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的口諭如同一道晴空霹靂直接砸在王譯信腦袋上!
他好久沒反應過來,同定國公入宮談論兒女定親的事情?
“美得顧三那個臭小子!”
王譯信剛剛享受幾日瑤兒的孝順,雖然每次瑤兒的功課都會弄得他很郁悶,但他還想多‘郁悶’幾年,想著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一定能把瑤兒培養成琴棋書畫皆通的才女。
瑤兒將來一定是有詠絮之才的閨秀,才色雙絕。
誰能想到,顧三少竟然要把剛綻放的花朵摘走,這讓王譯信實在不能忍了。
懷恩公公被一句顧三臭小子癟岔了氣,除了乾元帝外,他總算有聽從旁人口中說出這句話了。
可惜不是定國公,而是顧三少將來的岳父。
莫怪乾元帝接到顧三少的消息后,大笑著說,臭小子,激靈得緊嘛。
認真算起來,此時顧三少暴漏戀情是最適合的。
王譯信即將同翰林院掌院尹大人聯姻,這則消息已經得到了尹家的確認。
在服喪期間,乾元帝也沒忘記王譯信,幾次下旨召王譯信入宮。
服喪忌諱娛樂,乾元帝自然不會讓王譯信陪著自己觀賞歌舞,他尋王譯信是政事,大事——刷新吏制。
外面已經有流言了,王四爺將來會成為吏部尚書,做天官的命兒。
乾元帝發覺王譯信身上的潛力,也明白王譯信的優秀之處,雖然王譯信現在只是吏部推官。但潛力巨大。因此顧三少敢在此時請旨賜婚。
他對王芷瑤有情。乾元帝便是看在潛力無窮的王譯信份上,也不會委屈了王芷瑤。
再加上,最近乾元帝看王譯信和顧三少斗法很有趣,想看看最后結果,就得先賜婚才行。
光天化日之下,宣告鐘情一人,便是王譯信反對,還能堵住旁人的嘴?
王譯信越是疼王芷瑤。越是不可能看愛女名聲有損。
顧天澤的小心思,王譯信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從頭到尾,顧三少一直在算計。
世人還覺得顧三少敢愛敢恨,守護自己鐘情之人,是一條鐵漢子。
王譯信撇下懷恩公公,腳下生風般向侯府里跑,“我先找顧三少算賬去!”
懷恩公公眼前一亮,緊趕慢趕追隨王譯信腳步,熱鬧不能不看吶。
“我不是說了幫你說上藥?”
“不要!”
王芷瑤坐在椅子上,死死的壓住裙擺。顧天澤拿著外傷藥蹲在她面前,“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傷得又不重,只是磨破了點皮,哪用得上顧三少上藥?
在古代待得太久了,王芷瑤當年可是穿超級短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此時因為顧三少想看自己膝蓋而羞澀了。
顧天澤抬頭用漆黑的眸子看了她半晌,“你想得太復雜,我就是看一眼你的傷口而已。”
“……我。”太復雜?王芷瑤有一種五處喊冤的感覺。
“你只想上藥?”
“不親眼看看,我不放心。”
“好。”
王芷瑤把裙擺提起,順便挽起底褲,皮膚又白又細,沒被風吹日曬的雙腿更是白如玉,挽到了膝蓋位置,把腿一伸,“你看吧。”
顧天澤低頭盡量掩飾著,鼻子有點癢有點熱,明知道再看下去會出丑,卻偏偏一不開眼兒。
便是用內勁壓制,也無法阻止莫名的熱度。
他的手忍不住碰了碰面前的雙腿,該干什么來著?完全想不起來。
王芷瑤雙手捧起近在咫尺的俊臉,得意一笑:“你不是要上藥嗎?”
“小七……”
顧天澤咽了一口唾沫,喉結滾動了幾圈,她的笑容足以讓他引以為為傲的自制力失去控制,猶如花瓣的嘴唇就在眼前,粉嫩的光澤誘惑著他,“……我們就要定親了。”
“所以?”
“我親你一下,你會不會生氣?”
王芷瑤有幾分哭笑不得,哪有在接吻前問出這話來的?“如果我生氣呢?”
“我忍著唄。”
顧天澤眼底略有幾分的失望,握緊了藥瓶,“也不是忍不住。”
“傻瓜。”
王芷瑤低頭同他的額頭碰觸到一起,臉頰緋紅,“哪有女孩子主動的?如果不是你,我會讓別人近身嗎?”
顧天澤眼睛亮亮的,這么說小七樂意自己親她?
