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兩人如此驚訝,千年金紋火槿的價值已然不菲,型材更是難得了。
火槿長出來,不可能是四四方方一塊一塊的,所謂型材就是去掉枝葉,加工成規則的形狀。
對百藥谷來說,型材不型材無所謂,制作火槿型材時,砍削掉的碎屑,也能入藥。
但是火槿不光是能入藥,還能制器,制器的話,很多時候就要講型材,如果不是型材,浪費是難免的。
可想而知,把一柄飛劍練成蛇矛的話,那真不夠被人笑話的。
百藥谷不講型材,但是型材的千年火槿,比不是型材的要珍貴,這是毫無疑問的。
換句話說,百藥谷拿這型材下手煉藥,有些浪費,所以雷曉竹和小甜才要驚訝——到底是什么樣的友人,值得你如此對待?
陳太忠想一想,還是實話實說,“我仆人。”
“明白了”雷曉竹點點頭,她可是知道,陳先生的仆人,臉上是帶著面紗的,所以當即就相信了這話,她感嘆一句,“主仆情深,令人羨慕。”
陳太忠也沒覺得自己有那么矯情,很隨意地回答,“主要是被她煩得要命。”
“哦,”雷曉竹和小甜交換個眼神,齊齊拉長了聲音。
最后,小甜還是收下了千年金紋火槿,對百藥谷來說,這東西真的很寶貴,同時她表示,不但駐顏丹包在她身上,陳先生你想要什么別的藥,也盡管開口。
陳太忠還真沒有別的需要了。對他來說。有用的丹藥就是回氣丸。其他的丸藥沒什么意義,于是他表示:這樣好了,你記得欠我一份人情就行。
小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樣的交換條件,身為百藥谷弟子,這樣的交易條件并不罕見——修者暫時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丸藥,就等著有需求了再找過來。
事實上很多時候,肯答應對方欠人情,都是給對方面子。因為這意味著,哪怕是緊俏的藥丸,也要考慮盡力供應,這對百藥谷來說,也容易造成壓力。
得了紫芝和千年金紋火槿,兩名百藥谷的弟子就不得不中斷任務,先回去一趟——這兩件物事關礙太大,不能帶著到處亂跑。
陳太忠卻是又成了孤魂野鬼,而且現在連寧伶仃都離開了,可是他也坐不住。就又跑到橫斷山脈外圍去轉悠——他總是想找到一些走私的門路。
在外圍轉悠,偶爾也難免碰到一些游獵的隊伍。不過很多時候,大家遠遠地看到,就相互避開了,出門在外,誰也不缺警惕心。
這天一大早,陳太忠修煉完畢,才說弄點吃的東西,遠處一條人影掠過,他看了一眼,本來沒放在心上,不過下一刻,他就是一皺眉,拔腳追了上去。
追了沒幾步,那人身子一晃,刷地不見了蹤跡,他也不在意,而是放聲大笑著,“行了,別躲了,是我!”
等了一等之后,那人影在一棵樹旁顯出身形,很簡潔地發話,“殺誰?”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葫蘆峽遇到的斗笠人,現在他依舊戴著斗笠,很好辨認。
“我又沒發布尋找天仙任務,”陳太忠大喇喇地往前走,“暫時也沒人可殺,只不過在這兒,有點小事,見到熟人了,就打個招呼。”
“事情不小吧?”斗笠人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感情來,不過倒是多說了兩句,“前一陣,你不是一直跟美女在一起?現在還沒走。”
美女?陳太忠想一想,最近他接觸女人還真的有點多,于是笑一笑,“萍水相逢而已。”
“葫蘆峽見過她,”斗笠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謊言,總算還好,這廝不喜歡多說話。
見過她?陳太忠回憶一下,確實,寧伶仃攔路搶劫的時候,斗笠人也在場,她還是跟著他倆離開的,“那你怎么不跟我們打個招呼?”
“我不喜歡殺人,”斗笠人沒頭沒腦地回答一句。
“我發現你有點缺弦兒,”陳太忠抬手指一指他,“見了面,不代表我就要找你殺人吶……我又沒掛任務。”
斗笠人想一想,微微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解釋,然后又問,“你倆,有事?”
陳太忠叫住他,本來就是想打問走私的事兒,這廝是涯山土著,大家又好歹有點交情。
可是這種事,又有點敏感,他也覺得不合適貿貿然發問,聽到對方的提問,他反倒想起件事來,“哎,你別說,我還真有事……你對橫斷山脈熟不熟?”
