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植物長得也太快了吧?”1694年5月1日,章武鄉以北的團結河、金川河交匯處,一隊來自內務部的武裝警察正在巡邏。
曾經走過的路,沒多久竟然就又長滿了雜草。路邊曾經清理的灌木也已不可思議的速度長了出來,一些藤條從兩旁的大樹上垂下來,讓背著長槍的戰士們非常煩惱,不得不拿出砍刀,將其一一斬斷,以免影響道路通行。
“沒有用柏油硬化過的路面,就這樣了。”帶隊的一名警官見怪不怪地說道:“可惜筑路隊的進度太慢了,建材的運輸也麻煩,不然何至于此。”
說著說著,這位警官似乎發現了什么,只見他很快走到路邊,用柴刀撥開了一處灌木叢,然后嘆了口氣,道:“檢查一下這具骸骨,看看有沒有什么表明身份的東西。如果有的話,就收斂起來吧,沒有就算了,就地掩埋。”
兩名警察應了聲,然后用柴刀劈開灌木叢,仔細檢查了一下已經被雨水沖刷得發白的骸骨,半天后才說道:“中隊長,什么都沒有,連衣服都沒,看樣子死后被扒光了。”
其實這種事情在金礦區也并不鮮見。因為這里遠離文明社會,各種物資運輸困難,除了財大氣粗的東岸黃金公司可能不缺物資外,那些個人淘金者們又有幾個不缺的?從食物到藥品,從勞動工具到武器彈藥,他們幾乎什么都缺。因此,扒死人衣服,實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這種事多著呢。
“沒有就挖個坑埋了吧。既然碰到了咱們,就是這死鬼的服氣,總不會讓他曝尸荒野的。”中隊長也不嫌臟,就地找了一根橫臥的爛木頭坐了下來,然后自顧自點了個煙斗,美美地抽起了煙。
他并不太過擔心安全問題。他們這足足二十幾個人,又沒護送什么重要的武器,沒人會傻到來跟他們過不去。先不說他們裝備精良,就說你伏擊了警察,打贏了又能得到什么?怕是除了自身可能招致的傷亡外什么也得不到。有這精力和勇氣,還不如找準東岸黃金公司的運輸隊,去趕上一票大的呢。
“這些死鬼,寧愿去找虛無縹緲的金子,也不愿意去干一份正經的營生。南邊那么多的定居點和公路建設,包吃住,一個月還給你八塊錢,居然沒幾個人愿意去,活該死在外面。”一名年輕的小警察拿出一個裹尸袋,滿臉嫌棄地將這具骸骨裝進袋里,嘴里還在不停地損著:“最終能靠淘金發財的有幾個人?唉,大部分人怕是還不如在前面那個村口做燒餅的王老頭賺得多呢。”
這位小警察提到的定居點的建設是近期的事情,基本上都位于設立沒多久的房山、任丘兩縣以北,一共八個新定居點,分別是田廬鄉(位于后世卡努埃盧斯小鎮附近)、永華鄉(位于后世阿巴艾特河畔圣貢薩洛小鎮附近)、豐產鄉(位于后世蒂魯斯小鎮附近)、典農鄉(位于后世帕圖斯·迪米納斯小城附近)、丹樹鄉(位于后世若昂·皮涅魯小城附近)、富民鄉(位于后世庫爾韋盧小鎮附近)、興農鄉(位于后世奧古斯托·迪利馬小鎮附近)、文昌鄉(位于后世多拉貝拉工程師鎮附近)。
這八個定居點的建設,說實話上頭真的沒含糊,批了很多錢糧物資。囿于老大難的交通問題,這些物資雖然沒能全部運過來,但也有六七成已經運抵房山縣,為下一階段的工作提供了重組的物資儲備。
上頭之所以這么重視,其實還是為了將這些地方快速穩定下來,建立一個相對嚴密的秩序,然后配合大量集結于此的內務部警察——陸軍大部已撤走,小部分沿著團結河下游前進,離此較遠——將各種無法無天的非法采金者清理一遍,盡最大可能保障政府的利益。
為此,預計即將搬過來的萬余新移民都將得到非常優厚的待遇,五年免稅是起步,此外還有相當的良種、農機租賃補貼,銀行貸款免息,贖買土地的價格是全國指定價(每畝十元)的一半。如此勁爆的待遇,自然使得招募拓荒移民的工作輕松了許多,國家開拓總局幾乎沒費太多功夫,就弄滿了一萬六千人的名額,然后分批往這邊輸送而來。
這些人未來的任務,不是挖金礦,不是蓋工廠,更是去林子里剿匪,而是全力以赴地侍弄莊稼,生產出盡可能多的糧食出來,以減少從外部調運的壓力。這里我們就不得不多說一句了,別看東岸現在糧食市場不景氣,價格低迷,可在這山高林密、交通不便的團結河流域,這糧食價格可真的不低!究其原因,這里不事生產的人太多了!
