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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4年7月2日上午,阿涅利等人乘坐的船只在剛駛進下伊河縣縣境時,便因故障不得不停靠在河陽鄉碼頭上進行檢修。
無可奈何的阿涅利不得不再次上岸透透氣。河陽鄉在幾年前撤堡設鄉,位于下伊河縣東北角,以農牧業為主,人口五千余人,經濟只能說馬馬虎虎,典型的內陸農業鄉鎮。該鄉唯一的工業設施或許就是碼頭上的修船作坊了——唔,或許緊鄰著碼頭的那座小型蒸餾釀酒廠也能勉強算是“工業企業”吧。
這種小型蒸餾釀酒廠阿涅利見得多了,幾乎每個以農業為主的鄉鎮(這意味著糧食相對富余,同時冬天有大量閑置勞動力)都有一家或兩家此類作坊。這些作坊并不是全年都開工的,事實上他們一般只在冬季農閑時開工,因為其工人來源往往就是附近的村民,算是他們的一種副業。河陽鄉的這家釀酒廠就是如此,其開工于收割之后,停工于春耕之前,一般雇傭四五個人(多的會雇傭十幾個人),每年大概生產幾千升蒸餾白酒,銷售市場也以附近農村地區為主,典型的自給自足式的小作坊式企業。
阿涅利曾經很納悶,這種開半年歇半年的小酒廠,為何就沒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倒閉呢?要知道,在他們的機制面粉行業,目前幾乎每個縣都崛起了一家上規模的面粉廠,而在某些競爭激烈的地區,比如南鴨子湖地區,他們的兔子洞面粉廠就已經一統鎮海、中山兩個縣的市場,然后還向南面豐國鄉、小溪鄉等地滲透。面粉行業競爭如此激烈的盛況為何就沒能蔓延到燒酒行業呢?真是奇哉怪也,難不成是這些小作坊的生產成本極低嗎?好像也只有這個解釋了吧。
當然了,阿涅利還有沒認識到的一diǎn,那就是這類存在于鄉間地區的小企業(一般是偏遠或商業不發達地區),往往是直接面向其最終消費者的,且其客戶群體也比較穩定。但那些大酒廠——比如位于西湖縣的大豐食品廠釀酒車間,使用工業化釀酒方法——就不同了,他們在銷售過程中依靠了大量的代理商或分銷商,再加上遠距離運輸成本,這無疑使得他們的酒在價格方面不怎么占到優勢。這是事實,因為這些只在冬季開辦的小釀酒廠的經營者們,一般是不把自己的勞動力算進成本里去的,再加上他們的設備較為原始簡陋,因此成本往往是驚人地低,這無疑給了他們極強的競爭力。
釀酒行業其實只是一個縮影,如果將其推而廣之,再看看別的行業,多半也是如此。小企業、私人小作坊與大企業之間的博弈是永恒的話題,大企業有大企業的好處,小作坊有小作坊的優勢。當然了,或許隨著時代的進步以及工業化、商業化程度的加深,此類小作坊式企業最終都將消失在歷史大潮之中,但至少在工業化初期的現在、在市場相對還不夠廣闊的現在、在交通通訊條件還不足夠先進的現在,這些小企業似乎還將長期存在下去。
阿涅利等人的兔子洞面粉廠就是從小企業發展起來的,不過當初也有一些和他們一同成長的制粉小作坊沒有dǐng住殘酷的市場競爭,他們因為種種原因逐漸陷入了困境,然后先是被負責分銷他們面粉的商人所控制(商人向他們提供借款),繼而徹底被這些商人吞下。就這樣,商人成了企業的新主人,最初的創業者因為不景氣而成了商人的打工者,比如西湖縣的臨湖面粉廠就是如此。
“下伊河縣這種農業縣份居然沒有成規模的機制面粉廠,這真是不可思議。不過估計這種現狀不會持續太久,沿海地區有太多有錢人了,接下來肯定會有人來此投資的。我們廠的產品以后要想進入此地,恐怕要面臨激烈競爭啊。”阿涅利給自己diǎn了個煙斗,有些憂心地想道。沿海工商業發達地區對西部內陸縣份的“經濟殖民”,是從一開始就客觀存在的,也沒什么不可以對人說的——像下伊河縣這種以農業為主的縣份卻沒有一家大型機器制粉廠,這既是商業不發達的緣故,同時更是缺少技術和資本積累的原因,但這種現狀顯然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早晚會有人看中這里得天獨厚的優勢而趕來投資的,到時候外來面粉恐怕就要面臨被掃地出門的局面了。
船只在傍晚時分被修好了,修船廠的老師傅伸出七根臟兮兮的手指頭,向阿涅利索價七十元,氣得他差diǎn當場罵人。不過修船廠的老師傅顯然涵養很好,他一樣一樣地給阿涅利報出收費細項,他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女兒則在旁邊不停地附和(她平時還兼職制造船用鐵釘,使用簡單的機械工具,一天能制造一千根),這讓阿涅利頭大無比,最后只能付賬了事,心中還在不停地詛咒河陽鄉的工商所最好多來查查這家黑心企業,說不定明年能提高一下它的稅款額度呢。
“你們早晚會因為自己的黑心而把顧客全趕跑的,其他的修船匠也會因為你們的無恥行徑而感到憂心,因為你們破壞了整個行業生存的土壤。”阿涅利氣沖沖地說道。他心里知道這句話對對方毫無作用,但被宰了一刀的他依舊氣憤難平。現在國內私人小作坊亂象叢生,大部分企業主(一般就是工匠開辦)就像許許多多一味長高的樹木一樣,只顧自己朝著財富和尊敬的太陽長上去,而毫不顧忌養育他們的叢林的生死存亡,這簡直就是沒有道德、沒有良心!阿涅利從不認為法律能管好所有事,因此必要的道德是維系社會良性運轉的關鍵,他們的兔子洞面粉廠就從來沒短斤缺兩過,但現在看來他們只能代表一部分人,遠遠代表不了所有企業主。
“算了,開船吧。”在給船只加完煤水后,阿涅利大手一揮,下令開船,他不能再耽擱了,得盡快趕到下伊河港,將船上的特等面粉按期交到購貨商手里,然后再尋機購買個二三十噸小麥回去,鎮海縣的廠子里正等用呢。
而就在他們出發的時候,河陽鄉碼頭上也開來了一隊民兵。他們在兩名騎馬軍官的率領下,高舉著旗幟,在碼頭上列陣,似乎在等待船只。
阿涅利不清楚這些人是去干嘛的,但他很敏銳地感覺到了這支民兵部隊的不同尋常:首先他們人數很多,足有三百來人;其次他們都背著槍,身上的其他裝具也都很齊全,完全不似出外拉練——事實上東岸的民兵從來都是在本鄉本土進行訓練的,甚少有外出拉練之事;第三碼頭后方似乎還有不少送行的民眾,這更是奇哉怪也,簡直就是送親人出征上戰場的節奏。我大東岸何時又向別國宣戰了?
