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也一道出了門,前往鹿家,一則等人,二則將那邊當做中心點用以匯合之用。
圖蘭抱著那身狐裘,掩護著謝姝寧迅速悄悄地溜出了垂花門,上了冬至駕駛著的馬車。
馬兒打著響鼻,頭顱高高揚起,前蹄微抬。冬至一鞭子打下去,它便撒腿跑了起來,紅棕色的鬃毛在薄雪里漸漸染上了霜色。
雪天路滑,但路上不見行人,因而安了鐵蹄的馬兒放開了跑,也不會撞到旁人,冬至便將馬車又趕得更快了些。須臾,馬車出了石井胡同,圖蘭得了謝姝寧的吩咐,推開車門,探出半個腦袋告訴冬至直接往東城的那家點心鋪子而去。
冬至應了,調轉馬頭,往另一側而去。
馬車內,月白緊緊攀著車壁,勉強維持著鎮定之色道:“小姐,東城那邊已是問過的,點心鋪子里的伙計說,并不曾見過他們父子。”
這話她先前在館時,便已經說過一次。謝姝寧也記得,但眼下最可能尋到線索的地方仍舊還是那家賣點心的鋪子。
才從暖如仲春的屋子里出來,謝姝寧此刻仍有些困倦,打了個哈欠小聲提點:“不同的問法,會有不同的答案。況且這回,該問問掌柜的才是。”
她說得輕松自如,似乎那掌柜的此時已坐在了她跟前一般,但月白卻聽得心頭沉甸甸的,又惶惶見不到底。
一路上,依從謝姝寧的意思,月白反反復將昨日鹿孔跟豆豆出門后直至今時的事,說了三遍。
一遍比上一遍仔細,說到最后一遍的時候,就連一旁聽著靜靜聽著的圖蘭,都覺得眼前似有場景浮現,竟恍若親眼所見一般。
謝姝寧也在月白每一遍說起的時候,聽得極為認真,態度十分嚴苛,時常會揪著某一個小點,仔仔細細問上許久,問到月白絞盡腦汁,一個字也不敢說差了才算停。
“噠噠”的馬蹄聲一直在他們耳畔回旋。
落雪聲,似乎也大了許多。
月白說完最后一遍,抱著自己的胳膊呢喃著豆豆衣裳穿得單薄,不知這會可冷得厲害。
見她如此,謝姝寧便忍不住想起了箴兒。
做過母親的人,才會明白這種心情。
若豆豆真的出了事,想必月白也就此被毀了。
謝姝寧很明白這一點,因而對此刻一行愈發看重,勢必要將鹿孔父子尋回來,勢必!
同樣的,她的身子一直都在靠鹿孔調理,一旦沒了鹿孔,她想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比鹿孔的醫術更加高明的大夫,簡直難如登天,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可她思來想去,竟是連一點頭緒也無。
鹿孔跟豆豆會去了哪里?
月白猜不到,她更猜不到。
最壞的打算,不過是二人遇到了麻煩,父子齊齊遇害了。
她這般想著,心頭一緊,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縮,下意識不敢再去看月白的臉,只扭頭望向了圖蘭。
誰知圖蘭這個不著調的竟在這個當口睜著圓圓的一雙眼,悄悄問她:“小姐,會不會是鹿大夫自己帶著豆豆跑了?”
謝姝寧瞪她一眼,這話問的,叫人如何作答!
圖蘭倒是不怕她瞪,抱著那柄從吉祥手里搶來的劍空出一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奴婢前些日子聽館的小丫鬟們閑聊說起的,有人便是因為不喜歡媳婦,所以愣是偷偷帶著孩子一起跑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這些。
謝姝寧頭疼,突然間覺得自己在圖蘭的教育問題上,缺失太多,實該不讓她出門,跟著卓媽媽好好從頭到尾重新學上十天半個月的才是。
坐在另一邊的月白這時,卻帶著淚花笑了起來,幽幽道:“若真是圖蘭說的這樣,倒也好了。”
最起碼,這能說明,他們都還好好的活著。
但這,又如何可能……
謝姝寧心里擔憂著的事,月白也早就便想到了。
馬車疾行著,車內的人沒了聲音,誰也不開口了。圖蘭自知說錯了話,抱著劍窩到了一旁,面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北城到東城,一路行去,路上只有寥寥幾人打著傘,披著蓑衣快步走著。
雪天的街道上,不同以往,冷清得叫人害怕。
一個個腳印落在了地上,可是薄薄的雪一片片落下來,很快就積聚成了厚厚的一層,那些腳印,就這樣被掩蓋了。
所有的臟污,痕跡,都因為霜雪而消失。
這樣的日子里,就算是想要殺個人,也是極容易的事。
謝姝寧微微咬住唇瓣,往下一用力,尖銳而突來的疼痛,叫她心神一凜,眼神也隨之冷冽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前行的速度終于慢了些下來,直至停下。冬至在外頭喚她:“小姐,到了。”
圖蘭推門掀簾,先下了馬車。
月白起身,仍不忘要來扶她一把。
謝姝寧未允,先催她下去了,自己方才穿著厚厚的狐裘,戴著風帽,半掩了臉也下了馬車。
前頭不遠處有條窄巷,巷子口便有家鋪子,上書五味齋幾個大字。
謝姝寧望著那幾個顯見才新刷過漆的字,悠悠然想起當年在于闐古城之外,駝隊里偽裝了身份的燕淮跟他的七哥,說起的鋪子,便是這家。
他說他就住在附近,可他其實是南城成國公府的世子。
謊話……
這一次,五味齋的伙計,又是否真的對月白說了真話?
