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逮捕
之前的攀登消耗了姚梵極大的精力,這番從遠郊向城內地跋涉更是把姚梵累得夠嗆。
路漫漫腿累斷,皮鞋幾欲磨破。回城的路上荒草叢生,一些瘋長的草桿比人還高,卻唯獨找不著公路所在。
姚梵這一路上一邊自嘲一邊罵街,在雜草荊棘之中艱難跋涉,抱怨著世界太不公平。
“小學時我一次都沒當過三道杠大隊長!中學時也從來沒考過第一名!大學時也沒泡到校花!憑什么我要被穿越!憑什么我要被血魂附身!這不公平!……”
西褲被棘刺拉的起了毛,小腿肚子被扎得難受極了,臉上也不小心被草葉掛出了血道子,嘴已經因為疲勞而咧開,唇上一道干枯的血口子疼得鉆心……姚梵此刻已經相信自己是真地來到了異時空。
望著太陽再次確定自己的方向沒錯,姚梵苦笑著,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青島老城所在的方位走去。
姚梵大約走了五六個小時,若不是大學時排球隊的經歷給他打下了良好的身體素質,他根本堅持不下來。
途中經過幾個看著很寒傖的村落他卻沒敢進入。他下意識的覺著自己這身打扮大約不會討這年頭的大清農民喜愛。
“我的皮膚太白,菊花太窄,性取向太單一,絕不能在這種危險的世界亂跑……”姚梵煞有其事得鄭重告誡自己。
終于,他從高高的草頭上遠遠望見了一個城寨,那城寨從草頭上冒出來,不管用什么樣的分析方式,那城寨看上去都絕不是什么影視城或者主題樂園的風格。
“乖乖!我記得這是青島博物館里舊膠州城墻的建筑風格!看來血魂說得是大實話,我居然真的穿越到了清朝!乖乖隆地咚……我該干點什么?
……既然已經來了,肯定要逛一逛!不然來回一趟,小爺我200CC的血豈不就白白沒了。”
姚梵呆呆的站在草叢中,大腦里好似在開一場鄉村廟會,滿地狼藉、亂糟糟的。
他思前想后還是無法決定此刻究竟應該做些什么,進城?不進城?這是一個問題……
自己是該坦坦然的穿著這身對于這時的人們來說絕對的奇裝異服入城,還是說應該設法繞城一圈好找個合適的無人處爬進城去看看究竟?
糟糕得是,姚梵只顧著想卻沒有覺察周圍的環境,就在他身后不遠處,兩個穿著潦草胸前寫有‘勇’字的清兵正在向他悄悄摸過來。
隨著一根小臂粗細的棗木棍結實的掄在姚梵的頭上,他立刻像個空麻袋般委倒在地失去了知覺,腦海里剛剛興起的那番時空倒爺的掙錢大計頓時灰飛煙滅,耳邊最后聽到的一個詞是“……逮到了……”
好不容易等他醒將過來,睜開眼恢復意識的姚梵第一時間叫苦道:“啊呀呀、頭好疼!這是誰干的!誰居然潑了我一頭一臉的水……”
“堂下何人?為何在城外偷偷摸摸,窺看我膠州港。”一聲問話打斷了姚梵的自語。
姚梵聽見這番不論不類的問話,縮了縮腦袋,抬頭睜眼,帶著一頭冷水環顧了四周,伴著一身冷汗清醒過來。
姚梵看見,這是一間半開放的大廳,坐北朝南青石鋪地,大廳中央兩旁各有四根撐屋頂的木柱高高豎立,木柱有一抱粗細撐起中堂的屋頂。至于這柱子,居然簡陋到連紅漆都沒刷,就這么杵在地上的圓形石槽里,也不知會不會因此很快朽爛掉。
這中堂屋頂構造古樸,兩側又高出旁邊的堂屋屋頂,將天光從那兩側高低錯開的空隙中透下來,兩側地上有排水的石道溝渠,眼下正干巴巴的。
大廳兩側的墻上掛著些半紅半黑的棍子,還有些鐵鏈、頭枷等等報不出名字的玩意,看上去黑乎乎、陰森森、冷冰冰。大堂中央掛著塊匾,上面卻不是寫著影視劇里常見的“明鏡高懸”,姚梵認得上面四個大字是‘兩袖清風’,他莫名的下意識反應,覺得這標語不靠譜。
“糟了,我被清兵抓了俘虜!”姚梵反應過來。
“這地方簡陋得厲害,哪里像電視里的那些裝飾華麗的清朝衙門大堂,莫非是清朝的鄉村派出所?……我現在該怎么辦?跳起來逃跑?當堂血祭穿越回去?”
旁人看著像是一剎那的功夫,可姚梵的腦海里實在已經轉過了十幾個逃生念頭。他定了定神,終于在瞬間打定了主意。
“反正都已經過來了,就算是要殺我的頭,起碼也得要送老子上專用刑場吧?有赴死的路上那些時間,怎么說都夠自己穿越回去了。”
想到這,姚梵忍住頭上被打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和滿肚子想要噴出口的臟話,整理了一下語言,對著堂上那位腦后留著根黑油油的大辮子,下巴上留著山羊胡的官員不亢不卑地道:“我……在下名叫姚梵,是從西洋歐洲而來。在下請問大人,為何我一個堂堂歐洲歸國華僑,滿懷拳拳報國之心,回城路上卻會被打悶棍,還綁來衙門問罪?”
