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兄妹緩緩踱步于女貞樹下,田妙雯道:“我們還是不出面嗎?”
田彬霏微笑道:“急什么,我們本錢有限,所以……必須有絕對把握,才能下注,現在要多看、少動!”
田妙雯輕輕吁了口氣道:“銅仁已經到了這般模樣,我們田家還是沒有絲毫動作,叫別人怎么樣?”
田彬霏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望著田妙雯,目光如針:“我為什么要在乎別人怎么想?有些人只會指手劃腳,大放厥詞,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如果你被他們的看法所左右,當你失敗,他們不過是換一套說辭,繼續顯示他們是如何的高明,而你是如何的愚蠢,那時我們就是用自己的行動,向別人證明了我們的確愚蠢!
勾踐臥薪嘗膽、諂媚夫差的時候,誤解他的人、鄙夷他的人,比我們只多不少,勾踐如果急于向那些嘲諷、鄙視他的人證明自己,他還會有后來的成功嗎?”
田彬霏輕輕嘆了口氣,舉手拍拍田妙雯的削肩:“忍是一把刀,先傷己,后傷人,你忍不住,你就敗了!”
田妙雯微微一側身,巧妙地避開了他的手,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或許是從她發現兄長對她似乎有種異常的情愫開始,她就開始抗拒來自于他的哪怕是很正常的肢體接觸。≧,
田彬霏眸光微微有些失落,但旋即輕輕一笑,重現瀟灑:“可惜,楊應龍和宋家的紛爭起的不是時候,他現在抽不出身,否則他直接插手銅仁之亂,該是他掌控銅仁的最好機會,那也將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田妙雯細細長長,看來天生就有一種楚楚可憐意味的雙眉輕輕鼙了起來:“沒有楊應龍的幫助。于珺婷居然還是成功了,實在令人驚訝!”
田彬霏道:“她能說服野蠻愚昧的生苗和食古不化的涼月谷,任誰也想不到,奇兵突出,張雨桐大敗,便是意料中事了。”
田妙雯睨了他一眼,道:“你記不記的,安老爺子曾經告訴過我們,不要干涉生苗出山?”
田彬霏道:“我已經想到了,難道……就是為了應在今日?莫非生苗已經在安老爺子掌握之中?”
田妙雯突然道:“你對蠱教的新任教主。了解多少?”
田彬霏苦笑道:“生苗千百年來一直隱居深山,不涉事務,對我們毫無意義,所以,我一直忽略了他們!”
田妙雯道:“也就是說,我們一直不了解,蠱教的新任教主是個什么樣的人?”
田彬霏臉色數變,沉吟道:“不錯!生苗出山,始于這位新任教主繼位之后。此人是關鍵人物!他有什么打算?他是否是安老爺子扶持的傀儡?如此種種,必須要查個明白!”
田妙雯道:“我去摸摸這位教主的底兒!”
田彬霏知道小妹又在找借口離開他,無奈地笑了笑,道:“好!我在這里。繼續觀察銅仁局勢,看看有無插手的機會。你去調查蠱教,要小心一些,他們……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本事。”
田妙雯臉上慢慢綻起一個很奇怪、很嫵媚的笑。她下巴尖尖,柳眉大眼,韻致之中天生就有一種撩人的女人味兒。所以笑容嫵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種難言的古怪眼神。
田妙雯綻起一個既嫵媚又奇怪的笑臉,輕聲道:“我有一個本事更大的兄長,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田彬霏心中驀地打了個突,總覺得妹妹這句話似乎話里有話,她是什么意思?她發現了什么?但是,他無法從田妙雯的臉上看出什么,因為她已轉身離去,那曼妙的身姿步態,走在樹下,便是一段風景,行在風里,便是一截風流……
那美麗的身姿,登時又迷失了他的心、他的眼,讓他什么也無從去想了。
葉小天陪著于家忙碌了一天,傍晚時分安排完全城防務,這才返回自己的府邸,剛剛下馬,還沒進府門,照壁下就嗖地竄出一道黑影,向葉小天猛撲過來。
這府邸左右已在葉小天的人控制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外人摸進來,葉小天只道是福娃兒又要給他來個“當頭一拱”,馬上一側身,右手捏個劍訣,大喝道:“嘟!停住!蹲下!”
那黑影愣了愣,在他面前停下,傻傻地問道:“為什么要蹲下?”
葉小天一聽他口吐人言,身高也不對,湊近了一看,失聲道:“循天?怎么是你,你不是跟著大亨去采買農具糧種了么?”
