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定年道:“各地的玩法不同,寧安縣的玩法是,一人舉試卷在前,二十息翻一頁,翻完最后一頁,再等百息,答題中止。最后正確多的便是頭名。”
溫固笑道:“若是慢慢作答,老舉人老進士怕是能全部答對,但若快速作答,從來沒有人全對。更何況每年的請圣言都有幾個非常生僻的問題,哪怕是老進士老翰林都需要思索許久才能答對,稍不小心就會答錯。”
方運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在來寧安縣之前方運就已經知道,由于寧安縣地處要沖,又是上縣,遠非濟縣一個下縣能比。
寧安縣甚至出現過六品乃至從五品的縣令,所以不僅捕頭是府軍的進士營校,連院君溫固和派來寧安縣的鄧學正都是進士。
這三人不僅在文位上與方運平等,在年齡上還有巨大的優勢。
像縣丞陶定年雖然只是舉人,但年過四十,每日都要誦讀眾圣經典,學問非常扎實。別說是普通舉人,就算是不到三十的進士,在請圣言方面也與他相差無幾。
路弘、溫固和鄧學正三位進士,天天研讀眾圣經典,若是讓他們參與童生試,請圣言全部答對的可能性極大。
畢竟童生試的請圣言是考察童生的,而非這些成年進士舉人。
方運略一思考便想明白,比詩詞,他們不敢,但比請圣言,他們有閱讀量的巨大優勢。
于八尺立刻道:“諸位大人卻是為難人了。方虛圣成童生不過一年,諸位卻都是積年老讀書人,所讀之書數倍于方虛圣,比請圣言實在不妥,不如考詩詞吧。”
申洺卻笑道:“八尺此言差矣。方縣令是何人?他乃是詩祖!我們若與他比詩詞,豈不是班門弄斧?萬萬使不得。再者說,方縣令在童生試和秀才試中的請圣言都是全甲。我問問在場的諸位,誰當年的請圣言得過甲?”
“不曾!”眾人齊齊搖頭。
溫固笑道:“申主簿問這話多余了。誰不知道在方縣令之前,我景國從來無人在童生試上得過請圣言的甲等,所以人稱我景國是‘天荒’,方縣令橫空降世,打破了這個天荒。至于秀才試的請圣言甲等,方縣令更是千古第一人。跟他比請圣言,我有些心慌哩。”
“說的是……”眾人齊齊附和。
“八尺啊,你如此說,便是瞧不起方縣令。他的兩次請圣言都是甲等。你竟然說我們為難人?是方縣令為難我們啊。我們輸了不丟人,若是方縣令輸了,那請圣言甲等之名可要大打折扣。”
“所以方縣令萬萬輸不得啊。”申洺面帶微笑,但目光帶著少許毒意。
敖煌懸浮在方運身邊,瞄了申洺一眼,低聲咒罵:“賤人!”如果現在不是人族最重要的科舉,他早就破口大罵。
于八尺急忙望向方運。
方運微微點頭,表示明白。這些人之所以敢挑釁,就是因為失敗了很正常。成本幾乎為零,若是勝了,便能打擊他的文名,甚至可能成為阻撓他殿試的突破口。
最關鍵的是。打破方運的不敗神話!
以前有人和方運比,不過是一個一個來,現在是三個中年進士和多個中老年舉人一起比!
只要任何一個人在任何一道題上勝過方運,那就等于戰勝了方運!
方運已經明白。這次所謂的快答請圣言,必然是左相一黨早就設計好的。
“又是計知白的手段吧。”方運心中閃過計知白面孔,無論是之前針對楊玉環的殺局。還是這次的為難,都不像是申洺這個蠢貨謀劃的。除了計知白,那位四品的翰林耿戈恐怕也是其中之一,甚至于,是左相一黨的眾多官員在聯手算計!
方運眼中閃過一抹陰影,如果只是主簿申洺一人,根本不用在乎,甚至就算是計知白一人,也不需要太多防備,但計知白身后是左相一黨數以百計的官吏,許多都是老謀深算之輩,他們一旦聯手算計,別說方運,連文相姜河川都可能吃虧。
方運道:“無非是戲耍而已,諸位既然想玩,我便奉陪!”
“方縣令果然豪爽!來人,立下屏風,請諸位老爺快答請圣言!”申洺道。
于是,有差役拿來屏風,把要參與快答請圣言的人擋住,一共間隔出十四人,都是進士或舉人,沒有一個秀才。
除了方運,其余人大都面帶微笑。
申洺讓差役舉起試卷,道:“開始!”
十四人的目光落在試卷的第一頁上。
方運不僅能過目不忘,而且能一目十行,僅僅看了一眼,便把第一頁試卷的所有文字記下來,然后低頭在白紙上書寫答案。
這前幾個題目非常簡單,就是后世的填空題,或者填地名,或者填人名,或者填上名言名句,任何童生都會。
方運不僅看試卷快,而且答題也極快,上品的奮筆疾書不是說笑的。
僅僅五息,方運就答完所有的題目,然后再抬頭看一眼衙役舉著的試卷第一頁對照,發現自己的記憶沒錯,又再次低頭檢查對錯,足足檢查了兩遍,二十息才過去。
衙役開始翻開第二頁,現場立刻傳來幾個舉人的嘆息聲,明顯沒答完。
四位進士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對過目不忘的人來說,二十息足夠了。
申洺和于八尺等人站在前方觀察,翻到第三頁后,許多人的臉色陸續有了變化。
敖煌由一開始有些不滿,但很快和于八尺一起微笑起來。
因為每當衙役翻頁之后,僅僅一息過后,方運就會低頭答題!這說明方運只看一眼就能記住整頁試題。
其他三位進士雖然有過目不忘,但做不到一目十行,他們足足過了五息才能記住試題,然后開始答題。
至于那些舉人,基本都是看一題答一題,不斷抬頭低頭。
申洺等官吏發覺方運不僅看題迅速,答題也迅速,都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們的氣色很快有所緩和。
等翻到第七頁的時候,敖煌突然身體上升,目光一掃,看遍了十四個人的所有試卷。
“小賤人!”敖煌忍不住低聲罵道,因為他發現大部分人都正常答題,但有六個舉人分成兩組,每組的三個舉人把一張試卷分為左中右三部分,每人只答一部分,也就是三個人共答一張卷!
因為六人不能溝通,不可如此默契,顯然在縣試前就已經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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