對,沒錯!就是不種糧食整天挖金子的人太多了,導致這里糧食需求極大,價格始終降不下來。有的時候,一些餓極了的采金者甚至會把那珍藏許久的未經提純的黃金交給別人,用于換取救命的糧食或藥品,這真可悲!鑒于此種情況,人民有理由相信,當這些移民們到達此地,并將部分農田開辟出來種上糧食后,他們可以從中大賺一筆——呃,好吧,也許我們還得給這些移民建立詳細的個人檔案,以防他們被采金的暴利誘惑,拋下政府贈送的五畝農田,然后跑到團結河里去淘金。
總而言之,在這里搞農業是大有前途的。事實上不光農業,手工業、服務業以及其他你能想象到的各種行業,都可以從除了黃金一無所有的采金者身上賺錢。也許,如果他們干得很出色的話,最后賺得更多的會是這些老老實實工作的人,而不是那些幻想著一夜暴富的非法采金者,這非常有可能!
其實,東岸政府也在一直對那些東躲西藏的非法采金者們進行規勸。比如眼前這支武裝警察組成的巡邏隊,一路上就在很多大樹上貼了告示,讓那些淘金者們“痛改前非”,放棄“糟糕的過往生活”,到南方新設立的八個定居點去找工作,并保證這些建筑工作可以獲得“非常穩定的收入”,未來還可以選擇就地落戶。應該說,這些宣傳攻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它讓許多灰心喪氣、一無所獲的淘金者離開了團結河,到上述定居點工作,用自己的雙手換取能夠養活自己的收入。不過,大部分淘金者似乎并不怎么聽勸,他們眼里基本上只剩下了黃金,并且為此互相爭斗、廝殺,上演了一幕幕背叛與——唔,還是背叛——的戲碼,基本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會回頭的。
就像眼前這位剛剛被埋葬的可憐人,也許他生前就是一位懷揣夢想的非法采金者。來到團結河之后,或者發了財,或者一無所獲,但結局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死亡。他遠方的親人可能還不知道他的死訊,他的身份永遠也無法被搞清楚,他只能長眠在這潮濕悶熱的叢林里,慢慢成為植物生長的養料。這樣的一生,真的是他需要的嗎?或許是吧,但絕對不值。
“收拾完了就繼續前進吧。這些日子附近有些不穩,不知道哪來的一群小崽子,竟然搶劫了兩位糧食商人,路上都給我仔細點。雖然咱們不是他們的目標,但難保有喪心病狂的家伙會發神經。還有,林子從來沒被我們偵查過,沒準有印第安土人呢,總之給我打起精神來,明白了嗎?”中隊長抽完煙后,最后看了一眼正逐漸被泥土掩埋的尸袋,說道。
“明白了!明白了!”正在一旁警戒的警察們紛紛應聲。兩位被搶劫的糧食商人的尸體是被另一支車隊給發現的,不過卻很難引起大家的同情,因為這兩位受害者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們從房山縣甚至更遠的真定、涿鹿等縣采購糧食,然后帶著少數護衛北上,與活躍在當地的非法采金者進行交易。這次翻船,估計也是老掉牙的黑吃黑故事罷了。對于這種人,警察們偵破起來一向不怎么積極,除非上頭施加壓力,要求他們盡快破案,否則他們會無限期拖延下去,當做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從這個側面我們也可以發現,團結河流域實在是太大了,治安形勢也實在太復雜了,各類刑事案件層出不窮,可以說每一天都在上演搶劫、謀殺、盜竊、敲詐等罪惡行為,警察們為此疲于奔命,卻效果不佳。
其治安形勢要想徹底改善,最根本的辦法,其實就是政府目前在做的:盡可能多地設立定居點,建立比較嚴密的基層組織,然后依靠人民群眾雪亮的目光,一步步限制犯罪分子們的活動空間,最后達到徹底清除的目的。當然這需要時間,不過政府最不缺的似乎就是時間,慢慢推進,穩扎穩打吧,早晚會還團結河流域一片凈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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