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趙然在休息室里，無論是閑聊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在角落里吊嗓子，都在有意無意地顯示著他是一個“專業人士”的身份，本來大家對他的期望值很好，想著他能有很好的表現，誰知道上來就唱破了。

“這個音不高啊，不應該唱成破音啊，怎么搞的？”許佳佳聽著監聽音箱里傳出的歌聲，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奇怪，他現在整個人都緊張著，氣息根本下不去，都堵在喉嚨那一塊兒了。”楚揚笑笑說著。看著之前趙然的表現，又加上臨場時陳偉對他說的那句話，出現這個結果一點兒都不奇怪。

趙然或許是真學過，不過最多也只是個半專業選手，而且還在校園里學習，根本沒有多少舞臺演出經驗，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再加上內心里之前強烈的優越感，想要表現自己的那種強烈渴望，這些不穩定的心態，直接讓他的發揮大失水準，能有平時的一半水平就不錯了。

“是啊，我聽他后面唱的也很別扭呢，總像是憋著氣一樣，不舒服。”許佳佳皺著眉頭說道。

“恩，他現在氣息不敢往下走，怕再唱出破音，所以所有的音都是用嗓子硬生生”擠“出來的，這種不通暢的聲音，糊弄一下不懂聲樂的外行都困難，就不用說像楚揚和許佳佳這樣真正學過的了。

兩位主播和方艾主編在直播間里，也是一個勁兒地皺眉頭。之前看著這位選手穿得挺正式，還在休息室里做發音練習，本來最看好的就是他，卻沒想到上來就唱了個破音，到了后面更是整個聲音都捏著，一點兒也放不出來，像個悶葫蘆似的，那個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還是個學生啊。”方艾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轉念間她就釋然了，畢竟這是群眾舞臺，如果上來一個個唱得都是專業級的，反而不正常了。

在播音間明亮的燈光下，趙然的額頭，已經微微見汗了。

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唱的每一個字上，又想拼命把每一句唱好，唱出“美聲”的水平，又怕自己再唱出破音，心里那個矛盾勁就別提了。

“親愛的祖國，慈祥的母親，藍天大海儲滿著，儲滿著忠誠，我們對您的忠誠！啦啦啦”唱到最后的時候，“親愛”這兩個最高音，趙然再次唱出了破音，雖然只是一小下，卻將他后面的演唱變得更糟糕，基本上每個音出來的時候都是顫的，不是氣息的顫動，而是喉頭的抖動，這基本上屬于美聲演唱里最低級的錯誤了。

楚揚看著直播間里的趙然，微微搖了搖頭。樂之一道，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修心，像這等心性，無論是將技巧練到多么純熟的境界，始終無法有大的成就。也不知道經受這樣一次打擊，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雖然是電臺，看不到臉，但剛剛主持人已經把名字、學校都說出去了，這個電臺起碼有好幾萬忠實的固定聽眾，像職院那種學校里的學生聽眾更是不少，恐怕現在趙然已經成了他們學校的“名人”了。

好不容易把這首《祖國，慈祥的母親》唱完了，無論是趙然還是直播間里的主播和選手，俱都是松了一口氣。心里都是一個想法：總算唱完了，聽著實在太難受了。

而秦海的公路上，無數的車流中，聽著廣播的司機們也都微松了一口氣。他們中間的人雖然大部分都不懂美聲，但也能聽出來剛剛這首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感，就好像被人捏著嗓子唱出來的一樣。

“這唱的啥玩藝兒啊，大粗嗓子，含含糊糊的聽不清。”一輛車內，開車的父親撇撇嘴說道。

“爸，你不懂，我們老師說這叫美聲唱法，是高雅藝術！”坐在后座上的兒子嘻嘻笑道。

“屁！高雅藝術就這樣兒？欺負你老子不懂藝術是吧，我不知道啥美聲不美聲的，就知道這歌唱得不好聽，媳婦兒你說他唱得好聽不？”開車的男子粗聲道。

“不好聽不好聽，誰也沒你唱得好聽行了吧，好好開車，前面紅燈了！”副駕駛上的老婆不滿地說道。

“好的，一首歌曲過后，是30秒的廣告時間，大家不要走開，一會兒繼續為您送上精彩的海選實況……”播音間里，主播莎莎適時地插入了一段廣告。

趙然推開門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差，根本不敢直視任何一個人的眼睛，他覺得這里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再次坐在原地的時候，趙然再也沒有了一開始那股子意氣風發的勁頭，整個人低在那里一言不發，沒精打彩的。