斗笠人遲疑一下,微微點一下頭,幅度極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陳太忠跟這廝在一起,也習慣了自說自話,于是就又問一句,“那你聽說過沒有,筍嶺上,是不是有什么遺址?”
按說,這是極為保密的消息,但是南宮家知道,寧伶仃也知道,雖然兩方知道的內容不太一樣,但也能說明,這個遺址的消息,沒有那么隱秘。
反正寧伶仃也沒跟他具體說,他說的這番話,基本上是南宮家的信息——如果他會搜魂的話,直接就能從南宮不為腦中得知相關消息。
所以他不覺得,這是泄露了寧伶仃的消息。
斗笠人遲疑一下,還是緩緩地搖頭。
“就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是涯山人?”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算了,還以為你真對橫斷山脈有多熟呢。”
斗笠人的身子動也不動,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說細點。”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細點有用嗎?”陳太忠白他一眼,他有心打問走私的事兒,所以就先激對方一下。
斗笠人也不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站著。
陳太忠好歹跟其呆了倆月,見狀就明白了,這廝是想繼續聽,否則的話,一轉身就走了,他想一想,“據說,筍嶺有一棵造型比較古怪的側柏,這個側柏的旁邊不遠處……有遺址。”
斗笠人依舊不說話,還是靜靜地站著。
陳太忠有點惱火,于是一攤手,“我說完了。”
斗笠人下巴微微一揚,“造型、旁邊、遺址……你說什么了?”
“我也就知道這么多啊,”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具體點的消息,我都沒問,寧伶仃清楚。”
“白癡!”斗笠人很簡單地評價了一下他的行為,然后又問出三個字,“寧伶仃?”
“就是你看到的美女,”陳太忠被他罵得有點惱怒,“本來就沒啥交情嘛,人家帶我一起找遺址,已經算給面子了,我還能強迫問?”
斗笠人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又說出四個字來,“我有迷藥。”
“我知道你不怕毒,”陳太忠狠狠地瞪他一眼,“人家相信我,才告訴我消息的,人和人之間……就不能有點基本的信任了?”
“那……我來?”斗笠人似乎并沒有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抑或者他也有點見利心動,“是遺址呢。”
“切,遺址又怎么樣?”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不靠遺址,我照樣登仙,哪怕是玄仙,也不過就是耽誤點時間。”
斗笠人怔怔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問一句,“那你還不回家?”
你怎么說話這么嗆呢?陳太忠覺得,這貨的可惡程度,跟庾無顏有得一比了,所以他也懶得再遮掩,“我還有別的事兒……你知道橫穿橫斷山脈,進入中州的小路嗎?”
他隨口一問,也沒想著對方知道,不成斗笠人愣了一愣之后,居然……微微頷首!
我擦,果然不愧是涯山土著啊,陳太忠登時就震驚了,早知道找你就有用,哥們兒何必耽誤那么多時間呢?
對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就高大了起來,知道小路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承認,這個朋友可以交一交嘛,“能跟說一下,怎么走嗎?”
斗笠人毫不含糊地吐出兩個字……“憑啥?”
陳太忠氣得好懸沒背過氣去,覺得這廝實在太可惡了,簡直比庾無顏還可惡,“那個啥……你說你需要什么,才肯告訴我吧。”
斗笠人認真地想了好半天,又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來,“遺址。”
“遺址我就知道這么多,”陳太忠實在被他折騰得有點無語,想一想之后,他才又補充一句,“好像是天魔大戰之后的事。”
這次,斗笠人呆了好久之后,才緩緩點頭,“原來這樣……我要查證。”
就多說了一句話,你就可以查證出來了?陳太忠是真有點迷糊了,這句話很要緊嗎?
不過對方既然認可,他也懶得再多事,“查證多長時間?”
“三……”斗笠人想一想,還是改了口,“最多兩個月。”
“那你查證去吧,”陳太忠一擺手,“能快盡量快點,我出來時間不短了。”
斗笠人二話不說,轉身便離開了。
他離開好一陣之后,陳太忠才反應過來,“呀,這貨要是不回來,我豈不是會雞飛蛋打?不過……應該不會吧?”
他有種感覺,斗笠人的話雖然少,應該是比較靠譜的。
對方根據他的一點點信息,就去查了,還不怕告訴他,證明這廝不但有點門路,也是比較光明磊落的。
反正等兩個月就見分曉了,他倒也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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