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帶著三個女人,趕到巖斗山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這是一座荒山。周圍人煙稀少,百里不見人家。這些家伙專門約在這里。可見也是對天山童姥怕的緊了。
張辰耳力驚人,能聽到那荒山曠野間,有數百人的呼吸聲。
山坳之中,還夾雜著數人正在打斗的大呼小叫聲。張辰猜想那應該是慕容復和他手下的家將吧。
張辰對三個女子作了噓聲的手勢。這三名女子中帶頭的是程青霜。這女子其時對張辰已經仰幕到了極點。所以張辰知會天山童姥后,要她帶自已前來。其一路都在各種遐想之中。
此時張辰示意,她倒回過神來。立即帶了另兩名女子。
然后四人一齊悄悄的潛入進去。找了一個人少又視線開闊一點兒的地方隱在那里。
只見前后左右的山坡、山峰、山坳、山脊各處,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黑暗中自瞧不清各人的身形面貌。
那下面打斗的人此時已經停了。但能看到被圍在中間的是五男六女。想必是慕容復和手下的四個家將還有王語嫣吧。
只這六人在這數百人的包圍之下,有如大海中的一葉小舟而已。
此時幾人短暫罷手。
那山上有人呼喊了一聲,“掌燈!”那聲音如炸雷一般,在整個山坳中加響不止。
東南角立即就升起了一盞黃燈,跟著西首和西北角上各有紅燈升起。霎時之間,四面八方都有燈火升起,有的是燈籠,有的是火把,有的是孔明燈,有的是松明柴草,各家洞主、島主所攜來的燈火頗不相同。有的粗鄙簡陋,有的卻十分工細。
燈火一亮,則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山坳四周的數百人臉上。
只見這些人有男有女,有俊有丑,既有僧人,亦有道士,有的大袖飄飄,有的窄衣短打,有的是長須飛舞的老翁,有的是云髻高聳的女子。服飾多數奇形怪狀,與中土人士大不相同,一大半人持有兵刃,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說不出名目。
張辰看了心中卻想,這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島和起來難不成是一百零八將?
水滸傳的英譯版又叫《沼澤惡徒》那水泊梁山上的一百零八個伙計,賣人肉包子的,下藥的,剪徑的。偷東西的,跟這些洞主島主的比起來也沒差。
張辰身邊的三個女子之一的程青霜此時眼見這荒山中,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眼熟的人頭兒。一時著怒,低聲怒道。“這些狗奴才,竟然聚在離飄渺峰這么近的地方,大膽之極。他們想作什么??”
張辰伸手作了個止聲的動作。他心想,我現在已經掌握了用內力形成陰寒和玄陽兩種力量的技巧。但真要出去應付辛冬兒。則需吸取更多的內力,提高自己的硬實力,是重中之重。
這一天會來的重要人物中除了慕容復等人。就還有一波劍神卓不凡,蛟王不平道人,芙蓉仙子這三人組。這些人武功驚人,內力不俗。他們沒有出來之前,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那程青霜平時被童姥調教得極聽話,此時一見張辰的手勢,立即不再作聲。
此時山下場中形勢對慕容復等人頗不利。
那西首巖石上盤膝坐著一個大頭老者,正大叫道,“老夫考一考你,且看姑蘇慕容氏果然是有真才實學呢,還是浪得虛名。”他一顆大腦袋光禿禿地,臉上巽血,遠遠望去,便如一個大血球一般。
“我問你:‘你若要以我之道,還施我身,卻如何施法。只要你答得對了,別人怎樣我管不著,老夫卻不再來跟你為難。你愛去哪里,便去哪里好了!”
那山坳底部被人圍住的幾人中有一個看起來年青俊雅的公子,想必就是慕容復。他看上去二十七八歲年紀,身穿淡黃輕衫,腰懸長劍,面目俊美,瀟灑閑雅。
他六人這天原是誤走至此,無意間殺了幾個人。現在被圍著,慕容復知道已殺了人,則今日之事,已決不能空言善罷,勢必要出手露上幾招,震懾一下敵人。
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奉陪幾招,前輩請出手罷!”