“滴滴滴”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趙然掏出手機看了看，摁了掛斷鍵。

沒過幾秒鐘，手機再次執著地響了起來。

“你給我打電話干什么？”趙然這次接了電話，但聲音卻有些冷淡。

“然，我剛剛聽了你的海選演唱，怎么回事兒啊，是不是緊張了。”電話那頭一個女聲柔聲問道。

“你別問了，沒發揮好，嗓子唱破了！”趙然聲音低落地說道。

“沒事，只是一次海選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賽，你可能是一時換了新場地不適應罷了，別灰心啊。”電話里的女聲柔聲安慰道。

“行了別說了，煩著呢。”趙然煩燥地說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由于離得很近，楚揚的耳力又特別好，所以剛剛的電話聽得很清楚。看著趙然，楚揚似乎想起了當初的自己，少年心性，一點挫敗就灰心失落。

“其實，如果你唱中音的曲子，會更適合的。”楚揚看著趙然，突然出聲道。

聽著楚揚的話，趙然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哥們兒，這個時候說風涼話有意思嗎？哥不就是唱砸了嗎？哥跟你說，就算哥唱砸了，也用不著你在這兒指手劃腳的，看你這樣子，高中生呢吧還，知道什么是美聲嗎？在這兒裝！”

“呵呵，楚揚聽著趙然有些激進的話，渾不在意的笑了。他只是直言指點一下而已，對方既然不識好歹，那就算了。至于他剛剛那些過激的話，聽在楚揚耳里只不過像是小孩子的置氣而已。

楚揚不在乎，一旁的宋婉兒卻有點看不下去了，指著趙然的鼻子說道：“你這人有病吧，我男朋友好心指出你的毛病，你不感謝就算了，還說得這么難聽，你是不是想找事兒啊！”

楚揚聽宋婉兒這么一說，頓時覺得天雷滾滾。

“這一大一小兩個小姑奶奶是不是都吃錯藥了今天？什么時候她們都成自己女朋友了啊，話說經沒經過本人同意啊！”楚揚在心里狂喊著！

“噗嗤！”坐在楚揚身邊不遠的許佳佳聽到宋婉兒的話，頓時笑出了聲。這場景實在太有意思了，先是呂媛，后是宋婉兒，這一大一小兩位美女，居然都主動說自己是楚揚女朋友，楚揚這是要火的前奏啊。

果然，聽到宋婉兒的這句話，坐在他身邊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楚揚，頓時生氣地看了宋婉兒一眼，豈料，宋婉兒卻用一個更狠厲的眼神回望了回去。

“哼！那個老妖精居然不要臉地說自己是你女朋友，她都敢說，姑奶奶有什么不敢的？”宋婉兒心里惡狠狠的想著。

被宋婉兒罵了一頓，趙然頓時沒了脾氣，他敢和楚揚說風涼話，那是因為楚揚是男的，可面對宋婉兒這個美女，又是個小辣椒的脾氣，他就徹底沒電了。

播音間里的莎莎，突然打開門朝外面探著頭說道：“楚揚，到你了。”

