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月未落,但馬家卻張燈結彩,氣氛濃重,一副過年過節的樣子。
馬家十二位長老興奮得一宿沒睡,大清早就在議事大廳里坐等紀家的人到來。
馬家子弟們也是早早地起了床,好好地打扮自己,爭取在紀家的人心里留下一個好印象,一時間連嘲諷馬玲父女的心思都沒了,一個個都恨不得立即巴結上紀家,靠上紀家這棵大樹,成為那傳說中隱世家族的一員,不,哪怕只是成為隱世家族的一條狗,估計他們都十分樂意,在他們已經扭曲的心里,哪怕是隱世家族的一條狗,都要比馬家的家主還要高貴三分!
這一點,倒是類似于周星給莫爾諾等人所灌輸的概念。
隱世家族與名門世家涇渭分明,名門世家掌控明面世界,人前威風,隱世家族掌控實際上的權利,背后逞威,換句話說,名門世家可以說是隱世家族的馬前卒,隱世家族一向都看不上名門世家,但又需要依靠名門世家來充當門面,吸引火力,而名門世家則是渴望成為隱世家族,成為真正的掌權者,而非一個傀儡。
不過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別是,每個隱世家族都掌控著足以覆滅任何一個名門世家的力量,而名門世家則只是表面風光,實則朝不保夕,危機從未消失過,人前風光,人后心酸。
這樣的日子從幾千年前一直延續至今,經歷了漫長的歲月。許多名門世家都變了質,他們羨慕、嫉妒、渴望成為隱世家族的一員。隱世家族隱隱成為所有人心中最神圣崇高的存在,他們把隱世家族抬高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內心瘋狂地自卑,愈發地想要躋身于隱世家族,為了這個目的,他們不擇手段,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尊嚴,狗也好。奴隸也罷,他們根本不在乎,他們只在乎能不能躋身于隱世家族。
馬家,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能保持理性,并且擁有自身驕傲的人,寥寥無幾。
馬玲父女就是最為突出的兩人。
其實他們并非不想尋找成為隱世家族的機會,就算真的犧牲一些東西。他們也能狠下心付出,但關鍵是要選擇一個值得他們付出的對象,紀家顯然不是他們心中理想的對象,從第一次接觸紀家的人開始,馬云就察覺到了紀家的險惡用心,要是真按照那些長老的意見來辦的話。馬家遲早會被紀家吞噬,而非成為其附庸家族。
被吞噬,就代表著馬家徹底消失!
作為馬家家主,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是馬家真的斷送在他手里。那么他日入黃泉之時何以面對列祖列宗?
因此他反對,不顧一切地反對。但也是那一次爆發,被長老會架空了權利,他這個家主本就勢微,而今更是成為一個傀儡家主,所能行使的權利微乎其微,少得可憐。
他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十二位長老卑微地跪舔紀家的腳趾頭,無能為力。
馬云同樣一宿未眠,站在窗前,憂心忡忡,為馬家的前途擔憂,甚至絕望。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亮,與紀家約定舉行宴席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他心中就愈發絕望、無力,他想要做出改變,但現實卻與其愿望背道而馳,他知道,若是沒有意外,這次不僅自己會廢除家主之位,將來自己父女二人在馬家也將舉步維艱,而馬家,或許過不了多久,馬家便不復存在。
“呵呵……”馬云搖頭自嘲,“馬云啊馬云,你太天真了,你以為自己可依靠家主的權利為馬家做出貢獻,壯大馬家,結果卻生生將馬家送上了絕路!”
看著四周燈火通明,家族內亮得如同白晝,許多人在其中穿梭忙碌,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馬云眼中浮起一絲悲哀:“愚蠢的人啊,馬家馬上就要被你們送上絕路,而你們卻這么開心,何其悲哀?”
深深呼了一口氣,馬云瞥了一眼門口站著的兩個守衛,隨即無奈地搖頭。
作為家主,卻被限制人身自由,連走出房間都不行,必須按照長老會的意思來辦,他們讓去哪里就去哪里,他這個家主太失敗了,千百年來,估計也很難找到第二個能和他一拼的家主了。
在窗前靜靜地站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已經大亮,四周熱鬧的交談聲更多了。
忽的,馬云皺起眉頭,轉過身。
“讓我進去,你們什么意思,難道我見我父親一面都不行?”馬玲冷眼看著兩個守衛。
其中一個守衛淡淡道:“大小姐,不好意思,長老會嚴令家主接觸任何族人,這其中也包括你,所以你還是走吧。”
另一人說道:“大小姐,你還是別為難我們了,長老會的命令,我們必須執行!”
“放肆!”馬云大喝一聲,厲色走了過去,臉色十分陰沉,“馬荊州、馬木凡,你們是準備造反嗎!?”
他的聲音把兩個守衛嚇了一跳。
雖權利被架空,但馬云氣勢猶在,余威不減,發起怒來還是令人有點畏懼。
不過……
“家主,這是我們的職責,請體諒我們!”守衛咬咬牙,堅持道。
馬云沉聲道:“你們讓不讓!”