那老頭兒極是傲慢,坐在那里動都沒動,只嘿嘿笑了兩聲道:“我是在考較你,不是要你來伸量我。你若答不出,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八個字,乘早給我收了起來罷!”
慕容復雙眉微蹙,顯然覺得對方實在荒唐霸道。你既不出招,又怎么還施彼身?他平素自視極高,但現在被人圍著,這敵人眾多,他一時的又不想得罪這么多仇家。所以沉吟了一下。
那血球老者已冷笑道:“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們散處天涯海角,不理會中原武林的閑事。看來這武林后輩中也是無人。山中無猛虎,猴兒稱大王,似你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吹什么南慕容,呵呵!好笑啊好笑,無恥啊無恥!”
“我跟你說,你今日若要脫身,那也不難,你向三十六洞每一位洞主,七十二島每一位島主,都磕上十個響頭,一共磕上一千零八十個頭,咱們便放你六個娃兒走路。”
那慕容復氣得臉色發白,他平素最是自傲。此時周圍的這些什么洞主島主若只有十七八個。論武功他自不放在眼中,但這些人卻偏偏有數百。以自己的武功,殺也不是,闖也不是。
張辰在山上看了也是搖頭不已。慕容復這個人在萬仙大會上的表現,對比一下喬峰在聚閑莊。可說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慕容復被人稱為南慕容。武功能跟丁春秋,段延慶這種老賊打成平手。不可謂不高。但卻偏偏關鍵時刻種種表現不濟事。
以張辰的感覺,這恐怕跟他的坑爹絕技有很大關系。《斗轉星移》可以看作是未練成版的《乾坤大挪移》。其中的借力,轉力,技巧已經有了,所以他才能有種種優越表現,但卻實用性卻相當堪憂。
金庸在慕容復這個人物卡中,放上了《斗轉星移》有相當的惡意。首先來說。慕容復年紀輕輕的,就能有跟丁春秋等人差不多的內力水平。這在年青人中,已經相當不易。他若練的是別的武功,比如一陽指,或是降龍十八掌。則今晚在萬仙會上,絕對能大放異彩。
他練的偏偏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斗轉星移》。這門功夫最坑的地方,參照《乾坤大挪移》,就是對內力需求爆高。他除非內力能高到《九陽神功》大成的地步,否則幾乎不可能練到最高層。
這門功夫中的轉移攻擊。看似十分神妙。但以慕容復的內力和等級并不能無限制使用。而且對手既然弱小,你轉他的攻擊就頗不值得。對手武功高時《斗轉星移》又未必好用。比如對丁春秋時,慕容復因為丁老怪武功太高,就無法把對方的攻擊反回去,只能將攻擊轉到其它人身上。
這樣說吧。假如把慕容復跟喬峰的武功對調一下,就明白這門功夫為什么坑爹了。
假設慕容復練的是《降龍十八掌》。則以他的內力,他就算比不上喬峰,也必然已經把《降龍十八掌》練到高層了。那么今天晚上在萬仙會上,會出現什么情況???
慕容復:亢龍有悔!亢龍有悔!再亢龍有悔!這些什么洞主島主的會被他的數重掌力打得狼奔鬼嚎。
而且以這么神勇的打法。完全可以一個人打一大群。后面四個家將武功不弱,保著王語嫣沖出去很難嗎?
而喬峰如果練的是《斗轉星移》,不用看了,以他的內力根本不可能練到大成。《斗轉星移》就好比一個極吃配制的游戲。機器配制好到暴時。自然很好玩,可問題是,這配制不足會是怎么個坑爹情況。說別說畫面了,那游戲絕對卡到讓你吐血。
慕容復同學在打斗中除了要命的時候。極少用《斗轉星移》就是一個實例。這玩藝太吃內力,不能亂用。
話說,喬峰若練著斗轉星移。在聚閑莊,要怎么個打法?面對著一群武功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的貨色。你是轉還是不轉呢?
