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張白紙。照許中英的說法,那個幸存的小個子是個中央學院繪畫系的在校生。張辰雖然不怎么懂畫。但以前在羅陽市藝術畫展上打過一段時間的臨工。那時聽入會的老師給學生講過一些人物肖像的看法。比如說一副人物畫,好不好先不論,你可以先看那畫上的耳朵畫的怎么樣。一般來說,一副人物像的耳朵大多是寫得最草率的。如果耳朵畫得好。則說明他畫的認真,而且有些功底。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第一張白紙上的人臉是張辰的。
人大多數除了照鏡子之外是很少能看到自己正臉的。但人類這個東西,有個特點就是在看到自己的臉時,往往卻能一眼認出來。張辰鄒著眉把這張白色的紙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那黑色的實木桌面相當的干凈光滑。所以顯得那張紙白的極耀眼。
他并沒有什么其它的面部反應。甚至眉都沒動過。他接著看第二張。許中英則一直在仔細的觀察張辰的臉色。似乎有些看不明白。她不知道張辰在想什么,好像人在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嫌疑人畫相上的時候,沒法這么平靜吧。但這個男孩卻真的很平靜。
那第二張白紙上畫的人臉則是血影劍王的。張辰的一只手撐在桌子上,墊著自己的下巴。看著這張圖暫時沒說話。
許中英看了兩分鐘,也沒懂張辰是什么意思。她嘆了一口氣,然后靠在椅子上問,“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張辰抬頭看著許中英然后說,“你覺得這像真的嗎?”
“什么?”
“這兩張圖,你覺得真的可能是兇手的臉嗎?”
許中英靠在椅子上慢慢的說,“證人說是。而且審訊的時候。我們測試過,他之前并不認識你。”
“我還以為我已經出名了呢。”張辰兩只手肘一起擱在桌子上撐著下巴。許中英這時說,“當然也有可能。他是個撒謊的高手。你最近上電視的次數可不少。這個血影劍王更是電視上的熟客。他能畫出來這兩個人的臉。也算能說的過去。”
張辰卻并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這個小個子是從那里看到了自己。但最少,那些電視上的轉播。自己的臉并不是十分清楚。而這張畫上畫的卻很清楚。清楚的連眉毛里童年時受傷留下的小印子都很明白。這種事,真的不是張辰能不想什么的問題。
許中英兩手抱在胸前。她身材其實很好。以她剛剛撲倒那小個子的手法來看,她絕對是個抓人的老手。
張辰對于她的話,未置可否。最少到這個時候,氣氛還算平和。
許中英這時說,“你看一下,第三張。那個人是我們都不認識的。”她語氣略松了一點,似乎對于后面那一張并不抱什么希望。
張辰翻看第三張白紙的時候。他卻愣了一下。
幾秒鐘后,許中英發問道,“怎么,這個人你認識?”房間里很空,審詢室里的燈光很亮,所以顯得一切格外的刺眼。
“怎么會……”張辰站了起來,他皺著眉,把那張白白紙拿起來看著畫上的那張臉。應該說,在這個城市里搞不好只有他一個人認識這個人——那畫上畫的是一張戴著眼鏡的胖臉。臉上滿是痘子。年紀約摸是四十歲左右。
這個人張辰無論如何都認識的——羅陽市第六中學最后幸存的那個老師黃世鈺。當然這個家伙理論上也死了……
末日之后第一次跟人翻臉就是跟他。這個家伙帶著七十多名學生拿著鐵鍬,為了陰自己和丁曉瑤。所以提前從學校里出發。帶走了所有的食物,還把學校門口的洞專門挖大了,好讓喪尸進出。
而他自己和那七八十名學生。在其后跟喪尸遭遇時,全軍盡墨。只剩下大約不到十幾個人,跟他一起逃進了一個小樓里。被喪尸群團團圍住。理論上他是作了人餌了……
張辰看著那張白紙上的臉。就算只是一張畫,他也覺得很惡心。這個家伙不應該出現在這張紙上……
“這個人你認識?”許中英在旁邊有些吃驚的問道。事實上,這三張畫中的前兩個他們都能認出來。唯獨這第三張上的人,她無從查起。
“認識。”張辰皺了一下眉說,“我在羅陽中學的時候,跟我們一起的一些幸存者之一。不過,他應該已經死了很久了……”他的聲音似乎在房間里回蕩。到這個時候為止。張辰也好,許中英也好。都見過喪尸也見過人死。但是死了還能再活過來的人就真的沒有見過。
理論上。那時的黃世鈺只是被喪尸圍住了而已。張辰并沒有見證他的死亡。但張辰卻肯定他必死。
所以接著許中英問他說,“你確定他死了?”的時候。張辰回答的非常肯定,“確定,他絕對是死了。”那時也是他第一次跟苗纖纖見面的時候。之后他一直隱居在黃世鈺被圍的那小樓對面的房子里。大約五天之后,他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他留意過,那圍在方世鈺藏身的小樓旁邊的喪尸并沒有離開。這自然說明了他當時還沒死。但以人類而言,在沒有水和食物的狀態下,他離死已經不遠。而且以普通人類來講。他也必然不可能有其它的機會殺出重圍離開那里。
房間里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了。
“你們查這個幸存者的身份嗎?”張辰這樣問。他已經不想說什么,“這不可能”之類的廢話了。
許中英這時就靠在張辰對面的桌子上。她從剛剛拿出那三張白紙的檔案袋里拿出了一張資料表。然后說,“這個人的身份是真的。末世之后,雖然很多檔案丟了。但大學的很資料是全國聯網的。我們也有備份。查起來并不困難。”她說完低頭看手里那張表,“方xx就讀學校。小學在湖中實驗小學,初中是湖中縣二中,高中就讀于隨陽市第六中學。期間轉過一次校。之后復考過一次,進了中央藝術學院。”她念完后,把手里的資料放到了桌子上。那些資料上還夾著那個小個子各時期的登記相。看起來絕對是他無誤了。
張辰沉默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小個子恐怕是真的在現場看到了這個“黃世鈺”,也真的是看到了那個跟張辰一模一樣的人。還有那個已經死掉了的血影劍王……
“也就是說,有一個我,帶著一個死了的他。然后還有一個死了的它。一起去把人類生存聯盟的人滅門了。”張辰把三張白紙攤開放在桌子上說道。
許中英,“所以說,這兩個都是死人。而你不是?”