記憶中有乾元帝親吻宮妃的畫面,顧天澤也聽乾元帝說過怎么寵愛女子,他的一切都是乾元帝教的,第一次親小七,要慢一點,不能急。
記得姑父好像說要深情一點。
顧天澤腦袋有點不夠用了,“你先閉上眼睛。”
“好。”王芷瑤乖乖的合眼,不能再看下去了,要不會笑場的。
誰能想到傲氣的顧三少,也有青澀之時。
“你們在做什么!啊,顧三少,你輕薄我閨女!”
王譯信站在門口,氣急敗壞的跳腳,“顧三少,你給我出來!”
王芷瑤睜開眼睛,顧天澤一臉的挫敗,就差一點點,王四爺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輕輕摸了摸王芷瑤的臉頰,苦笑道:“下次我再也不多想了。”
他起身后,慢慢轉向王譯信,道:“這時候您不是該奉召入宮么?您留在侯府,皇上和我父親會不會等急了?”
“把我打發走更方便你欺負瑤兒?你想得太美了!”
王譯信一改平時云淡風輕的模樣,此時如同噴火的火山一般,“我不想嚇到瑤兒,你出來。”
“爹……”
“瑤兒你別怕,爹給你做主。爹不會誤會你。都是顧三少不好。”
“可我是自愿的。”
王芷瑤站在了顧天澤身邊。咬了咬嘴唇,當著王譯信的面,握住了顧天澤的手,“我愿意嫁給他,情定今生。”
顧天澤嘴角高高翹起,反手握緊王芷瑤的手,心里像抹了蜜一樣甜兒。
王譯信死死的盯著顧天澤和王芷瑤交握的手,嗓子發不出聲。愿意?瑤兒愿意?
“他哪里好?”
“在我眼里他哪都好。”
王芷瑤誠懇的說道:“爹,別再阻止我好嗎?”
蔣氏一直站在門口,慢慢的走到王譯信身邊,帶有幾分的感懷,“瑤兒同我說出了當年一樣的話,四爺,當年也是在這間屋子,我爹問我,你哪里好,我……”
“你什么說得?”王譯信側頭看著蔣氏。心中涌起了一絲絲的愧疚。
顧天澤縱使將來短命,在朝野上下他是最閃亮的人。他陪著王芷瑤一起面對。
當年,他不在蔣氏身邊,最后就是下聘娶親也是一臉的平常,不見任何的喜悅之情。
蔣氏說道:“我說四爺長得俊俏,畢竟你我不似瑤兒和顧大人,我們當時之見過一面而已。”
“四爺,我想嫁你,我爹再不樂意都成全了我,你若是疼愛瑤兒,就……就別反對了罷。”
王譯信抿了抿嘴唇,誰也不明白自己反對這樁婚事的原因,“玉蟬,我做出的犧牲不會比岳父當年低。”
他如果點頭就意味著就要代替毫不知情的顧天澤解開死劫。
“做父母的,總想成全兒女的心意,我看顧大人不錯。”蔣氏低聲道:“以前我曉得瑤兒的心思,還勸過她別癡心妄想,如今四爺仕途平順,為何不能讓瑤兒傷心?”
“他……”
王譯信搖頭道:“罷了,我先進宮見皇上。”
顧天澤拱手道:“恭送岳父。”
“先別叫我岳父,你熬過十六再說不遲。”
王譯信賭氣般一甩袍袖,向笑盈盈站在一旁的懷恩公公道:“走吧。”
“哦,好。”
懷恩公公笑著點頭,這出戲太精彩了,回宮可有得同皇上說。
“人都走了,還不松手?”
“小七,要不我們再來一次?”
顧天澤聲音里帶了幾分的哀求,“你看岳父都走啦,沒人再打擾我們……”
“咳咳。”蔣氏適時的咳嗽了兩聲,她不是人嗎?“顧大人,我有幾句話同你說。”
“瑤兒,你先回房去。”
“娘……”
“回去。”
王芷瑤吐了吐舌頭,略帶擔心的離開了屋子,不明白蔣氏又什么話同顧天澤說,好想留下來偷聽。
蔣氏走進屋子,慢慢坐下,手臂搭在桌子上,顧天澤身體繃緊,不曉得一向挺看好自己的蔣夫人會說出怎樣的話來。
“我同瑤兒也說過,對子女來說,我不是好母親,對父母來說,我不是好女兒。”蔣氏自嘲的笑笑,“瑤兒不像我!”