在少室山上,練著《斗轉星移》的喬峰,見著丁春秋挾持阿紫又要怎么個震懾群豪法?
所以張辰只能搖頭。這慕容復一身內力已相當不俗,卻練了這么個功夫,你帶著練練《金鋼指》也比這強啊。當年的慕容博不是已經會《金鋼指》嗎?秘籍不可能慕容復沒有吧。
那山坳中。
慕容復身邊一個此時沖出來大聲說道:“你要請我家公子爺‘以你之道,還施你身’,又叫他向你磕頭。你這門絕技,我家公子爺可學不來了。嘿嘿,好笑啊好笑,無恥啊無恥!”這說話的人臉盤大大的,想必就是包不同。
那血球般的老者咳嗽一聲,一口濃痰吐出,疾向包不同臉上射了過來。包不同斜身一避,那口濃痰從他左耳畔掠過,突然間在空中轉了個彎,托的一聲,重重的打在包不同的額角正中。這口濃痰勁力著實不小,包不同只覺一陣頭暈,身子晃了幾晃,原來這一口痰,正好打中在他眉毛之上的“陽白穴”。
那血球般的老者呵呵笑道:“慕容復,老夫也不來要你以我之道,還施我身,只須你說出我這一口痰的來歷,老夫便服了你。”
那慕容復卡在當場,似乎正在苦苦思索這是什么功夫。片刻后只聽得身旁一個清亮柔和的聲音說道:“端木島主,你練成了這‘歸去來兮’的五斗米神功,實在不容易。但殺傷的生靈,卻也不少了罷。我家公子念在你修為不易,不肯揭露此功的來歷,以免你大遭同道之忌。難道我家公子,竟也會用這功夫來對付你嗎?”
所有人聞言一凜。張辰知道這說話的人必然是王語嫣。要說張辰這個身份現在應該是段譽。見了這神仙姐姐要神魂顛倒的。
結果低頭一看之下,卻有幾分失望。那是個娉娉婷婷的絕美白衣女孩。應該說也當得上絕色美女一詞。
張辰失望的是,覺得她的長像比起木婉清也沒有什么優勢。一看之下,除了覺得長得漂亮之外。也沒有什么值得迷戀的。其實王語嫣在江湖上也跑了那么久。也沒聽說過,所到之處萬人空巷的。
那段譽的失魂落魄有一半兒恐怕只是他自己的心魔。或者說是,他看了無崖子雕刻出的石雕后受了影響。
而且那王語嫣在《天龍八部》之中的表現,也跟什么神仙姐姐沾不上多少邊兒。
段譽其實跟無崖子一樣,他愛上的其實也只是無崖子創作出來的那個玉像。跟王語嫣本人。其實沒什么關系。
段譽在瑯環中看了玉像就神魂顛倒。
后來到了祼版的《北冥神功》,那圖譜上的李秋水可說到了極點。是個正常男人,都會覺得那不是什么正經女人。
可他一樣對這個石像敬若天人。繼爾對王語嫣愛成了癡。
事實上,若細究起來,李秋水后來的回憶中也說,無崖子在雕了這個雕像之后,才神魂顛倒,每天對著玉像,而對她這大活人視而不見。之前卻不是那樣的。
段譽的表現,跟無崖子幾乎也沒有什么兩樣。
不知道是無崖子的手工太好。還是那塊玉根本就有問題(好像有些詭異小說的感覺)。
此時。那山坳中傳來一聲怒喝打斷了張辰的思緒,“小女娃胡說八道。什么‘五斗米神功’,盡瞎說!我說這中原武林無人。猴子稱大王。看來是果然如此。”
張辰低頭看時,說話的正是那血球一般的老者。他本來一張臉血也似紅,此時已變得全無血色。
這人的反應,顯然是被之前王語嫣的話說中了。但又惱羞成怒,不肯承認而已。那旁邊的其它洞主島主們卻并不知道底細的高聲附和道,“中原武林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什么慕容世家。真是笑話!!!”