兩個守衛雖畏懼,但卻依然堅持,寸步不讓,把馬玲擋在門外。
見到兩人的舉動,馬云怒極而笑:“哈哈哈哈!好,很好,你們倆,不愧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精英!想不到你們最后就是這么回報我的!”笑聲到了一半,卻是戛然而止,在兩個守衛愧疚的目光中,馬云陡然聲音冷冽下來,“不過,即便我這個家主即將被廢除。但只要我還有一天在這個位置上,就決不允許有小人敢跳到我頭上來!你們倆要是想試試。我不介意讓你們成為我在任期間最后一對亡魂!”
這番話把兩人嚇了一大跳,手本能地松開。
馬玲趁機往拽著大門門栓一拉,連忙沖了進去。
等兩個守衛反應過來,馬玲已經進屋了,他們剛要沖進去抓人,但馬云那猶如實質的冰冷寒意的目光往兩人身上一掃,頓時令兩人止步,遲疑再三。兩人嘆了一口氣,紛紛退了回去,繼續守在門口。
這時馬云才轉身關心地問道:“你來干什么?”
馬玲面無表情道:“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馬云道:“有話快點說,要是被長老會的人發現,又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我倒是無所謂,但就怕他們對付你。”
馬玲臉上掠過一絲嘲諷之色:“怎么。怕了?”
“就當是我怕了,現在可以說了吧?”馬云沒和她爭辯。
馬玲盯著馬云,一動不動,半晌才幽幽道:“恭喜你,這次你這個家主不用擔心被廢掉了,以后也不用害怕紀家和長老會了。”
對此。馬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腦子里全是漿糊,一句也沒聽懂,他疑惑不解地看著馬玲,對于馬玲語氣中暗含的嘲諷卻是置之不理。多少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女兒對自己說話時候的這副語氣。
“我幾個月前認識一個朋友。他恰好是隱世家族的人,并且,聽他的口氣,紀家應該不是他家族的對手,因為我以前幫了他一個忙,他欠了我一個人情,所以這次我請他幫忙,他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了,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馬玲解釋道,不過最后還是添了一句:“你別誤會,我不是幫你,而是不想看到馬家被紀家吞掉。”對于馬家目前的形勢,她還是很了解的,做出的分析也絲毫不比她父親馬云差。
“這孩子……”馬云心中苦笑,但他也沒有揭穿,反而對馬玲口中的這個朋友有點懷疑,“他真的這么說?”
須知,他之前從紀家的一個人口中套到了一些信息,紀家在這批同時回到國內的隱世家族中只能排在末流,但在他們回歸之前的國內諸多隱世家族,卻是沒有任何一家能與紀家抗衡,即便是號稱華國第一隱世家族的莫家也非其對手,而女兒口中的朋友是幾個月前認識的,那么多半是華國早先存在的隱世家族,如此一來,其家族真的是紀家的對手嗎?
這么一分析,他剛升起的希望,頓時又淡了幾分。
“要是以前就和他搭上線,斷了紀家這條路子,倒是一件好事。”馬云心中苦笑,“但現在再把他拉進這個漩渦里,豈不是害了人家?”
紀家的可怕,他并不是很了解,但即便只是其冰山一角,都令他膽顫心驚!
馬玲冷笑道:“家主,凡是不要太理性地分析,須知,這世界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算計得對的,沒有經歷過,那么一切都是未知,不要那么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切都和你分析的一樣。若是你的算計真這么準,那么……”她再次冷笑幾聲,才道:“那么我母親當初也就不會死了!”
她直視馬云,目光倔強而執著:“你懷疑他的家族不是紀家的對手,但我偏偏相反,我相信他!”
她的語氣愈發地咄咄逼人:“家主,這次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分析準確,還是我的直覺更勝一籌!”
一番話把馬云說得啞口無言,沉默了許久許久,馬云才道:“當年的事只是意外……”
“別跟我提什么意外,那些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也已經聽膩了。”馬玲道:“還是那句話,你睜開雙眼仔細看著,看看我這個朋友究竟能不能斗得過紀家,究竟能不能拯救馬家!”
“好,我會仔細看著。”馬云低頭道。
若他贏了,馬家也就完了,但至少能證明他的堅持是沒錯的,若他輸了,馬家得救,紀家退避,但也證明,他的堅持錯了,并且一錯就是二十六年!
“希望你好好記著。”馬玲說完便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淡淡地看著電視顯示屏,心中卻是情緒翻涌,久久難以平靜,“周星,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無論是拯救馬家,還是對于為母親討回公道,這一次,周星都是她最后的希望。
“若離顧盼,悲哀也是絢爛……”優美悅耳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馬玲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手指一劃,接通了電話。
“我來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仿佛有著一股魔力,令馬玲身體一顫,有一種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那堅強的偽裝仿佛被這三個字一擊即潰,暴露出它原本最柔軟的一面。
他來了,那么,有些事,終于不需要自己和父親二人獨自承擔了!
她擦掉臉上奪眶而出的眼淚,微笑道:“在門口等著,我出來接你。”
“好。”簡單的一個字,隨后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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