“蔣夫人……”
“本來這話不該我說,四爺對你有成見,據我想并非是因為顧大人不夠出色優秀,恰恰相反,顧大人權勢極盛,在朝中無人敢惹,可嫉妒顧大人的人大有人在,我不懂朝廷上的事情,最近總是聽四爺提起,過剛者易折,他是怕你只能給瑤兒一時的幸福,而無法陪著瑤兒一輩子。為人父母,總希望女兒一輩子都是太太平平的,不需要大富大貴,平淡幸福就好。定國公府門檻太高,四爺擔心瑤兒會受委屈,我們在外面鞭長莫及幫不上瑤兒。”
“我會搬出國公府的。”
“什么?”
蔣氏愣了一會,“你搬出來?”
顧天澤點頭道:“成親后我會搬出去。”
“定國公和夫人都在,太夫人也在,你能搬出來?”
“具體情況,不好同蔣夫人此時說。既然我娶她,就是想同她過一輩子,還請蔣夫人放心,我會比任何人都珍視小七和我自己的性命。”
顧天澤答應過王芷瑤的話有豈會輕易的忘記?
蔣氏緩緩的笑道:“你能說出這番話,看來我和四爺沒必要再擔心了。”
顧三少比王譯信更有擔當,更主動。也更愛慕瑤兒。這就足夠了。
蔣氏放下懸著的心。“我會勸勸四爺。”
顧天澤謝過蔣氏好意,王四爺是不是想得通,小七都是他的妻子!
“皇上,臣不求別的,只求等臣女及笄后再定親。”
“胡鬧!”
乾元帝強忍著笑看王譯信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朕給你女兒賜婚的人是顧天澤,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
“臣……不是不滿意顧大人,而是臣女不過十四。此時定下來是不是太早了點?”
“朕把你叫進來可是好心,你想讓京城議論你女兒閨譽?”
“如果不是顧大人妄為,我女兒乖巧惹人疼惜,哪會有今日的事兒?”
“咳咳。”
定國公在旁邊捂著嘴咳嗽,王四爺的膽子不是一般大,同皇上也敢我來我去的,滿嘴的抱怨,莫怪阿澤看上王四爺的女兒……這將來的兒媳婦膽子是不是特別大?
王譯信道:“皇上看,定國公好像也不怎么贊同此事,要不。定國公不會咳嗽阻止臣。”
“定國公和你不同,沒膽子同朕頂牛。朕說什么,他就應什么。”
“臣該死。”
定國公像尋常一樣請罪。
乾元帝搖了搖頭,還不如最近提拔上來的王譯信明白,冷聲問道:“你是阿澤父親,這樁婚事,朕問你是不是贊同?”
“臣聽陛下的……”
“這樁親事就先訂下,等王卿愛女及笄后,再成親。”
“遵旨。”定國公道:“謝陛下賜婚。”
“陛下……”
王譯信不甘心,道:“臣還是認為定親太過草率。”
乾元帝安慰王譯信:“朕會給阿澤準備好一切,不會虧待了你女兒,王卿放心,聘禮都是最好的。”
“臣說得不是聘禮。”
“哦,你還有別得要求?盡管提,盡管提,定國公做不到,朕自然會給阿澤長臉。”
“臣以為顧大人性情還不定……”王譯信悄悄的看了乾元帝一眼,咬牙道:“顧大人除了您的帝寵外,并無根基。“
定國公打了個哆嗦,這話也敢說?
乾元帝點頭道:“說得沒錯,朕是寵著阿澤,但阿澤根基不深吶,如果不是內閣攔著,朕早就封阿澤為世襲伯爵了,既然女方挑理了,朕也不能讓阿澤沒臉,朕晉封阿澤為伯,王卿可滿意?”
“……不……”王譯信耷拉下腦袋,敢情皇上想趁此機會給顧三少封爵。
如今顧三少已經夠讓人嫉妒了,再無戰功封伯,皇上不怕顧三少過得太平淡?
定國公忙道:“阿澤圣寵極高,無需封爵,陛下,臣請陛下三思。”
“當年你跪請朕冊定國公世子,朕就說過,阿澤的爵位不需要你擔心。”
“臣也是遵從……遵從祖制請封嫡長為世子。”
“是么?”
乾元帝冷笑一聲,“是朕想多了?”
定國公垂下眼瞼,“臣不敢欺瞞陛下。”
“不是你夫人說阿澤擁有了太多,再爵位太高,會壓得長兄喘不過氣?”
“陛下……”
“京城評四杰雙雄,你是怎么做得?你夫人又是怎么做得?”