謝姝寧并不相信伙計說過的話。
何況,她甚至未能親耳聽過,如何能信。
思及此,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袖手抱住暖洋洋的手爐,說了聲“走吧”,便開始朝著五味齋邁開了步子。
冬至停了馬車,亦跟了上去。
雖然圖蘭人高馬大,但是到底都是婦道人家,許多時候,不便行事。同樣,這也是謝姝寧為何將圖蘭帶出來,而不順道帶上比圖蘭聰明靈光許多的玉紫的關系。圖蘭是異族人,有些拘束的規矩,對并非西越人而言的圖蘭來說,根本不是規矩。
必要的時候,讓她動粗,也是極有可能的。
幾人悄無聲息地進了五味齋的大門。
因是雪天,就連一向生意興隆的五味齋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小伙計站在柜臺后面,打著瞌睡,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顯見得快要冬眠了。
冬至率先上前,“咚咚”將柜臺叩響。
頭戴氈帽的小伙計猛地清醒過來,眼睛還朦朦朧朧帶著睡意,便先裂開嘴笑了起來,“您幾位想買點什么?”
冬至道:“昨天傍晚,看店的可是你?”
小伙計不明所以,點頭應是:“是小的。”
“那找的就是你。”
小伙計聽到這么一句話,愣了一愣,旋即冒出一身冷汗來,急急道:“小的昨日拾到了小姐的帕子原是想立即追上去,歸還小姐的,但當時店里正巧來了客人,所以這才……”
沒等謝姝寧幾個將找他有什么事給說了,他自己便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腦把自己做過的事都給說了一遍。
謝姝寧皺眉,這樣性子的人,撒謊的時候,其實才最像是真的。
“停停!”冬至連叫了幾聲停,滔滔不絕的伙計才算是閉上了嘴,“我們尋你不是為了這些事!”
小伙計怔愣著:“那你們尋我是?”
謝姝寧垂眸,笑著問道:“昨日傍晚你撿到了帕子時,店里來的客人生得什么模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還是帶著個孩子的男人?”
“什……什么?”小伙計眼神躲閃了下。
謝姝寧抬起頭來,正視過去,嘴角笑意不變:“是什么樣子的?”
小伙計支支吾吾地說道:“是南城李家的婢女,生得高高的,蠻漂亮的……”
謝姝寧點點頭,忽然轉了話鋒:“你們家掌柜的呢?”
“掌柜的只有每個月初一,才會來店里。”小伙計聽到掌柜的,倒是鎮靜了下來。
謝姝寧緩步上前,忽然道:“扯謊,可不大好。”
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在場的人,都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謝姝寧卻像是什么也沒有瞧見,繼續盯著站在柜臺后的伙計看。看上去年紀同冬至差不多大,眼神躲閃,站沒站相,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然后她斂了嘴角的笑意,一字一頓地道:“五味齋的掌柜,原是這樣年輕的人,我倒是真的沒有料到。”
眾人皆驚。
“小姐認錯了,小的怎么會是掌柜的,小的不過就是五味齋的一個小伙計而已。”
謝姝寧輕笑,沒做聲。
五味齋里根本就沒有伙計,從來都只有掌柜的一個人而已。
這個秘密,多少年來都沒有被人知道過,直到許多年后,五味齋關門,才被人知道。
如今,五味齋還開得好好的,秘密當然還是秘密。
但對謝姝寧來說,這根本就不能稱之為秘密。
她早就已經知曉了。
重生而來的優勢,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她眼神凌厲地看著對面的人,“昨見到的究竟是婢女,還是帶著孩子的男人?”
