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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魏文魁-第二十八章、便有如何
更新時間:2014-12-18  作者: 赤軍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秦漢三國 | 赤軍 | 漢魏文魁 
正文如下:
趙達是特務,也是酷吏,而且他跟楊沛一樣,都是屬于一條道走到黑,絕不徇私的那種。《《然而雖然同樣都秉持著自身的理念,他跟楊沛也有區別,楊沛只是崇尚嚴刑峻法,認為不如此不足以澄清世道,哪怕因此而枉殺無辜,也在所不惜。趙達呢,他的理念很簡單,就是喜歡殺人。

別說是勛了,哪怕是曹操不讓他殺人,趙達都必然立刻憤然掛冠而去。

相比起來,盧洪屬于無節操那一類,他沒有自身的理念,只是簡單地做好本職工作而已,曹操安排他做校事,讓他去咬人,那他就張開嘴去咬,讓他去殺人,那他就磨快了刀子去殺。可是萬一覺著這回咬得不大對,可能會危害到自身,盧慈范也會毫不猶豫地把牙口合上——事先給是勛透信兒,就是這個緣由,他覺得此案肯定會牽扯到是勛,而以是勛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不會就此倒臺,那么……從此結下深仇大恨,可是很危險的事情啊。

雖然這仇應該是趙達跟是勛結下的,然而同為校事,自己又曾經跟是勛有過主從之誼,到時候會不會遷怒自己呢?盧洪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他就是曹操的一條狗,而是勛是曹操的重臣,重臣即便有罪,也得考慮政治環境、政治影響,即便再殘暴之主,也不是說逮就逮,說殺就殺的,然而狗么,只要主人一時不爽了,想殺就殺,絕不會手軟。

所以盧洪事先便去秘密地給是勛通風報信了。為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所以關靖聽說了此事。才會笑道:“吾知之矣。此乃故與趙達相隔也……此人可用,主公乃可留意之。”至于什么跟吳質為故識,不忍見他無罪被戮,都只不過托詞罷了。

其實就此而論,有理念、有節操的趙達和無理念、無節操的盧洪,究竟誰才更可怕一些,才更招人恨呢?所以有自己成熟理想、理念的希元首是惡魔,只知追權爭勢的政客邱胖子卻是英雄……

話說盧洪勸趙達不要去自取其辱。趙達不肯聽勸,一意孤行。盧洪心說隨便你好了,反正我話已經說到了,也盡了同僚之誼,你自己要去作死,我也沒義務死活攔著……你真當是宏輔是吃素的,不熟悉律法?我早給他遞過消息,他肯定預做了功課呀。再說了,相關律條中有一個很大的漏洞,也不知道你趙某人是不是瞧出來了……

趙達押著吳質等在堂下。只聽刺奸令史楊沛一聲呼喚,便揪著吳質的枷鎖。大步邁至堂前。是勛定睛一瞧,吳季重這樣子可真慘啊,一身白色的囚服,披頭散發,臉上有瘀青,身上帶血跡——肯定沒少挨揍啊,只是或許是為了過堂,沒有上重刑罷了。

吳質精神頹唐,扛著一面大枷,來到堂上,也一眼就瞧見是勛了,當即俯身行禮。是勛趕緊伸手虛攙:“季重不必多禮。”他心說那么沉重的枷鎖,你別一彎腰當場撅在那兒。

楊沛按照慣例,吩咐道:“先去了枷鎖者。”當即有小吏過來,給吳質開鎖卸枷。等到木枷一撤走,吳季重當即把腰挺了起來,一邊活動手腕,一邊昂然而立——他心里很清楚,既然是勛能到這兒,自己必然不會受刑!

楊沛審案的慣例其實很簡單,上來先問你認罪嗎?若不認罪那就往死里打,打到你認罪為止。可是即便犯人受刑不過,被迫認罪了,那也沒完,還得問你有沒有同黨,要是不肯招供,繼續往死里打。因為他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斷案。

案子該怎么斷?其實在審理之前,楊孔渠早就心中有數了,正經問案只不過走個過場而已,為的是逼犯人招供畫押,或者攀扯出更多的人來。這心中有數,當然不是指犯人究竟有罪無罪,而是指案卷中的罪名是否能夠落實,罪證是否有太大的漏洞——當然啦,趙達、盧洪呈上來的罪證,基本上是都能夠自圓其說的,他們不會故意侮辱刺奸的智商。那么只要案情能夠說得圓,楊沛便可放心審理,至于真相如何……很重要嗎?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雖然就楊沛看來,趙達呈上來相關吳質的案卷,證據不夠充分——因為沒有當場人贓并獲,而只有人證罷了——但基本上也算說得過去了。是勛真能把那些證言全都一一給推翻嗎?楊沛雖然也挺敬服是勛,但不相信他有那般本事。要知道這年月審案,不講究“疑罪從無”,而是論“疑罪從有”的,只要還有一條證言沒法徹底推翻,哪怕最終被迫寬放了吳質,是勛也不算大獲全勝,他刺奸令史的威信照樣能夠保全。

只是今天不可能把犯人推倒了往死里打,以求供狀啦,多少有點兒可惜了的……

楊孔渠已經做好了苦戰的準備,他先望望趙達,見對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再瞟瞟是勛,是勛面沉似水,看不透內心所想。隨即楊沛把視線又移向吳質,開口便問:“犯官姓名,曾任何職?”

