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在前進。
一個時辰后,方運的龍船正式進入第二梯隊。
又過了一個時辰,方運、笨大儒田松石、景國大學士沈沛與武國大學士黃尺位列第一梯隊。
方運船隊的讀書人們回想整個過程,有的甚至頭皮發麻,實在太夸張了,內海航行了不到一半,方運的速度就達到第一梯隊,要是抵達海心邊緣的時候,那會快到何種程度。
現在,方運船隊只剩三十四艘船,每一艘船都有抗風浪的能力,所以才能抵達這里。
在方運船隊前方的二十里處,便是宗雷船隊,他們的船只足有五十七艘。
宗雷船隊還沒有抵達臺風邊緣。
除了這兩支船隊,還有兩百余艘樓船或艨艟依舊繼續向臺風之壁航行,每一艘的主人都是人族的精英。
學海往年只允許本年度的殿試進士,每年能抵達這里的船只不過十余艘,而今年的人數太多,再加上有許多翰林和大學士,因此形成了空前的盛況。
“一定要沖過臺風之壁!沖過臺風之壁,文心魚更多,至少能得一顆普通文心加一顆絕頂文心,運氣好能得到上品!”
“是的,內海的臺風之壁是一道考驗,內海盡頭反而不如臺風狂暴,可文心魚更多更大。”
“今年的文心魚明顯比往年多太多了,方虛圣已經釣到三條,真厲害。哪怕松石大儒也不過釣到兩條。”
龍船之上,有三個水泡緩緩漂浮,每個水泡里面都有一條文心魚。
方運的第一條文心魚是不足一尺的穩如泰山魚,第二條是下品信口雌黃魚,第三條則是下品的奮筆疾書魚。書山的奮筆疾書文心很少在學海出現,許多人甚至沒見到過。
這三條魚連中品都不是,方運隨手放在船上。
方運特別關注奮筆疾書文心魚,但關注的是上品和中品,只要能吞噬十條中品文心魚,那他的奮筆疾書文心必然能更上一層。離成為圣品文心越來越近。
可惜,為了趕路,方運至今沒有機會停下來垂釣。
越往深處航行,風浪越大。再加上笨大儒田松石的帆船能力是壓制附近的風浪,讓方運船隊與宗雷船隊的距離逐漸拉近。
現在,兩只船隊相距不足十里。
宗雷船隊眾人也發現了方運船隊的最大問題。
“那笨大儒本來就強,我等早有準備。但是,那個方運怎么突然不斷加快?現在已經能與笨大儒并駕齊驅。若是速度再快的話,豈不是超過笨大儒,超過我們所有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宗識冰與雷龍闊兩個異人翰林雙目中隱隱有淡紅色,這是所有異族憤怒的特征之一,每當這個時候,他們會充滿戰斗。
“我們本來已經遙遙領先,為什么會被追上!方運是否作弊?”宗呈冰怒不可遏。
“會不會是笨大儒用了什么手段?”
雷謨冷哼一聲,道:“不是我瞧不起田松石,他就是個死讀書的而已,戰詩詞那么強。也沒見他率軍去殺妖滅蠻,更沒見他創作出什么有價值的著作!他倒是出過幾本書,無非是在整理集結前人的著作而已,一群不明事理的人卻把他的書當寶。”
許多人沒有說話,雷謨對笨大儒不滿情有可原,但說笨大儒一無是處,明顯是氣話。笨大儒一心治學,所以在圣元大陸名氣并不大,只在啟國內部大名鼎鼎。而且笨大儒編撰的幾本與科舉有關的書籍在啟國賣得很好,他的名聲和實力。不是雷謨幾句話能夠抹殺的。
“那只可能是方運了!不過,他的船為什么能加快?”
“會不會跟第三首智學詩有關?是不是我們看錯了?”
“絕無可能,他就是跑題!就算不是跑題,也是偏題!讀書與實踐并重。是道理,并非智學!”雷龍闊大聲反駁。
幾位大學士嘆了口氣,為了詆毀方運,宗雷兩家人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早知道在這里那么累,當初不如兩不相幫。
“誰的眼力好。再仔細看看方運的龍船,或許能有新的發現。諸位大學士,一起看看。”
“沒什么變化,風浪那么大,若變化很細微,我等也看不到。”
“我看不到什么。”一位宗家大學士輕輕搖頭。
“我也……等等!我發現龍船龍頭的金黃色,好像比之前亮了!”
“咦?這么一說也是,船舷兩側畫著的龍鱗,好像也更亮了一些。”
“我怎么感覺整艘龍船變大變厚了!”
“不對!你們瞇起眼看看,龍船被一層淡淡的光芒籠罩!”
許多人用盡手段,最后終于發現方運的龍船的確不一般。
“整條龍船都被寶光罩住!難道龍船時時刻刻在增強?”