傍晚時分,本就人煙不興,再加上這幾日天氣不好,出門上街的人就更少了,昨日那個時候,來往的客人,至多不會超過三個。
裝著伙計的年輕掌柜眼中閃過一絲遲疑,“男人跟女人,小的還是分得清的。”
“冬至,好好謝謝這位掌柜的。”她無意再聽下去,遂扭頭出了五味齋的門,迎著風雪走了幾步。圖蘭緊跟其后。
月白連忙追上了她,“小姐,他沒有見過……”
謝姝寧停下腳步,猛地轉身看向她,道:“他見過。”
“怎會?”月白驚疑不定地問道。
方才那人明明一直說的都是未曾見過!
謝姝寧冷笑:“南城李家的婢女?放眼南城,滿打滿算也只有那么一家姓李的。”
月白這才漸漸回過味來,低低驚呼:“是出了皇后的那家?”
謝姝寧面上的笑意愈發冷了,“李家如今畏首畏尾,怕是連門也不敢出,怎么可能還會派個婢女來東城買糕點吃,留著清明上墳不成?”
旁人不知道李家出了什么事,她這個間接參與了后宮之爭的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淑太妃的娘家容氏,仍舊在苦苦尋覓金礦,所以肅方帝只要還有耐心,一時半會并不會立即對他們下手,但李家不同。慶隆帝的皇后,肅方帝還是端王爺時的正妃,皆出自李家,甚至于,他登基后,封的皇后也還是李家的人。
這一切,都決定了肅方帝一早就對李家動了殺機。
而今李皇后出了事,又偏偏是那般丟盡了整個李家顏面的事,李家還能有幾日安生日子可過。
所以方才五味齋中,她一聽到李家二字,便知那是個謊言。
妄圖裝得支支吾吾畏畏縮縮,好叫她放低了警惕心,轉而聰明反被聰明誤,相信那些謊言其實才是真相,委實拙劣。
月白聽了她的解釋后,大驚失色,忙道:“既如此,那他必定是見過豆豆他們,也知發生了何事!”
說完,她扭頭就要追回去,被圖蘭給攔住了。
謝姝寧拽著她回了馬車,“擒賊不擒王,只會打草驚蛇。我已讓冬至去查五味齋背后的主子了,且先等等消息。”
她歷經了五味齋的關門大吉,卻一直不知五味齋究竟是誰的產業。
掌柜的故意隱瞞了見過鹿孔跟豆豆的事,可見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并不是突然之間才發生的事。
可鹿孔帶著豆豆來買點心,本就是突然間才了臨時起意,兇手又是如何預知的?
謝姝寧細細思量著,悚然一驚,鹿家早就已經被兇手給監視著了。
她驀地問月白:“豆豆可是一時興起才想要吃五味齋的點心的?”
月白遲疑了:“是見著了空盤子,這才想起要吃的。”
那便是一時興起的,果然有人時時注視著鹿孔一家。
可既是如此,為何要等到鹿孔跟豆豆出門,方才動手,而不直接將他們從鹿家擄走?
謝姝寧揉了揉眉心,琢磨不透這件事。
又是誰,會千方百計擄走鹿孔跟豆豆?
眼下亦沒有任何辦法,她只能等著冬至那邊將消息送回來,一行人就只能先回了玉紫所在的鹿家。
陪著月白心焦不已地等候了許久,消息才總算是零零碎碎地便傳了回來。
五味齋,竟是十幾年前就已經故去的成國公夫人大萬氏的。
這家鋪子,原是萬家老夫人的,后來大萬氏出嫁,便被老夫人添進了女兒的嫁妝單子里,只因為大萬氏頗喜歡吃五味齋的點心。
大萬氏的嫁妝,是要留給兒子的。
自然也就是留給燕淮的。
但燕淮彼時年歲太小,根本無力掌管產業,這些事務就都是小萬氏在經手。
謝姝寧原地踱步,額上沁出薄汗來,這件事,竟跟燕家扯上了關系,實在是叫人頭疼。
圖蘭在旁聽完了吃驚地看看她:“小姐,難道是世子把鹿大夫給劫走了?”
謝姝寧沒吭聲。
燕家的情況,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多少聽說了些。
如今時局不同,小萬氏失利,這些本屬燕淮的產業,是否回歸了他的手,謝姝寧并不敢肯定。
“奴婢還記著呢,在田莊上的時候,他看鹿大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香噴噴的肉……”圖蘭懊惱地說道,“保準就是他!”
月白聞言淚如雨下,“是成國公?”
謝姝寧搖頭:“不一定就是他。”
圖蘭詫異地叫了起來:“小姐,你怎么還向著他說話?”
