主力部隊及東岸野戰炮兵近千人。
除此之外,本地一些投靠東岸人的土人部族則自告奮勇派出騎手去烏蘇里江上游地帶巡邏,協助少量東岸騎兵偵察敵情。對于這些赫哲、達斡爾人,李仁軍還是比較信任的,因為東岸人一來就幫他們剿滅了與他們爭斗多年的世仇部落,而且博格德汗部隊從烏蘇里江上游來襲的消息最初也是從他們處獲悉的,因此他們算是比較可靠的人了。
命令下達后,各部立刻緊張地運轉了起來。加固城墻的加固城墻、修建炮位的修建炮位,甚至于,李仁軍上尉還下令打開新修建的武器庫,將里面的弓矛箭矢盔甲什么的(均為繳獲自山東戰場的清軍)拿出來,把五百名新運來的壯丁都武裝起來。
緊張的行動一直持續了五天,當9月10日的第一縷晨光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一支服色雜亂、器械形制不一的部隊出現在了東岸人的視線之內。
滿洲人來了!此時不用軍官督促,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特別是那些新近被運輸至此地的壯丁們,他們攥著長矛桿的指關節都發白了,可見他們內心的緊張程度。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山東泥腿子出身,很久以前便聽聞了八旗兵的威名,其中一些人甚至還見過韃子在山東燒殺搶掠的情形,心里說沒有畏懼感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如今他們是守城戰,附近也有比較鎮定的黑水守備隊士兵們協助,因此倒也不至于說望風而潰。
李仁軍此時也舉起望遠鏡向前方看去,這支軍隊此時看來是清軍無疑了。這從他們打起的滿洲鑲藍旗旗幟便可以看得出來,此外大批身著泡釘棉甲、頭戴避雷針的八旗甲兵的出現更是佐證了這一事實。
沒必要再說什么了。李仁軍指揮刀往前一指,安放在2號主寨城頭的兩門8磅火炮便開始了校正試射:兩發炮彈一發打偏,一發打在清軍平底船船隊中的河面上,濺起了大蓬的水柱,同時也在清軍陣內引起了一番混亂。
不過兩門火炮是無法組織清軍完成登陸行動的,而且此時他們也加快了動作,一支兩百多人的騎兵隊伍也沿著河岸斜刺里殺到了三座東岸城寨外不遠處,嚴密防備著可能出現的東岸騎兵部隊。此外,他們還派出了兩名達斡爾人出身的使者,他們騎在馬上,朝2號主寨大聲呼喊著什么“沙姆沙汗(即順治帝)的旨意”,不過李仁軍根本對此不理不睬,只是一味下令各部做好戰斗準備,與這股清軍死磕到底。
清軍在折騰了一陣后,興許是發現這股敵人根本無法溝通,再加之可能也確認了他們就是兇名昭著的黃衣賊,因此立刻便停了任何招降的企圖,在登陸完畢后,立刻對三座城寨開始了圍困。他們的兵力足足是東岸人的兩倍,計有鑲藍旗兵丁五百余人、寧古塔左近部族兵六百余人,沿途匯集而來的達斡爾人、赫哲人、鄂倫春人部落民八百余人,此外還有被黃臺吉征服的虎爾哈、索倫等部派來助戰的兩百戰兵,總數當在2200人左右,其中擁有小口徑弗朗機炮兩門、各色鳥銃五十余枝,陣容在黑龍江流域也算強大了。
而作為他們的對手東岸人,此時三座城寨內的總兵力加起來大概在1100人左右,剛好是清軍的一半。其中規模最大的2號主寨駐有陸軍第105連全部及260名廟街守備隊士兵,廟街守備隊士兵戰斗力一般,裝備卻還算不錯,應該不至于打不過對方的部落民;最東面的1號寨子駐有黑水守備隊三百名士兵,位于西北方的3號寨子則駐有320名輪休的黑龍江保安團官兵,總兵力約為1100人。除此之外,東岸人手頭還有約五百名新運來的壯丁(其中兩百人是有戰斗經驗的退役軍夫),這些人分駐在1、3兩座寨子內,此時也被分發了冷兵器協助守城。
戰斗很快就打響了。缺乏攻城器械的清軍第一時間就將兩門小口徑的弗朗機炮推了上來,對準寨門等薄弱處,意欲轟出一條進城通道來。不過他們這種小口徑、短身管的火炮在東岸人看來就是個笑話,用這種炮,就是打上一個月也別想轟開用雙層堅固圓木造就的寨墻和城門,更別提城墻和寨門上還有一層厚厚的泥土作為緩沖。對這種城寨,沒有東岸人的8磅野戰加農炮,那是根本沒什么可能正面擊破的!
況且,雖然大部分東岸炮兵已經伴隨黑龍江保安團出去征伐了,但留守的兩門8磅炮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主,炮兵弟兄們很快在李仁軍的命令下調整射擊參數,開始向清軍的兩門弗朗機炮射擊,意圖首先敲掉對方對東岸人威脅最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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