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勢,眼看就是安生不下來了!”煙臺縣的登萊保安司令部內,廖逍遙向著前來參加軍事會議的諸位將領們說道:“浙江、山東、遼東、黑水,處處烽火啊!”
現在已經是1673年5月1日了,煙臺方面66續續收到了很多來自各地的消息。作為遠東三大藩鎮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登萊開拓隊隊長、登萊保安司令廖逍遙對這些消息也極為關注,并且三天兩頭召集尚在煙臺的高級軍官、各級參謀們開會,分析各類情報,推演局勢走向,可謂是勞心勞力已極。
在這其中,浙江方面的局勢似乎已經有些穩定了下來。在浙江新軍第二師攻破嵊縣之后,深感側翼受到威脅的清軍主力不得不從前線抽調兵力,屏護自己的后勤運輸線,這使得魯王政權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并且開始調整部署、整飭軍隊、聯絡地方,試圖將清軍從金華府西部驅逐出去他們不是沒有機會,在大量清軍被牽制在四明山甬道一線與東岸堡壘群對峙的時候,浙江新軍第二師攻占嵊縣后,已經完全可以順著曹娥江北上,直撲紹興府城,這對清廷的震撼更大,他們無法承受失去紹興府的打擊,因此金華府之圍被解,已經是早晚的問題了。
山東方面,由于這里特殊的地理形勢,清軍雖然在鄰近的青州府屯駐了大批兵馬,但始終不肯大舉突破東岸人的防線進軍登州,除非他們想嘗一次被敵人在后方玩“仁川登6”截斷漫長的運輸線的苦果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那就是從其他各省抽調二十萬人馬進軍到青州府一帶彌補后方空缺,保護后勤線,但這又怎么可能呢?
所以,近期清軍在青州府一帶頻繁調動兵馬,并派出小股游騎突破東岸人正在建立的所謂運河防線,廖逍遙一直沒怎么重視,他清楚地知道青州府的十萬清軍不會也不敢全軍突擊,進攻登萊地區。
不過雖然判斷山東的清軍只是佯動,但鑒于登萊地區的極端重要性,東岸人仍然不得不將絕大部分的武裝力量軍聚集于此,在擁有足夠的地方守御部隊的同時,也握有強大的反擊力量,確保登萊的安全。
這樣的布置,自然使得大量兵力被占用掉了,讓遼東、黑水的軟肋被敵人抓住,廖逍遙對此有些惱火,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在確保登萊安全的前提下,抽調一定的兵力支援其他兩處戰場。
“其實說起來,清軍真的沒動太多的兵力啊!”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地圖,廖逍遙說道:“浙江是動用杭州大營的十余萬軍隊中的一部分,也就是他們的機動兵力,加上地方的團丁、雜牌武裝,一共五六萬人,真的不多,卻差點達成戰役目標山東方面,他們的青州大營甚至壓根沒怎么動彈,目前在前線活動、滲透的清軍總兵力,加起來我估計也不過才五千余人,佯動的特征非常明顯清軍真正動的,其實還是在滿洲啊,康親王率領從關內揀選而來的一兩萬精銳武裝,靠著事先積存的糧草,對丹東、寬甸、九連城一帶起猛攻,倒是讓他們占了一些便宜另外就是哈爾濱、模范堡一帶了,清軍都統巴海動員了兩千余八旗兵馬,以及三四千臨時征召的部落民,與我地方守備人馬和遼東新軍第一師的第三步兵團攪和在了一起。這樣算起來,清軍滿打滿算出動的兵馬,也還不到兩萬人啊,幾乎沒消耗太多的國力,就讓我們陷入了很被動的局面。諸位,為什么會這樣?”