邊說邊想的摸索著說完這番鬼話,姚梵自己都感覺那遣詞造句很生澀,覺著自己的大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于是說完后,姚梵就搖搖擺擺的、努力站了起來,雖然心里還懼怕著,擔心突然被旁邊衙役突然掄棍子打斷腿,可他還是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兒來。
這是一個現代人應有的樣兒,他是自己的主人,他是一個來自偉大的人民政權的自由公民。
只是他的兩只手還被綁在背后抽不出來,那負手而立的樣子就像在宣告,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般。
堂上那位老爺顯然是沒見過這般上了堂還要耍橫的,他很想嘲笑姚梵一番,然后扔下一根判簽把姚梵屁股打爛。可他沒有這樣做。
他眼瞅著姚梵面皮白凈的模樣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對方渾身上下的西裝、皮鞋、襯衫、西褲、打扮考究做工精致,顯然是堆了不少銀子在這套行頭上。這個時代能有這么一副罕見洋鬼子打扮的人,最起碼也是個二鬼子。
“嗯,那是一定得!他是二鬼子!”
這位老爺做了這般判斷后,心里很自然的開始沒底了——這大清國,逢洋無小事。
于是老爺語氣明顯的和藹起來:“堂下的小子……那么說,你是西洋歸來的華僑?那又如何不在上海南京,會來在我青島口城外?據兵勇說你奇裝異服窺探城中,定懷有不軌之心,你有何辯解?”
姚梵看看兩邊的兵勇,只見那一個個臉長的猶如烤焦的紅薯皮——黑黃丑陋,他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自己,這些黑黃的小矮子們有的叉著腰、有的把手按在腰間刀柄上、似乎隨時可以拔刀出鞘。
感覺自己進了野蠻人巢穴,姚梵心里的懼怕越來越濃,他趕緊從記憶里扒拉出大學里業余看的那點歷史資料,尋思著1875年的青島還沒割給德國人,現在青島還僅僅是個叫做青島口的小小漁村。因為港口運輸的逐漸興旺,于是清政府在此漁村設立了海關分關并派有千余名駐兵,稱為膠州港。
姚梵思索:“青島口這時有海關分關、分卡、代辦處一共多達九個,另外此地還設有各洋行辦事處,平日里貨物運輸頻繁人員往來眾多,我胡說一通未必就會說錯,只是須要把細節說的有十二分的細致便是。我記得曾經有位名人說過,說謊這門學問即使大方向離譜荒謬也無不可,但是細節一定要真實得令人發指才好。”
想明白此節道理的姚梵清了清嗓子、小心的開始撒起謊來:“回稟大人,我是跟著商船回國的,這次從上海過來,是要來山東尋祖。
大人不知,我華夏游子久居海外,多年未見故土,實在思鄉心切啊!所以在下才跑去城外望景。在下站在那城外海邊山崖眺望膠州灣,心中情感洶涌,只覺人生二十余載恍如一夢,實在好生感慨!”
姚梵判斷,這番謊言對那些形容丑陋的兵勇未必有用,可是對于堂上那位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官老爺確是夠了。
果然,那官員困惑的追問道:“尋祖?”
“是,回青天大老爺的話,我祖上是山東泰安人,全族都在順治初年隨著下南洋的商船,從這青島口出海,沿著南洋、印度、阿拉伯、非洲、一路漂泊到了歐洲定居生活。
我姚家在歐洲修鐵路,辦工廠,造洋車,賣洋貨,活的甚是滋潤。可是眼見這洋人罔顧禮義廉恥,不知天高地厚,仗著我大清不熟悉他們那些個蠅營狗茍的內情,萬里行船來我天朝侵略,敲詐我大清百姓和朝廷。家族里見了此情此景,真是義憤填膺!
家中諸位長輩命我回國來,這一來是尋祖,二來是要看看,有沒有機會辦些實業,好富國強民。至不濟,也作些個貿易,好起到溝通中外的橋梁紐帶作用,給我大清便宜地購來洋人的好機器。”
姚梵這番胡言亂語地瞎編,感情豐富地把自己都感動了,連他自己都相信了三分這番鬼話。
入戲的他近前一步勾引上官道:“大人,若您家中有人為商,或是有需求什么商品,找我就是了。
不拘什么西洋貨色,只要洋人有的,我都有!不但有,還能便宜的給您運來!落地價起碼比洋鬼子的貨要便宜兩成!”
姚梵這番誘之以利且略帶憂國憂民的套話一出口,效果非常之好。
也不知姚梵這話里究竟哪一句打動了這位官員,總之一聽姚梵是個有錢的洋行商人,還是祖祖輩輩旅居國外,這番是要回來認祖歸宗,那官員心中涌起了一股自豪之情,來了勁頭。
他怔怔得遲疑注視姚梵,僅僅片刻思索后,就下令兵勇上前與他速速松綁,還招他堂后單獨說話。
看著那大人從堂上轉身走向后堂,青綢官袍在腳后一甩一甩猶如裙擺,姚梵不禁有些驚訝,心說這官兒的態度變得也太快了吧?其中莫不是有詐?
可姚梵轉念一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咸菜老母雞,他肯給我松綁總是好事吧?去后堂說話總比在這堂上受審來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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