碼頭后方的小河汊內慢慢駛出了一艘72噸級內河小汽船(隸屬于國營內河運輸公司),這艘小汽船的船舷被壓得很低,看樣子船艙內滿載了貨物。阿涅利站在自家船只的甲板上極目望去,感覺這艘小汽船上的貨物包裝什么樣的都有,船艙里的東西應該很雜,難不成是軍需物資?阿涅利的腦筋瞬間開動了起來,他們這是要去哪?打仗么?是孤立事件還是別的鄉鎮也出動了?
河面上的風比較大,船速開得很快,但阿涅利的內心卻一片火熱:如果國家真的在醞釀一場戰爭(或戰斗?)的話,那么一定需要采購大量的軍需物資,而面粉無疑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這絕對是一個大商機!
7月3日傍晚,阿涅利等人的船只在伊河河面上再度遇到了幾艘汽船,這些汽船上或搭載著大量持械民兵、或滿載物資與他們擦肩而過,這更是印證了阿涅利的某些猜測。
“他們一定是從下伊河鎮出發的!一定是!”阿涅利興奮地以拳擊掌,顫聲說道:“國家一定在醞釀著一項大行動!搞不好就是在北方鴨子湖流域!小李,一會到了下伊河鎮停船的時候,你立刻乘坐所能搭乘的最近的一艘船返回縣里,向老高他們匯報這事,讓他們去找找縣里的陸軍部采購經理。國家若在北方用兵,一定會就近在鴨子湖南北幾個縣采購物資的,讓他們一定把握住這次機會!該死的,也不知道下伊河縣有沒有通有線電報(鎮海縣在今年上半年,剛剛連通了到梅林縣的有線電報),如果通了的話就方便多了。唉,真是急死人了!”
7月4日凌晨三diǎn,船只在下伊河港碼頭靠岸。在登岸的時候,阿涅利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下伊河縣居然通了到梅林縣的有線電報,這讓他意外之余也非常高興,因此連夜便趕到了火車站旁的電報房外,并一直等到了早晨七diǎn電報員前來上班。
在花費不菲資金給鎮海縣拍了一封電報后,阿涅利一下子松弛了,然后咧嘴傻笑了起來。
碼頭后方的小河汊內慢慢駛出了一艘72噸級內河小汽船(隸屬于國營內河運輸公司),這艘小汽船的船舷被壓得很低,看樣子船艙內滿載了貨物。阿涅利站在自家船只的甲板上極目望去,感覺這艘小汽船上的貨物包裝什么樣的都有,船艙里的東西應該很雜,難不成是軍需物資?阿涅利的腦筋瞬間開動了起來,他們這是要去哪?打仗么?是孤立事件還是別的鄉鎮也出動了?
河面上的風比較大,船速開得很快,但阿涅利的內心卻一片火熱:如果國家真的在醞釀一場戰爭(或戰斗?)的話,那么一定需要采購大量的軍需物資,而面粉無疑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這絕對是一個大商機!
7月3日傍晚,阿涅利等人的船只在伊河河面上再度遇到了幾艘汽船,這些汽船上或搭載著大量持械民兵、或滿載物資與他們擦肩而過,這更是印證了阿涅利的某些猜測。
“他們一定是從下伊河鎮出發的!一定是!”阿涅利興奮地以拳擊掌,顫聲說道:“國家一定在醞釀著一項大行動!搞不好就是在北方鴨子湖流域!小李,一會到了下伊河鎮停船的時候,你立刻乘坐所能搭乘的最近的一艘船返回縣里,向老高他們匯報這事,讓他們去找找縣里的陸軍部采購經理。國家若在北方用兵,一定會就近在鴨子湖南北幾個縣采購物資的,讓他們一定把握住這次機會!該死的,也不知道下伊河縣有沒有通有線電報(鎮海縣在今年上半年,剛剛連通了到梅林縣的有線電報),如果通了的話就方便多了。唉,真是急死人了!”
7月4日凌晨三diǎn,船只在下伊河港碼頭靠岸。在登岸的時候,阿涅利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下伊河縣居然通了到梅林縣的有線電報,這讓他意外之余也非常高興,因此連夜便趕到了火車站旁的電報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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