楚揚還在想著宋婉兒這下突然襲擊，一時沒回過神兒來。

“哎，愣什么神兒呢，小揚子，該你了！”呂媛看著楚揚，用手指了指直播間，有些好笑地說道。

“哦，我差點兒忘了。”楚揚說著，站起來往直播間里走去。

“臭女人，動手動腳的，不知羞恥！”宋婉兒白了一眼呂媛，心里不屑地想著。

“小伙子好好唱啊，可別像剛剛那個娃娃那么緊張，隨便唱就行咧，緊張個啥勁，你看老漢我都沒緊張。”見楚揚站起來，孟慶和咧著嘴笑道。

“謝謝您大爺，我不緊張。”楚揚沖他嘿嘿一笑說道。

“楚揚，加油哦，祝你晉級成功！”陳偉沖楚揚揮舞了一下小拳頭。

“謝謝！”楚揚沖她點了點頭，情緒平靜。

許佳佳和宋婉兒兩個人看著楚揚，都沒說什么，她們知道此刻楚揚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平穩的心態，說得過多反而會給他造成壓力。

趙然看著走進直播間的楚揚，眼里閃過一抹不屑。

楚揚比他還要年輕，而且長得一臉學生模樣，哪里像個練聲樂的？剛剛居然還想要教訓自己？現在輪到他了，趙然倒要看看，他能唱成個什么樣子！

楚揚走進直播間，廣告時間還沒結束，莎莎示意楚揚走到麥克風前，例行公事般給他介紹了一下注意事項。

“一會兒我介紹完之后你就直接唱，千萬不要吹麥克風知道嗎？這都是高靈敏度的電容麥，就算你站在這個屋子里的墻角小聲說話，它都可以采得到的。”莎莎特意強調道。

“知道了。”楚揚笑著沖她點了點頭。

“還有，一會兒你聽到伴奏唱的時候，可能會覺得你的聲音有些干，這是因為沒有加混響的緣故，不用管它，繼續唱就好了。”莎莎不放心地提醒道。

第一次進直播間的人，特別是以前唱過KTV的人，一開始都會不習慣。聽慣了KTV里用混響效果美化之后的聲音，突然聽干聲，很多人都會不適應，甚至有人會覺得話筒是壞的，然后拼命很用力地唱，最后導致發揮失常，這種事很常見。

“恩，知道了。”楚揚沖莎莎點了點頭，對她的提醒表示感謝！

方艾看了一眼最后進來的這個人，長得清清爽爽的，一副大男生的樣子，一張臉算不上很帥，但卻越看越有味道，特別是看久了，居然會讓人有一股平靜的感覺，方艾本能地覺得這個男孩兒有些特別。

看了看選手情況，這是一個從昌樂趕過來的學生，估計和之前那個趙然一樣，是個在校的藝術特長生吧。

因為有趙然的例子在前，方艾對楚揚的表現并沒有報太大的期望。學生的心理素質普遍都不怎么好，這是正常的。

方艾并不知道楚揚是她的師姐高曉娟介紹過來的，更不知道楚揚就是高曉娟的學生。楚揚幾個人從“海鮮居”過來的時候，并沒有打高曉娟給的那個電話，因為他們來得早，所以順著大廳的指示很容易就找到了，剛好今天來參加比賽的人也不多，他們很輕松就拿到了一個海選的名額。

“好的，聽眾朋友們，三十秒的廣告過后，讓我們繼續回到《紅歌賽》的比賽現場，接下來將要為大家演唱的這位選手，是一位來自昌樂二中高三年級的學生，他叫楚揚，也是一名聲樂特長生，他給我們帶來的曲子是《又見西百坡》，非常經典的一首男高音曲目，是由戴玉強原唱的，讓我們期待他的表現。”莎莎微笑著將楚揚向聽眾簡單介紹之后，便開始播放起了《又見西百坡》的伴奏。

一股大氣磅礴的弦樂聲響起，勾勒出一副壯闊恢弘的場景，楚揚扶了扶耳麥，雙腳微微分開站定，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前奏過后，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輕輕唱出了這首《又見西百坡》

“我們曾在西百坡眺望，眺望神州生生不息的燈火……”

舒緩而深情的歌聲，就像在向人們緩緩傾訴著一段歷史，一段血與火寫就的歷史。如同訴說般的演唱，第一句便將聽者帶入了那段戰火紛飛的崢嶸歲月。

趙然聽著監聽音箱里傳出來的歌聲，整個人瞬間呆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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