乾元帝目光如電,自嘲道:“朕不在意后世的名聲,也不在意多一樁風流韻事,更不在乎史書上說朕好色!但朕在意太祖高皇后,心疼阿澤……你明不明白?”
定國公嗚咽道:“陛下。”
“如果你更相信朕一些就好了。”乾元帝嘆息一聲:“王卿信不過阿澤,你就不說兩句?”
“臣會讓王大人放心的。”
“也是,你一向想得比說得多,做得旁人都看不到。朕問你,你什么時候才能把疆場上的氣勢尋回來?朕讓你留在京城,并非是朕忌憚你,而是朕……朕怕你已不復當年之勇。”
定國公深深的低下腦袋,“臣讓陛下失望了。”
“既然你什么都依著朕,阿澤的婚事和爵位你不必管了。”
乾元帝道:“這回朕看內閣誰還敢反對朕的決定。”
王譯信痛苦得想哭,“陛下,臣覺得顧大人挺好的,您不必另外封爵,臣相信以顧大人的勇武,定然能在疆場上掙得爵位。”
“你說阿澤挺好?”
“顧大人才華鶴立雞群,品貌不凡。”王譯信‘痛苦’的夸獎顧天澤,死活也不能讓乾元帝封顧天澤為伯爵,“臣……臣能得顧大人為婿,臣高興吶。”
乾元帝板著臉道:“朕這次就聽王卿的諫言,暫且不封阿澤為世襲伯爵。”
“謝……陛下。”
王譯信惱怒的抬頭,無奈苦澀的說道:“您何必呢?”
回應他的是乾元帝愉悅的笑聲,笑過后,乾元帝拍了拍王譯信的肩頭,“朕很疼阿澤,朕希望你也同朕一樣,疼他如子。”
“臣盡量。”
王譯信毫無謫仙風度的小聲嘀咕:“您不曉得他多氣人!”
“哈哈,養兒子不都這樣?”
“可他見過臣最狼狽,最糊涂的時候,臣怕他看不起臣。”王譯信很嚴肅的請旨,“陛下看臣才華可用,能否讓他拜師于臣?臣在書畫,棋藝上足以為教導顧大人,臣曉得陛下給他的都是最好的,臣有自信可勝過任何人。”
有師傅的名義,他就有借口規勸顧天澤,阻止顧天澤踏入死劫。
乾元帝沉思了一會,“想做阿澤師傅,朕要考考你,琴棋詩詞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朕問你,這封折子,你怎么看?”
王譯信接過乾元帝遞過來的折子,看了一眼秘折,“這……”
“不著急,朕給你三日思考。”
“臣此時就可以回答您。”
“哦?”
乾元帝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說說。”
王譯信暗道僥幸,這件事他前生經歷過,也曉得乾元帝的本意,雖然有投機取巧的嫌疑,但為了瑤兒一生的幸福,投機取巧也不丟人,“臣認為陛下該重罰!”
“他做了不少的好事,重罰妥當?”
“為官造福一方是職責所在,不能因為他做了本職的事兒,就能將功補過,貪婪是墮落的第一步,臣不看好此人能廉政守氣節。”
乾元帝看了王譯信良久,“這事你先不要同任何人說,朕要試試朝臣,明白嗎?”
“臣遵旨。”
王譯信眼巴巴的看著乾元帝,意思是,顧三少拜師的事兒,您是不是該定下了?
以前王譯信做得糊涂事,顧天澤全都知道,王譯信沒面子是其一,最重要得是不受女婿待見的岳父,怎么保護女兒?
師道同孝道一樣重要。
只要顧天澤拜他為師,就得尊重師傅之言。
乾元帝道:“師兄和師妹?不錯,不錯。朕會讓阿澤先拜師,再同師妹定親。正好也應了阿澤方才的話,不過這次不是從蔣大勇那邊算……王卿,朕讓阿澤拜師,你可不能讓朕失望。”
“臣以性命為證,用心教導顧大人。”
王譯信寧可犧牲性命也要讓顧天澤平安渡過死劫。
乾元帝滿意的說道:“你們跪安罷。”
“遵旨。”定國公羞愧的退了出去。
出宮后,王譯信默默的看著定國公孤單略顯蕭瑟的背影,道:“國公爺可有空閑,一起喝兩杯如何?”
定國公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一家酒鋪不錯。”
在他們走后,天算出現在乾元帝身邊,躬身道:“有此良配,阿澤厄運已消大半,此后必然福澤綿長。”
乾元帝道:“朕本自信能護住阿澤一輩子,然朕不敢賭,不敢拿阿澤的性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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