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星河影搖三軍動(十四)
丁寶楨站在濟南城頭,放下手中的黃銅單筒望遠鏡,用肉眼,遠遠眺望著城外那遍野散落的綠色軍隊,長長的嘆了口氣。
操持守城兩日來的殫精竭慮,讓丁寶楨顯得面色非常的不好,雖然兩天來那伙膠賊并沒有向濟南城發動正式進攻,只是全部占領了濟南城外,把城墻里的濟南圍得水泄不通,變成了一座孤城。
城外有錢的富戶,一開戰就逃進了城內,大概是覺得城內比較安全,可是兩天下來,丁寶楨并沒有看見城外的這伙膠賊軍隊殺人放火,濟南城外似乎在落入他們的控制中后變得安定起來。
丁寶楨并不甘心被圍困在城里,他幾次派出了在操練中表現好的勇營出城騷擾,可是戰果讓他心灰意冷。膠賊的火器真的是天下無雙,槍能及遠,射擊準確,掌中有雷,殺人成群,炮如長眼,指哪打哪。
至于膠賊的戰術更是讓人覺得不可理喻,但又出奇的可怕。丁寶楨觀察到這些膠賊并沒有特別固定的陣形,非但沒有陣形,而且散的可怕,但仔細觀察之下,丁寶楨發現他們總是三人成隊,四隊一組,就這么寥寥十二個人,戰斗力卻出奇的強大,一哨百人的鄉勇沖上去根本奈何不了他們,便是上去兩哨左右夾擊,也總是被打得落荒而逃,那些膠賊得了便宜還不賣乖,總是會追上去窮追猛打,往往能成哨的把勇丁俘虜回去。
當膠賊的主力部隊,趕到濟南城下時,丁寶楨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于膠賊的軍隊建制他現在已經有所了解,似乎三人一組,四組十二個人是一小隊,三小隊結為一哨互為呼應,三哨大約一百人似乎是一個大隊,能控制里許寬的戰場,三個大隊則是一個營,足以把濟南城外一個方向上封鎖得無人能出入。
現在根據他的觀察,濟南城外這樣的營有八九個!丁寶楨的心都涼了,根據他推算的這種編制規律,丁寶楨估計這種營每三個就是一個大營,他大膽推測,三個大營是一個軍,丁寶楨心中恐懼的推敲,或許這種軍的建制上面還有更高的建制,三個軍也許是合成一個大軍!
丁寶楨略微估算,發現按照這種建制,姚梵手下的軍官數量簡直多的難以計數!
“兵多將廣!兵多將廣啊……”丁寶楨長長嘆息道。
“膠賊軍隊的層級如此之多,居然指揮的如臂使指,層層分明,老夫也未見他們有許多傳令馬隊,不知道這其中有什么門道?看來那姚梵真是天縱奇才,這樣的編制法,非有蓋世將才不能指揮啊!”丁寶楨自言自語道。
丁寶楨卻不知道姚梵每個連都配備了步話機,營級單位則配備了電臺,團級單位就有自己的指揮部和地圖,加上軍內的作戰前民主議戰制度、戰場臨時會議制度和戰后總結會制度,從將軍到士兵,每一個人都知道戰役目標是什么和自己在戰斗中應該干什么。
從昨天起,濟南城就停電了,建在黃河邊濼口高地的山東機器局已經落入了解放軍的掌握之中,兩個負責守備的鄉勇營和兩個調來策援的綠營被全數圍殲,其余全部被俘虜。
處于被圍困之中的丁寶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濟南城,他心中有著強烈的不安,既然這些膠賊野戰舉世無雙,那么按照常理,結合膠賊之前攻城拔寨的速度來分析,他們在攻城上必然也有過人之處。
既然出城作戰白白送死,濟南城的四門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街道上鋪路的條石也被卸了下來,堵在城門后面用于防止爆破。
濟南城外臨時師指揮部,白墻黑瓦的一個小院中,第一師副師長黃惠生對師長蕭初開說道:“昨天傍晚組織了一次試爆破,三十公斤TNT把城門洞都砸塌了,可是城門后面被條石堵得非常死,估計足有兩三丈厚,根據露出來的石塊分析,城里的鋪路石應該全都堵在城門后面了。”
蕭初開濃眉飛揚地道:“那明天一早,就執行集團軍指揮部的計劃,對北門東面的這段城墻,進行塌方爆破,炸塌一段斜坡出來,組織突擊隊沖上城墻!最晚明天中午,一定要拿下濟南外城,爭取傍晚之前,炸開濟南內城城門。”
頓了一頓,蕭初開補充道:“再給各部隊重申一下紀律,中央電報再三明確要求,不許殺害滿族同胞,所有民族一視同仁,但是考慮到封建王朝復辟的危險性,所有滿人男丁一律集中看管服勞役修路,滿人家中都藏有武器,一定要反復查抄,不能留一把弓、一把刀!