張辰吐了一口氣,“我能肯定我不是死人。而且我沒有去過人類生存聯盟的總部。”
“我們之前,一直在疑惑這個人到底是誰。居然你認識……”
“認識,只是覺得非常古怪而已。這個家伙理論上是跟我有仇的。說他會跟我一起。我肯定覺得非常奇怪。”
千頭萬緒,似乎一時的也沒理出來個頭緒。許中英在房間里收拾資料。張辰出來和兩個女孩坐在二樓的走廊長椅上。苗纖纖這時仍然在睡覺,辛冬兒抱著她在。張辰和辛冬兒一齊看著陽臺外的水泥石磚。身上只有三個人靠在一起的溫度是溫暖的。雨又在重新下,噼里啪啦的。
這個時候,警察上夜班的還沒有下班。而要上白班的也還沒到。所以走廊上安靜的出奇。
“怎么了……”辛冬兒這樣小聲的問。張辰兩手抱在胸前靠在辛冬兒的身上說,“一些古怪的事……”他說話間那原本趴在辛冬兒腿上睡覺的苗纖纖也醒了,睡眼朦朧的看著張辰。
張辰大約把剛剛在里面看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總的來說,我們要追的東西,出現了。而且還殺了七十多個人……”
他說話的聲音被走廊窗戶吹進來的雨氣,浸了透著些不自然的冷意。
“如果有危險。就都殺了……”辛冬兒可能是感覺到了張辰的心情,在旁邊淡淡的說道。
“對呀。”苗纖纖也說。以這三個人來說,這個城市里實力能用過他們的恐怕還沒有。門廊外面已經蒙蒙亮了。雖然天仍在下雨。但卻似乎起了霧。這種古怪的天氣。跟張辰第一次得到系統,死里逃生的時候很像。旁邊的一切似乎都在黑色的霧中。
整幢樓向一座墳墓一樣安靜。不知道許中英是不是常常加班,夜里是怎么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其實作一個女人,太努力的工作,并不是什么好事。
時間是五點左右。外面在下大雨,天是藍黑色的。許中英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問坐在椅子上的張辰,“你們怎么辦?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苗纖纖說,“好呀。”對于這個丫頭來說,跑了大半夜。吃拉面也只吃了一半。現在肚子早就餓了。
“干我們這一行呢。總會遇到一些怪事的。所以也算是處變不驚了。”許中英安慰的說。張辰跟在她的身后。對于他來說。這是個大問題。有一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帶著兩個死人在殺人。這不是個簡單的版權問題。而是就連他都似乎能感覺出來。對方行為中的某些詭異的敵意。但是卻并不知道對方想作什么。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極危險的。
張辰和辛冬兒、苗纖纖跟著許中英到警察局旁邊的攤點去吃飯。
早晨。天還是蒙蒙亮整個世界還在沉睡中。那些早起的作早點的人們正在為很快就要到來的早餐高峰期作準備。不少人在用冷水和面。以及各種剁菜的聲音。
張辰他們選了一個賣混沌的攤子。那攤主可能沒想到這么早就有客人。放了手里活計,專程去把摞在一起的椅子都抽開了,擺了四把到小桌子旁邊。
豆皮和混沌。
四個人吃了一餐大約花了二十分鐘左右。對于張辰他們來說,這一天的白天如果仍然下雨的話,就最好不要出去追查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警局。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張辰說,“行吧。這么大的雨。我們也沒有什么可以作的。”
一行人打傘穿過雨幕,回到警察局大樓的時候。那辛冬兒突然跟張辰說。“有敵人……”她的話讓旁邊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許中英尚不知道辛冬兒的能力。而苗纖纖是不適應。但張辰卻猛的一驚。辛冬兒在話音還沒落的時候,人就已經竄出去了。
她去的方向,正是之前許中英提取小個子的方向。許中英在四個人中反應最慢。也跑得最慢。雖然說她作為警隊的教練多時。但比起作為異能者的張辰他們來說,還是差了很多。
辛冬兒最終停的地方是拘留所的監獄門外。她側邊墻上的天窗此時正打開著。外面的天空已經是慘白色的。有雨水正從那里濺進來。張辰跟辛冬兒的心意是相通的,所以他靠近的時候立即就被辛冬兒警告了。他瞬間止住了身形。與此同時的,他自己也感覺到背上一陣的涼意。有一種被野獸盯住了的感覺。