“乖乖磕頭!南慕容,哈哈……”
這些恬噪聲中,卻突然間呼的一聲,從慕容復旁邊的松樹頂上掉下一件重物。鏜的一聲大響,跌在巖石之上,卻是一口青銅巨鼎。
所有人一愣之間。
只聽得幾下細微異常的響聲,混在風聲之中。幾不可辨。張辰聽力過人,知道這是鼎中之人在放暗器。
那慕容復應變也算奇速,雙袖舞動。揮起一股勁風,反擊了出去,眼見銀光閃動,幾千百根如牛毛的小針從四面八方迸射開去。
慕容復伸手攬住了王語嫣腰間,縱身急躍,憑空升起,卻聽得身邊的幾個家將以及四周人眾紛紛呼喝:“啊喲,不好!”
“中了毒針。”
“這歹毒暗器,他奶奶的!”
“哎喲,怎么射中了老子?”
張辰從上面往下看時,能看到那青銅大鼎的鼎蓋一動,有什么東西要從鼎中鉆出來。
那山坳下的慕容復顯然也看到了,他右手一托,將王語嫣的身子向上送起,叫道:“坐在樹上!”跟著身子下落,雙足踏住鼎蓋。只覺鼎蓋不住抖動,當即使出“千斤墜”功夫,硬將鼎蓋壓住。
其時兔起鶻落,只片刻間之事,慕容復剛將那鼎蓋壓住,四周眾人的呼喝之聲已響成一片:“哎喲,快取解藥!”
“這是碧磷洞的牛毛針,一個時辰封喉攻心,最是厲害不過。”
“桑土公這臭賊呢,在哪里?在哪里?”
“快揪他出來取解藥。”
“這臭賊亂發牛毛針,連我這老朋友也傷上了。”
“桑土公在哪里?”“快取解藥,快取解藥!”
“桑土公在哪里?”“快取解藥!”之聲響成一片。中了毒針之人有的亂蹦亂跳,有的抱樹大叫,顯然牛毛針上的毒性十分厲害,令中針之人奇癢難當。
一眾人等大呼小叫。
張辰心里卻在皺眉,花時間跑這么遠,就是為了完全成任務和吸內力,但這里的人到現在都沒來齊。
“烏老大沒來。那么這里的人是誰招集過來的呢?還有那劍神卓不凡等人,怎么到此時也沒出現。”
卓不凡等三人是重要的內力來源。要知道這所謂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武功七上八下。好比梁山好漢中,鐵扇子宋清、一枝花蔡慶之類的廢柴就不少。而卓不凡等三人的內力卻只略弱于慕容復而已。
他正想著。
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慕容公子,列位洞主、島主!在下招各位前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內斗。”
眾人抬頭向聲音來處望去,只見一株樹頂上站著一個黑須道人,此人手握拂塵,著足處的樹枝一彈一沉,他便也依勢起伏,神情瀟灑。
燈火照耀下見他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臉露微笑,又道:“中毒之人命在頃刻,還是及早醫治的為是。各位瞧貧道薄面,暫且罷斗,慢慢再行分辨是非如何?”
慕容復見他露了這手輕功,已知此人武功甚是了得,心中本來掛念身邊幾人的傷勢,當即說道:“閣下出來排難解紛,再好也沒有了。在下這就罷斗便是。”
四周眾人也是如此,希望早點治毒。所以一齊罷手。
那道人從樹上躍下。他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穿青衫,五十來歲年紀,長須飄飄,面目清秀手拿長劍。另一名則是淡紅衣衫的中年美婦。
張辰在山上看了,嘴角微微翹起,心里說了句,“好。人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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