對中央的民族政策的領會精神,要通知到各個民兵部隊,之前我軍打下青州滿城就交給民兵看守了,結果他們可倒好呢,抄查武器還順帶屠城,最后中央氣的把民兵連的連長都撤職了。”
黃慧生搖搖頭,嘆氣道:“那些民兵平時倒也是很英勇的,一個個巴不得正式入伍,他們每個月只有一兩銀子的餉銀,手底下有些不干凈也情有可原。”
政委帥大標怒道:“這可不行!中央有紀律就要執行,哪能由著他們瞎胡鬧,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是只針對正規軍的,民兵也必須徹底貫徹!”
蕭初開面沉似水地道:“眼下作戰比較緊張,政策只能靠反復強調,同時利用戰余時間加強民兵教育,既然要依靠民兵部隊作為主力來守城和維持治安,有些事情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帥大標皺眉道:“老蕭,我不同意你這個看法,將來要是打下北京城,全城這么多滿族,要是由得這些民兵瞎鬧,激起民變怎么辦?”
黃慧生又是搖頭:“主席的民族平等政策我沒意見,可是北京城里那些滿蒙老爺,我看就是全殺了也不冤枉。”
“老黃!”帥大標大聲呵斥道。
黃慧生自知失言,連忙道:“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有主席的政策在,誰敢違犯?”
帥大標急道:“總之你這么想就是不對!主席說了要團結大多數,不能濫殺無辜。經過勞動改造,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滿人改造成勞動者?!”
蕭初開面無表情的說道:“大標你的思想覺悟高,又在干部班進修過,聽過主席和馬克思的課,我們都聽你的。”
黃慧生嘟噥道:“我可沒說不聽政委的,我的意思是,對那些手上有血債的要一個不留地處決,那些滿八旗的老爺們,哪個沒打罵搶擄過咱們漢人?又有哪個漢人敢和滿人打官司?哪怕是老婆被滿大人搶走當仆妾,那也只好忍了。”
帥大標尷尬地道:“有罪的自然會組織群眾進行審判,我的意思是不能一概不分地濫殺。”
蕭初開依舊面無表情,說道:“大標,咱們一師下屬民兵隊的思想政治工作就交給你吧,盡量不要讓這種違反紀律的事情出現在咱們一師。”
帥大標望著蕭初開的面孔,緩緩的點了點頭。他很佩服蕭初開,覺得他是個有城府的人,雖然說話不多,但考慮的很深。
作為當初和蕭初開一起,第一批投奔姚梵的青島本地人,帥大標知道蕭初開家絕不算窮人,蕭初開父親是個本地漁霸,家里過得還算殷實,因此供得起蕭初開讀完了私塾,當初帥大標問蕭初開為什么會選擇跟著姚梵造反,蕭初開的回答很簡單:“我不想一輩子像我爹那樣當個漁頭,整天渾身一股魚腥味,還要受官府的欺壓盤剝。”
蕭初開今天能當上師長,是因為雖然他話不多,但每項工作都完成得很好,無論組織訓練還是打仗,他總是不慌不忙,雖然在作戰上不如胡廣亭那樣全軍出了名的勇猛,但是他帶的部隊紀律性最強。另外蕭初開在文字工作方面也很得姚梵欣賞,每周的思想總結報告和部隊訓練報告總是寫的井井有條。
姚梵先是把蕭初開調到炮兵,在營長桂八手下任連長,結果蕭初開居然寫了一份步炮協同戰斗流程遞交給姚梵,要知道,姚梵雖然對炮兵各指揮員強調要盡量協同步兵作戰,但是具體的迫擊炮與步兵協同的章程,姚梵自己也沒有具體的頭緒,只能靠摸索。
一個封建時代的漁家子第居然能僅僅依靠個人理解和參悟,總結姚梵這樣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提出的理念,并寫出一個作戰流程,盡管這份流程還有著一些局限性,不夠大膽,僅在一點兩面作戰突破的中心方向上強調按部就班的緩慢步炮協同,但這種善于總結、渴望規范作戰模式的科學思路已經足夠讓姚梵對他青眼有加,立刻把他列入了重點培養對象,現在姚梵又把他從炮兵直接調任第一集團軍一師擔任師長,可謂是火箭速度的提拔。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蕭初開就指揮第一師的師屬炮兵營對城頭進行了一次覆蓋打擊,爆破組在火力的掩護下,沿著北門東邊城墻每隔30米設下了五個TNT炸藥包,隨著城墻的轟然倒塌,突擊群就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攀爬著倒塌的土方和城磚沖上了城頭,當輕機槍在城頭架起來之后,一切就變得簡單了,被首先俘虜的一批城內清軍在槍口的威逼下奮力搬運城門前的條石,最終打開了城門,到了中午,濟南已經四門大開,外城被全部攻占,隨著內城城門被爆破,傍晚時分,一師就占領了整個濟南城。
當一師炸塌城墻時,丁寶楨正在城內歇息,連日的鏖戰讓他老去的身體不堪重負,當得知城墻大面積坍塌,膠賊已經進城的消息后,丁寶楨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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