辛冬兒這一天的感覺,似乎極端的認真。張辰總覺得她跟過去有些不同。到底那里不同,他說不上來。在一個瞬間,辛冬兒已間躥上了側墻的天窗。張辰從剛剛起就知道那個方向有東西,但是并沒有想到是什么。那里剛剛明明是透明的,是白色的天空。但是當辛冬兒動的時候。那窗后死角里有一個東西唰的就躥出去了。張辰只看到了一截黑色的尾巴一樣的東西。從窗口上劃過。
辛冬兒的速度是極快的。但她畢竟跟窗戶隔了老遠的距離。所以當她撲上墻的時候,那東西早已轉身躥出去了。
許中英趕到的時候,辛冬兒和那個怪東西已經不見了。現場只有天窗上噴濺的雨水。還有地上的濕漬。許中英先去檢查的監牢。
張辰則飛身到墻上。他爬上那窗臺的時候。雖然有雨,但是能看到窗臺上有黑色的梅花一樣的腳爪印。而且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長時間沒洗澡的臭味兒。
天窗的外面,大雨淋漓。幾乎對面不見人的程度。不知道辛冬兒到那里去了。張辰在那上面蹲了大約十秒之后。又從上面下來了。
辛冬兒如果沒有問題會回來的。而他完全不知道對方追到什么地方去了。想追也無從追起。
他從墻上下來的時候。許中英已經回來了。正在焦急的打電話,“救護車嗎?麻煩到這里來一趟。我們在深港市,北安路的警局。這里有人受了嚴重外傷。麻煩馬上來一趟。”她說完之后收了電話。
對張辰說,“那個幸存者被人殺了。”張辰沒作聲。
“你覺得這是什么意思?”許中英說,“殺掉證人。”
張辰卻搖了搖頭,“這個年代還需要殺證人嗎?我覺得應該是來殺人的吧。只是剛好我們不在。”
把小個子送上救護車只是例行公事。他胸口上中了一劍。其實是個人都知道他死定了。
而許中英這時接了一個電話,“許隊。我們在人類生存聯盟的總部里又發現了一些東西。您要不要看一下。”
“送過來吧。”
張辰和苗纖纖一起陪著許中英看那些視頻。這些東西據送來的人講,是在人類生存聯盟的一個暗藏的自存攝像頭的sd卡上發現的。
電視的畫面顯示的是某處窗前。看情況應該是某大樓的二三樓房間里。
藍色西裝的老頭兒正和白西裝。商討問題。“這次的事情。我們完全弄砸了。要怎么才能把這一關過了。重要的b類異能者,死亡。這個責任是我們承擔不了的。”
白西裝在一邊說,“不如我們想一些辦法,把另外的兩個異能者抓住。那其中的女子。跟上層想抓的那個紅顔吞噬者非常相。她又是異能者,如果上報上去,說不定我們還能將功補過。”
“這樣子說。是沒錯。但問題是,要怎么才能抓得住她。我們本身作為異能者聯盟。就算不能爭取她加入,也可以跟她接觸一下。多給一些好處。只要多接觸,我們總能找到弱點。到時或出任務。或是給好處,誘騙他們上當就是了。”
“不錯。這段風波過后。你盡快開始行動。我最近兩天擬一個計劃書。上報上去。就說我們發現了紅顏吞噬者。上層對于這個家伙是極度敏感的。就算只沾一點兒邊兒。也會全力以赴的。搞不好到時,我們手中的籌碼更多。”
兩個人說到這兒的時候。忽然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接著兩個人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一齊往后退。而張辰他們卻從屏幕上什么都沒有看到。白西裝和老頭兒一起慢慢的往后退,一邊兩手伸在身前作推拒狀。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東西正在靠近。
接著,其中的白西裝慘叫了一聲,他的胸口上突然開了一個血口子,以張辰的眼光來看。那必然是被劍刺出來的。血瘋狂的往外流。接著是他旁邊的老頭兒,身體一抖,兩手捂著脖子。那脖子上的血發狂的往外飆。
但是沒有看到人。
空氣中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這個空曠的大樓里,有某種不知名的古怪。有看不見的殺人的怪物正在這里慢慢的走動著。
“你覺得,他們看到了什么?”
張辰皺了一下眉說,“只能猜了。可能是那個血影劍王。”
旁邊的人都沒有作聲。而這時忽然有一個奇怪的男聲從墻的另一邊傳過來說,“猜對了。”
這個聲音出現的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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