吳質朝上一拱手:“末吏朔州廣衍縣長,姓吳名質字季重。”

“所犯何事?”

吳質一攤手,說我壓根兒就沒有犯法,純屬被人構陷。

楊沛強壓著性子,追問道:“則控汝何罪?”

吳質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縣中小吏任某,陷吾輸鹽鐵入胡中。彼實奸狡小人,為瀆職而受吾責罰,故……”

楊沛一擺手,打斷吳質的話,意思是沒問你的,別張嘴就說——“如此,控汝輸鹽鐵入胡中之罪——果有此事否?”

吳質一昂腦袋:“絕無此事!”

楊沛一拍桌案:“便汝再如何矢口否認,終究人證有在,即可召來對質……”

他話還沒說完。是勛邁上一步。先開口了:“請問此案可有物證?可曾當面拿獲?”

趙達回答他:“并無物證。然有人證。”

是勛就問啦,共有多少人證啊?

趙達答道:“人證有四,皆在堂下,司直若信得區區,即可索案卷來看,若不信區區,自可召來質問。”他的想法跟楊沛一樣,不信你是宏輔能把所有人證都給駁嘍。但凡留下一個,那吳質就不能說是干凈的!

是勛搖搖頭:“不必審查案卷,亦不必召喚人證也。且待我先問吳長數言,可否?”

楊沛說當然可以——這個面子他必須賣給是勛。趙達也不以為意,冷笑道:“司直為吳犯薦主,若能說得他供認罪狀,也可免去皮肉之苦。”你不就是怕這案子扯到自己身上去嗎?我倒真有這個心,問題楊沛未必肯,而且就算扯上了你,以曹公對你的信重。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干脆點兒吧,你當眾讓吳質把罪過全都一個人扛下來。你不就沒事了嗎?我也就不節外生枝啦。

只見是勛走近吳質,也不避人,高聲問道:“校事控汝輸鹽鐵入胡中,可是因為彼乃吾之假子,有所需也,卻不過情面,而暗輸之?既云有人證,料乃空穴來風。”空穴來風,不為無因,要是真沒這事兒,別人為什么要誣陷你呢?

吳質連連搖頭:“安有此事。質只是為河東輸絹、谷與煤于拓拔部,市其牛馬,反輸河東而已。所謂人證,皆嫉恨質者也。”

吳質表面上挺坦然,其實也是硬著頭皮說這話的。他還確實暗中運了些鹽啊、鐵啊,還有各類拓拔部缺少的物資過去,交給是魏——這是關靖密信中的要求啊,關靖有是勛給他背書啊。而且依照關靖之謀,他還特意把消息泄露給一個受過自己責罰的縣中要為主公設一個圈套,吳縣長你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最終是無虞的,若立此功,主公必有重賞。

吳質單家出身,朝中唯一的靠山就是是勛了,是勛有所吩咐,只要不讓他去死,他是不能拒絕的。在被押往許都的路上,吳質也在暗中琢磨啊,是公此計,究竟是要對付誰呢?難道他想趁機掀翻校事不成嗎?直等見到了趙達,才恍然大悟——這家伙跟是公有前仇啊,是公一定是想收拾他了。

可是是公設下這個圈套,又要怎么坑陷趙達呢?自己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吳季重也不傻,甚至論起政爭來,在原本歷史上他當曹丕心腹的時候,本領肯定要在今日的是勛之上,或許比關靖也并不遜色。所以他不慮勝,先慮敗——消息是故意泄露出去了,但物證絕不能讓人逮著。空有人證的話,是公或許就有辦法挽救自己了。

于是他也建議是勛,說你把人證都召上來,看我一個一個把他們給駁了。吳質論口舌不及是勛,但相關自己的案子,又有那么多天的反復思忖,對于駁倒那些所謂的人證,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左右不過就是那個聽風就是雨的小吏,以及幫自己聯絡是魏的兩名軍士,還有偶爾撞見運輸車隊的一個農夫嗎?我要是連這些鄉下人都對付不了,還能為一縣之長?

然而是勛還是搖頭,說不必召喚人證。說著話轉過頭去,面向楊沛:“據某問來,吳長實未輸鹽鐵入鮮卑拓拔部也,可當庭釋放。”

楊沛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嗓子,聽這話差點兒沒噴出來——你問過了說沒有就是沒有?就要我放人?哪有這樣審案子的?若非堂堂是宏輔,我還以為來一妄人、瘋子呢。當下輕咳一聲:“人證是在,何得云無?”

是勛一撇嘴:“便有又如何?便吳季重實輸鹽鐵入鮮卑中又如何?便有此事,也是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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