謝姝寧咬牙:“等這件事了結了,我非得讓卓媽媽好好收拾你一頓不可。”
說完,她立即準備動身,一邊解釋道:“若是燕淮,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圖蘭唏噓不已:“小姐,你還在向著他說話。”
謝姝寧恨不能打她一頓,急忙轉換了話題吩咐下去:“不管是不是他,這件事同燕家總是脫不了干系的。圖蘭帶上你的劍,我們去見燕淮。”
即便她想方設法,不愿意同燕家扯上干系,不愿見到燕淮的面,但這回,不論如何,她都只能親自去見。
鹿孔跟豆豆,還不見蹤影,她不能放任不管。
況且,她也是真的認定,不會是燕淮。
與此同時,位處南城的燕家,也亂成了一團
大冷的天,如意卻急出了一頭大汗,連背后的衣衫都快濕透了。
偌大的府邸,只見一群人來來回回地搜尋著東西,個個面帶驚惶之色。
如意站在小萬氏跟前,急得團團轉。
小萬氏則靠在方勝紋的大迎枕上,端坐在雕花的軟椅上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群急得像是亂糟糟的螞蟻似的下人。
——燕霖不見了。
眾目睽睽之下,已經被大夫判定為病入膏肓的燕霖卻不見了。
那么多雙眼睛,那么多人嚴加看守著的府邸,竟叫燕霖不翼而飛了!
如意額上的汗水越積越多,漸漸匯聚成了條,沿著眉毛流了下來,一直落進眼里去,火辣辣的痛。但他連揉眼睛的心思也無,急得面色發白。
小萬氏笑了兩聲,“乏了,我要回去歇著了。”
她當成眼珠子疼的兒子不見了,她卻說乏了,要回去歇著,這種事說出去誰信?
最起碼如意就是不信的!
他咬牙切齒地追問:“二爺不見了,您一點也不急?”
“急?急什么?”小萬氏笑得詭譎,“他都要死了,遲早會離我而去,如今這樣,又有何區別?”
如意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小萬氏甩袖而去。
簾子晃晃悠悠,周嬤嬤迎著薄雪從外頭沖進來,匆匆問如意:“可已經稟了國公爺?”
如意點頭。
出了這樣大的事,他如何敢不稟。
可燕霖真的,就這樣不見了。
他也直到這一刻才驚覺,原來被自己當成鐵桶一般的成國公府,其實根本不堪一擊,漏洞滿滿。甚至于,他在半個時辰前,還特地去見過燕霖,見他臉頰凹陷,形容枯槁地躺在那,還暗自唏噓了一番。
如今可好,簡直就像是被人揪著耳朵打了兩個巴掌,疼得牙都落了。
他懊惱,急得差點摔了手邊案上的茶具,“如今這樣,我還有什么臉面見國公爺!”
才走馬上任的成國公燕淮,可是一直都將他當成兄弟般對待,所以才會放心的將府里的事都交給他處置,可結果,他卻連個病人也看不好。
如意一拳頭砸在了案上,將茶盅砸得哐當作響。
周嬤嬤并不寬慰他,反而呵斥起來:“那還不快去找!即便尋不到人,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國公爺問起的時候,你至少也該要答得上才可。”
話音剛落,外頭便匆匆進來個,稟道:“國公爺回來了!”
如意跟周嬤嬤對視一眼,一前一后開始往燕淮那趕。
到了地方一進門,如意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燕淮皺眉,拽著他的胳膊,硬是將人從地上拽了起來,“你跪著,難道就能把人給找回來?”
如意急紅了眼睛,站在那一口氣將經過說了。
聽完了他的話,吉祥沉思著道:“他本就快病死了,此刻這般一動,會不會已經死了?”
周嬤嬤反駁:“若不為求生,又怎會使計逃生?”
不論如何,燕霖的命,這會還保著。
吉祥嗤之以鼻:“外頭的大夫,宮里的御醫,哪個沒請回來給他看過治過?這般一溜,倒像是在責備國公爺故意不愿意為他醫治了一般!”
屋子里的人都沒說話,但人人心里都明鏡似的,小萬氏心里可不就是這么想的嗎?
少頃,燕淮吩咐吉祥:“這件事有些不對頭,派鐵血盟的人出去找!”
正說著,有個小廝跌跌撞撞地沖到門口來。
如意沉著臉走上前去,轉身回來的時候,面上神色已經變得十分古怪跟疑惑。
燕淮問道:“什么事?”
“有客上門。”如意斟酌著字眼。
吉祥插話:“這個時候,是誰來了?”
如意道:“來人自稱叫圖蘭……作丫鬟打扮,守門的小廝說她沒有名帖,要趕她走被打了一頓……”說到一半,他忽然發現吉祥已經在拔劍了,不由忙退后一步,“你這是做什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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