“方運的第三首智學詩……”
所有人都回憶那首詩。
古人學問無遺力,
少壯工夫老始成。
紙上得來終覺淺,
絕知此事要躬行。
一位大學士輕嘆道:“沒錯了,‘少壯工夫老始成’,那首智學詩的力量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不斷增長,至于增長到什么地步,不得而知。”
“我覺得,也可能是跟‘絕知此事要躬行’有關,那龍船只要不斷航行,就可以加快;只要不斷被風浪沖擊,就可以加固;只要不斷垂釣,釣竿就會越來越強大……”
“那我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總不能派人撞過去吧?繼續前進,爭取提前進入海心!他的智學詩就算再強,也不至于無限增強!”
“唉……”
宗雷船隊上空一片愁云慘淡。
雷龍闊呆了片刻,給宗識冰傳音。
“宗兄,想必在學海前,宗家向你交代過一些事。如果實在阻止不了方運,那就……”
狂風怒號,海浪澎湃,大雨瓢潑。
在漆黑的海上,方運抓緊龍角,身體隨著龍船不斷晃動,哪怕全身都被大雨澆透,依然沒有絲毫的退縮。
船的力量由詩詞決定,但身體是否能穩住,則由每個人的意志決定。
方運實在太年輕,所以身體不斷晃動。
今年的新晉進士都和方運一樣,站立在船上都不斷晃動,神念不斷被消耗,等在神念耗盡的一剎那,就會昏過去,意味著渡學海失敗,會被送回沙灘。
反觀那些年紀五十開外的老讀書人,個個穩如泰山。
尤其是那位笨大儒田松石,他的帆船因為太小,哪怕有定風浪的能力,也不斷起伏,可他站在船上紋絲不動。
連衣衫都不曾飄飛!
意志跟天賦無關,只跟閱歷有關,越是經歷事情多的人,看透世情,洞悉炎涼,意志就越堅定。
方運雖然年輕,但經歷了連許多大學士甚至大儒都沒經歷過的大風大浪,目前為止依舊游刃有余。
又經過兩刻鐘的航行,方運船隊終于抵達臺風之壁的邊緣,出現在第七臺風的外圍。
方運向左側看了看,宗雷船隊正在第四和第五臺風之間,想從兩座臺風的中間突破臺風之壁。
其余兩百余艘樓船大都停在臺風邊緣,開始搜尋文心魚,只有三十幾艘在試著突破臺風之壁。
“你們看,那是鎮獄海一位大學士的樓船!”
方運抬頭望去,就見在第五和第六臺風之間,一艘三層高的樓船迎著巨大的風浪,沖進臺風之間的縫隙。
由于距離太遠,眾人聽不到聲音,不過僅僅三息之后,就見那艘船被恐怖的巨浪掀到天上,隨后倒扣在海面,碎成大量的木片。
眾人輕聲一嘆,渡學海就要承擔風險。
顏域空道:“方運,你船上的光芒又濃了一些,現在闖過臺風之壁的可能性很大,但沖進臺風眼的可能性很小,你還想試嗎?”
“若是到了學海連臺風眼都沒進去過,會成為今生的遺憾!”方運堅定地回答。
一道閃電自高空劃過,照耀數十里,讓每個人都看清方運堅毅的面龐。
“那么,祝你勝利歸來!”顏域空高聲道。
“預祝方虛圣凱旋!”
眾多讀書人齊聲道。
方運點點頭,道:“臺風邊緣的文心魚很多,你們先垂釣,等我歸來!”
說完,方運目光一動,龍船脫離船隊,如同箭矢一樣在海面上行駛,沖向第七座臺風。
龍船迎風分浪,在海面上起伏,如同一位在跟海洋搏斗的英雄,哪怕隨時可能被海洋吞沒,依舊雄壯偉岸,是真正的弄潮兒。
前方,直徑兩百里的巨大黑色臺風瘋狂旋轉。
臺風上連天空,下接海面,簡直是一堵碩大無朋的風墻,仿佛是世界的盡頭,可以吞噬一切。
黑色的風墻自左至右旋轉,龍船也自左向右切入,最后被臺風吞沒。
“啊……”
漆黑的臺風之中,龍頭上的方運突然仰起頭,痛苦地喊叫起來,因為臺風不僅在吹動龍船,還在撕扯他在學海的身體。
學海的身體實際由讀書人的神念組成,神念遭到攻擊,痛入骨髓已經不足以形容,那種疼痛直入魂魄深處!
“怪……不……得……”
方運全身發抖,周圍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龍船仿佛被一頭巨人放在手里把玩,時而前沖時而后退,時而高升時而下降,徹底失去了控制。
方運咬緊牙關,死死地握著龍頭的龍角,越是疼痛,信念越發堅定。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片刺眼的光芒,方運急忙閉上眼睛,然后瞇著眼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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