“我認為”廖逍遙不待別人說話,又自問自答道:“還是我們自己暴露出的破綻太大了、太驕傲自負了、太想當然了,然后就吃了虧!在遼東鴨綠江畔的墾荒,因為朝鮮方面的大力協助,這幾年來一直非常順利,以至于一度安置了近十萬山東災民,規模可謂大矣。但我們都低估了滿清朝廷的決心啊,誰想到人家就真的花費大代價、大精力地往前線囤積物資,然后勉力支撐了一兩萬大軍攻來了呢?這個虧我看吃得一點不冤,以后要引以為戒。俄羅斯人那邊也是,外東北、黑龍江一帶,這些年從來都只有我們欺負別人的份,什么時候被別人這么欺負了?目前在俄國人的攻擊下殘破不堪的烏第、結雅、海蘭泡三縣,說實話當年也都是我們或用武力、或用外交訛詐從俄國人手里搶來的吧?俄國人心里記著這些仇,我覺得也是尋常得很,特別是我們本土在其他事務比如克里米亞汗國上與俄羅斯帝國交惡的時候,遠東黑水地區就很容易受到俄羅斯人的強烈反彈。要知道,當初俄國人之所以肯在這里對我們進行退讓,固然是因為我們武力強,但難道就沒有本土與俄國正處于關系蜜月期,俄國人有求于我們的原因嗎?”
廖逍遙的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騷動,會議室里想起了嗡嗡的討論聲,廖逍遙也不以為意,而是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喝了一口清茶,老神在在地看著眾人。在看到他們討論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又說道:“當然了,現在事情已經生了,我們也不能不采取措施。王世傳,你起來說說該怎么辦吧?”
王世傳從在廟街任職時就跟著廖逍遙干了,曾經在黑水地區任職多年,現任萊州地區行署專員、膠州要塞司令兼萊州河防司令,是廖逍遙麾下一等一的大將,最受信任的心腹,因此被第一個點名要求回答。
王世傳穿著一身呢子大衣,面容嚴肅,雙眼炯炯有神,這時只聽他站起來說道:“總司令,這遼東、黑水還是得救一下的,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急需改善。現在雖然咱在山東也面臨著清軍不小的壓力,但這兵力嘛,擠一擠還是能夠勻得出來的。況且遼東一帶的兩個墾殖縣也屬于咱登萊開拓隊管轄,救援他們也是義務。卑職建議,從登萊調一個騎兵大隊至丹東,另外新軍第五師董大郎部也可以酌情調一部分去遼東,朝鮮那邊也可以催促他們派一些御營廳軍士過來,如此多管齊下,遼東當無大礙。說難聽點,咱們即便趕不走清軍,那么耗走他們總能做得到的吧!”
王世傳的話其實也正是廖逍遙的想法,只不過借他之口說出來罷了。而且他是直面青州清軍一線的河防司令,對方方面面的情況更了解一些,因此由他出來說明顯更有說服力。因此在交由眾人又討論了一番后,廖逍遙最后一錘定音,同意調一個騎兵大隊一千騎和董大郎部前往遼東增援,等剛剛結束移民的船只維修結束后立刻施行。
另外,廖逍遙又重點提到了登萊新軍第三師、第四師的組建問題。以往或許考慮到仆從軍、挺身隊、地方守備隊、各地民兵之間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這兩個新軍師的組建一直比較緩慢,甚至連骨架還沒搭起來。但這會敵人動如許大規模的突然襲擊,自然不可再以以前的老眼光來看待,因此這兩個師的組建走上快車道已是不離十,如今懸念僅僅在于拆分挺身隊的哪個大隊、又有哪家仆從軍被吞并、那些軍頭會不會抱怨乃至造反罷了。
甚至于,會議上還有人提出以第三步兵團為基干組建黑水新軍第六師,因為偌大的外東北確實也需要一支有一定規模的正規軍了,光靠民兵和地方守備隊這種預備役武裝打天下是肯定不行的,畢竟他們不是職業軍人,戰斗力差得太多。至于第一師的缺額,則只能靠重組建一個新第三步兵團來彌補了,只要有軍官和士官,這并不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另外一點值得一提的是,會議上其實并未提出任何往黑水地區增派援軍的計劃,這或許是因為如今兵力比較緊缺,必須用在更關鍵的地方的緣故。不過在某些人看來,黑水地區形勢其實沒那么糟糕,不需要額外派遣更多兵士其實是更重要的一個因素,因為整個雅庫茨克督軍府平日里只養活了一千五百個哥薩克,即便這會得到了其他地方的些許增援,數量必然也極為有限,其實是沒法對東岸人構成長期威脅的。只要那邊的人沉著應對,不犯大的錯誤、軍事上不產生難以挽回的慘敗,收復失地應當是大概率事件。
