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巡視無比熱情地一路小跑,甚至可以說充滿了奴才相般的朝著吳喆迎了上去。
別說這幾個押著吳喆等人的官差,就連鐘巡視身邊跟班們都有點傻眼了。
什么時候見過他如此啊。
剛剛在巡視衙門內,鐘巡視還面無表情地親手敲斷了一個冒犯他的人犯腿骨,甚至還在人犯的斷骨處狠狠搓了兩下。
對待人犯的冷酷態度,令他早有一個諢號叫作鐵面無笑鐘閻王。
“那個……鐵、鐵面……無笑……鐘閻王……”押送者為首的巡役本來想在衙役呼出老大諢號后,強調性質地再說一次。
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頂頭上司怎么會如此態度地登場,而且是以無比謙卑的方式迎向了人犯。
吳喆看鐘巡視如此態度過來,明白他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笑著道:“鐘巡視,多日未見,你容光煥發啊?”
“多托了蕭姑娘的福分,前些日子在長恨閣門前站了站,隱約便覺得渾身都爽利了許多。”鐘巡視的老眼簡直都要瞇成縫了,滿臉堆笑著應承道:“有句話叫踏貴地粘福氣,果不其然,這兩日小官整個人都覺得年輕了幾歲似的精神許多。”
所謂鐘巡視的鐵面無笑,只是相對而言。對于人犯等,自然是如此。但對于同等或更高身份的人,如何會這樣?越是欺下者越能媚上。
比如前些日子在淑女閣,他就露出了笑容。而此刻在吳喆面前,鐘巡視別說露出笑容了,他簡直恨不得能長出尾巴搖一搖。
為什么態度還如此好,甚至比前幾日在長恨閣前面猶有過之?
因為鐘巡視得到了不少情報。
長恨閣摘牌事件后,他這幾天豎起了耳朵。接連派出十幾個心腹。走訪了二十幾個好友舊識打聽消息。
誰的?
長恨閣大東家蕭若瑤的唄!
他生怕自己站隊錯誤,所以很關心長恨閣和齊王這邊的關系發展。
鐘巡視官職本就不低,而且職位決定在齊都耳聰目明。在宗主等人并不刻意保密的情況下,他打聽到了不少一般人難以得知的消息。
聽了這些蕭若瑤的消息,他連續打了幾個哆嗦。
第一個哆嗦:最得齊王寵信的齊妃,邀請蕭若瑤至齊安府賞月!
我的天呀。這么大的面子!怪不得會有齊王的墨寶掛到長恨閣門楣上。
第二個哆嗦:蕭若瑤進了世子的天波府,救治了中了僵毒的佛帥!
天啊,大功一件啊!佛帥可是天波府的核心人物,這樣世子一派就絕對欠了一個大人情!
第三個哆嗦:蕭若瑤雙腿恢復正常,而且憑在齊安府得到的一塊通行牌,進了天壤閣觀摩宗主自在神功演武!
這還不算是什么爆炸性消息,接下來的就直接讓鐘巡視跪了……
有天波府不止一位侍衛表示,宗主收蕭若瑤為徒!她成為仗劍宗宗主的唯一親傳弟子了!
我的個娘呀!
鐘巡視雙腿發軟。
幸虧爬上長恨閣門楣的時候,突然醒悟了這是齊王的墨寶。否則別說得罪齊王。便是這位宗主傳人身份的蕭若瑤,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啊!
真是太幸運了!他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站錯隊伍。
此刻他率領著一些親隨,正帶了厚禮走出巡視衙門,準備去長恨閣或秋葉園拜訪蕭若瑤。
結果沒想到剛一出衙門口,就見到了有非常熟悉的感覺的一群人……
那不是……蕭若瑤嘛?!
哎呀我的個姑奶奶呀!鐘巡視立刻小跑著便獻媚地迎了過來。
于是,發生了令他的手下們僵立當場的迎接情況。
若不是當街表態還要有點尊嚴,只怕他連姑奶奶的稱謂都叫得出來了。
鐘巡視瞧了瞧吳喆身邊的人,挨個拱手示意問候后。試探著問道:“今日哪來的春風,竟吹得蕭姑娘今日有雅興來小官的賤地啊?若早些知道姑娘要來。小官必要掃街相迎。”
吳喆嘆了一聲:“唉,今日碰上了幾個扒手,弄得正在買東西的我和伙伴們很心煩。”
“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偷竊蕭姑娘?!”鐘巡視勃然大怒,立刻威風凜凜地將手一揮:“掌管齊都街頭治安整備的諸位巡役何在?”
鐘巡視跟班的手下們齊聲應和:“屬下在!”