蘇循天哽咽地道:“是啊!我這不是回來早了么,結果正逢張家發難,銅仁大亂,我東躲西藏、擔驚受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葉小天忍笑道:“好啦好啦,這不是沒事嘛。你哪天回來的,大亨呢?”
蘇循天陪著他往府里走,道:“大亨少爺押著貨比較慢,還沒回來,估摸半道兒上聽說銅仁大亂,也要先停下觀望觀望的,我是三天前就回來的,進了城才知道出了事。幸虧我知道的早,要是一頭扎到府里來,只怕正落進張家人的眼線……”
蘇循天嘮嘮叼叼對他大講自己這幾日是如何的顛沛流離、勞苦功高,葉小天實在忍俊不禁,道:“如今于監州當了銅仁的家,勢必要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我幫你討個合適的職位,補償你的辛苦就是了。”
蘇循天大喜,連忙道:“稅課大使怎么樣?我算賬還是很在行的。”
葉小天白了他一眼,道:“你想損公肥私?不怕我大義滅親么?不成!你這一說倒是給我提了醒,我得給你找個不沾錢的差使。”
蘇循天一聽又哭喪起了臉:“大人,你看我辛辛苦苦、本本份份……”
葉小天不理他,喚過一個侍衛,問道:“李先生呢?”
那侍衛道:“李先生正在安排人馬的飲食和住宿,還沒回來。”
葉小天道:“好!先生回來以后,請他來見我一趟!”
葉小天揚長而去,蘇循天在后邊高喊:“大人。循天為了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稅課大使若是為難的話,一個稅吏也是可以的啊!我只負責太平、清平、清浪三條街的稅賦怎么樣?要不然只負責中南門碼頭的稅賦也成啊!大人……”
翌日一早,葉小天用過早膳,同格哚佬、格龍、李秋池、蘇循天等人碰了個頭,簡單安排了一下手頭的事情,具體細務都分付下去,便即起身前往于府。
今天下午申時兩刻,就是于珺婷給張雨桐的最后期限。是和平解決還是真就一把火燒平知府衙門,相應引起的一系列后續反應是不同的,雖然葉小天沒有公開自己的真正身份,目前對外宣揚的都是于監州得到格哚佬部和涼月谷的支持,以多助伐無道,可他畢竟不能真的置身事外。
葉小天來到于府,就見門前停著幾輛車子,還有一些人持著拜貼等候在府前,不由會心一笑。想必這是見風使舵的銅仁官紳登門求見,緊急投向于氏門下了。
雖然于家許多人也不知道葉小天對他們的土司幫助有多大,卻也知道葉推官自始至終是站在自家土司一邊的,是自己人。是以一見他到了,馬上把他殷勤地請進府去。
在那些等候拜望的官紳羨慕的目光投注下,葉小天進了于府,那小管事點頭哈腰地道:“推官老爺請先到小書房稍坐。我們土司大人正在會客。”
那小管事把葉小天引進第三重院落,直接請進了小書房,這可是一般拜望者絕對沒有的禮遇。普通的來賓要在前院接見,身份貴重的要在二進院落客廳接見,能被領到第三進院落的小書房,那是徹底當成自己人了。
葉小天到了書房坐下,馬上有小丫環上了茶,葉小天見那小管事和小丫環恭立一旁,不禁笑道:“你們忙你們的,我不用侍候,只是要和監州大人說一聲,就說葉某在這里等她!”
那小管事連忙答應一聲,領著那小丫環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今天府里實在是太忙,一方面前兩天于家受到張家的搜索和控制,甚是混亂,需要重新布置和收拾,另一方面今日來賓不斷,他確也沒功夫一直陪在這兒。
葉小天喝了幾口茶,站起身來背著雙手欣賞于珺婷書房中的字畫、古董和蘭菜。于珺婷這書房營造固然有書香韻致,卻絕無一點女人味兒,和一些男性官紳的書房大致相仿。
葉小天對字畫和古董一向不甚明白,隨意地瀏覽著,目光掃處,忽然看見博古架旁那面墻壁,不由微微一怔。看著墻壁和博古架相連的裝飾性紋飾,葉過的那番話:
“喏,你看到這處紋飾了么,乍一看與別處一樣,其實與別處的花紋是有所不同的。我雖在許多地方設下秘道,其實自己也并未一一走過,只是知道它的大致所在,真要用時該如何尋找?便是靠這暗記了。”
葉小天正覺無聊,頓時來了興致,這里有一處暗門,卻不知這暗門通向哪里呢?是通向府外,還是通向于監州的閨房?葉小天好奇地伸出手去,學著當日于珺婷的模樣有那處異樣的紋飾處一旋一按,一道暗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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