而登萊方面的這種判斷,事實上差不多也印證了如今外東北戰場上的局勢
1673年5月4日,剛剛抵達結雅縣城沒幾天的東岸大軍喘息未定,花了不少時間終于收攏完畢的俄隊公允地說,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活計,因為之前俄隊分得很散,天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再加上信息傳遞的不便,因此能夠將這些人慢慢收攏起來,足見尤戈維奇和斯捷潘諾夫等人的能力了悍然出現在了結雅縣城外,不過其中卻沒根忒木爾酋長的身影,或許其人過于深入烏第縣,聯系不便,至今尚未來得及返回吧。
出現在結雅縣城外的俄軍共有三千五百余人,其中大概只有不到兩千是俄羅斯人,其他都是通古斯人武裝。這樣規模的部隊,若是第三步兵團兩千余眾還在的話,自然是不怯的,不過此刻劉建國手頭只有一千五百余眾,且都是民兵預備役,他又是個生性謹慎的人,自然是不敢出城浪戰,怕一戰浪沒了這些部隊,然后全境可就要糜爛了,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基于這個考慮,他還是決定依托城池固守,先看看情況再說。反正野外能被敵人劫掠的村子也所剩無幾了,這會忙著去平定地方局勢毫無意義,反而會讓自己這從廟街、江東、共和、伯力等縣搜刮來的部隊陷入危險之中說到底,他還是對自己統率的這支民兵部隊不信任,對敵人的戰斗力沒有直觀的了解,再加上生性謹慎,故就龜縮在了縣城里。
反正他也想清楚了,結雅縣城里屯駐著這么多兵,雖然看起來不敢與俄羅斯人野戰,但你俄國人敢放心大膽地放過他們不管深入東方嗎?后勤線還要不要了?當未來東邊還像結雅、烏第、海蘭泡等縣措手不及被你劫掠獲得補給嗎?而且,這次他們隨軍帶來了一些補給,沿途在一些村莊又收集了一些腌肉、魚干和黑麥,結雅縣城內也有不少糧食,如果堅守的話還是可以堅持兩個月以上的,你俄國人敢和我耗嗎?要知道,再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黑龍江下游出海口一帶也將化凍,無論是內河淺水炮艇還是72噸級小火輪,都可以溯流而上,對沿江的一些據點進行補給了,屆時你更耗不過我了!
所以,劉建國現在是吃定了俄國人進退兩難,所以打定了將他們耗走的主意。雖然麾下很多軍官積極求戰,希望一雪前恥,但全部都被他否決了。當然了,出于安撫軍方的情緒,劉建國劉大司令也答應,等開春后外地援兵齊集至此后,他會酌情考慮下一步向阿爾巴津城堡一帶進軍的,當然是依托海軍優勢,沿著黑龍江進軍了。軍官們對此雖然有些不情愿,但誰讓他劉某人是“節度使”呢,因此最后一個個都乖乖聽話,當起了烏龜。
俄軍統率彼得尤戈維奇對東岸人此舉也很是撓頭,因為憑他們的兵力、裝備,強攻結雅縣城的話,勝算真的不大,而且即便能夠攻下,死傷也必定極重,這對俄羅斯人來說同樣是無法接受的。而如果放棄結雅縣城不管又不行,因為這個堡寨里面的兵可不少,別看現在他們不敢出來,但如果你只有幾百兵在城外的時候,看他們出不出來打你!
考慮來考慮去,尤戈維奇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在與副手斯捷潘諾夫商議了一番后,他最終決定帶著飽掠而來的物資、糧食、金銀、彈藥和奴隸,率軍返回最初的出地。這一仗,確實已經沒必要打下去了,因為阿穆爾河已經解凍了,地利已經再度回到東岸人手中。再說了,他們這次也已經初步達成了戰略目的,即削弱烏第、結雅、海蘭泡等東岸人擴張的前哨基地,嚴重打擊了他們在通古斯人當中的威信,這便足夠了,一次性將東岸人全部逐出阿穆爾河,那是不可能的,尤戈維奇還沒那么自大。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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