聲音整齊一致,顯然頗有訓練度。當然這是上司擺造型的時刻。自然倍兒有腔調。
押著吳喆過來的官差中的巡役,也慌忙越眾而出躬身相應。
這個時代,特別是齊都,官府的衙役和巡役是一家,城管、公共安全的職能在一起。
但巡役的職位更高。更是有著官方身份吃皇糧。而衙役中僅有捕頭屬于官職,其余大多沒有官方身份,屬于臨時工不在編。
所以這位巡役身邊的三個跟班兒也慌忙跟著巡役一起站出來。當然他們三個屬于小小兵的級別,基本可以忽略。
只是這三位連帶著為首的巡役,此刻渾身大汗。
嚇的。
這女的是誰啊?什么身份?一向目中無人、在齊都街頭可以橫著走上幾個來回的鐘巡視,竟然對她如此禮遇?!
可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了,現在自己的處境才要緊啊。
頂頭上司都要笑臉獻媚的女子,竟然被自己四人押過來,這叫什么?
作死啊!
咱們是在作死啊!
他們彼此看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鐘巡視威風凜凜喝道:“今有扒手猖狂,且不說齊都治安守備之責,單是打擾蕭姑娘買物雅興,便是一等罪責。諸位巡視衙門的同僚,速速將扒手之事查實清楚,將人犯押來!”
完了!
押送吳喆過來的四位官差,心中頓時一片冰涼。
只要那位姑娘一開口,說自己這些人把她們押來的。可想而知,便都會被鐘巡視作為不懂事的惹禍精。別說訓斥了,得罪了重要人物,極有可能官家職位都不保!
就在準備被人告狀的時刻,卻聽那柔美的少女聲音道:“鐘巡視毋庸費心了,你的下屬已經將賊人擒獲。那后面的幾個挨了打的,就是想偷我和朋友財物的一眾扒手。”
鐘巡視其實早就對吳喆身后的情況看在眼里,幾乎都猜到了可能自己手下白癡惹了麻煩。
之所以剛才那副腔調,關鍵是要裝出架子來,擺明自己根本不知道手下干了什么蠢事。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被她責怪告狀的心理準備,但此刻聽她如此說,鐘巡視不禁喜出望外。
蕭若瑤這是給自己面子啊!官場老手的鐘巡視激動地一陣發麻。
這說明她對自己以往的表現相當滿意,此刻擺了個臺階來,自己和手下都好下臺了。
那押了吳喆過來的四個官差,也恍若做夢一般,愣了半晌才一陣狂喜涌上心頭。
我的姑奶奶啊!這是放過我們啊!巡役為首、三個衙役都險些開心得哭出來。
他們幾乎控制不住顫抖地朝吳喆投去感激的目光,由巡役出頭向鐘巡視匯報道:“大、大人,我、我們已將扒手擒獲,正押過來。”
三個衙役轉身就將手中的鐐銬嘩愣愣套過去,還準備在幾個扒手的腿彎處毫不客氣地踹上一腳。
其實不用他們費力氣,他們都癱坐地上了。
在吳喆等人身份的幾個扒手,早就看出苗頭不對,此刻聽他們如此作為,腿一軟都嚇癱在地上了。
從低到高,衙役、衙役官、巡役、巡役官、巡視,這是巡視衙門常見的職位級別。
他們這些有點門路的扒手團伙,往日里行賄官家,一般也就是通賄到衙役的級別。前幾日請到了一位巡役,便已經請到齊都外去花銷討好,可見一斑。
鐘巡視這種屬于可望不可及的高層領導。此刻由巡視高官嚴令一下,扒手們頓時感覺猶如末日來臨一般。
他們簡直懷疑,自己會否被打上死囚牌,等候秋后問斬了。
“巡役大人……”扒手中的老大背三手哭喪著臉,朝著這幾天一直被自己痛出銀兩款待的巡役叫道:“我們……”
還沒等他說出什么實質性的求饒求情話語,巡役猛地揮手,將腰刀的刀鞘猛地在他臉上扇了一下。
噗——
又是滿嘴花。
背三手模糊不清地慘叫著,噴出一口鮮血和兩顆斷牙。
鐵制刀鞘,又是急力揮打,沒把他下巴打碎已經算是幸運了。
這位巡役生怕跟扒手沾上關系,在上司面前有什么不好的表現,故此下了黑手。特別是如此關鍵的時刻,正是自己洗心革面的好機會,如何能讓他多開口添堵?
三名衙役見巡役動了手,也飛快地在其余幾個賊人臉上一陣扇打,讓他們暫時都開不得口了。
干的漂亮!鐘巡視心中雪亮,心中對自己手下挑了個大拇指。
宗智聯、吳喆兩人瞧著默然不語。
這就是世道,強權之下,黑吃黑,弱肉強食是一種法則。
扒手威懾尋常百姓不敢出言作證。
受了賄賂的官差為扒手撐腰作勢,硬生生打白為黑。
上司巡視為了討好吳喆,喝令手下抓捕賊人。
官差又翻臉將扒得滿地找牙……
這就是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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