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若葉的身體莫名的寒冷起來。
因為她雖然并非出身膠東郡,但是她也是一名戰孤兒。
“鄭袖從來不是那種無憂無慮到長陵游山玩水的門閥千金。”
車頭上男子面容慘淡的看著潘若葉和中年女子,接著說道:“她來長陵,便是代筆著整個膠東郡的利益,代表著整個膠東郡凌駕于那些舊權貴門閥之上的野心。而且她的確做到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當做故事來聽,但故事說得太多也只是故事。”
中年女子看著這名車頭上的男子,目光又落在他身后關閉著的車門上,“你知道我的情緒很暴躁,所以如果有什么可以讓我信服的東西,你就要快些讓我看見。”
車頭上的男子頷首,不再言語,轉身打開了車門。
為了讓這名中年女子看得更為清楚一些,他下了馬車,讓開了身位,讓陽光照射進車廂。
車廂里也坐著一名女子。
女子穿得極為樸素,初時還算鎮定,但是當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時,她的身體卻開始顫抖起來。
她抬起頭,※也是一張花臉。
她的臉上也有一道劍痕。
中年女子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車廂之中的女子和她年紀差不多,她看著車廂里的這名女子,隱隱有種熟悉之感,最為關鍵的是,車廂里的女子看著她的眼神閃爍,包含著許多難以言明的情緒,似乎她也是車廂里的這名女子的舊識。
“我認識你么?”
這名中年女子有些失神,下意識的出聲接著道:“你是誰?”
車廂里的女子不敢看她,身體顫抖得更為劇烈,一時竟發不出聲來。
這名中年女子身上的氣息越發暴戾,躁動不安,似乎真有難以控制之感。
“陳國女公子紀青清,你在長陵的朋友不多,對你而言,后來膠東郡而來的鄭袖算一個,你的師妹許若忻自然也是一個。”
馬車旁的男子垂首恭謹道:“想不到你連自己的師妹都不認得了。”
風聲驟停。
道間所有的空氣在這一剎那都被一種恐怖的力量禁錮,靜止。
絕對的安靜。
因為這名昔日陳國的女公子需要絕對的安靜。
“師妹?”
她出聲。
聲音有些猶豫不決,有些糾結,但卻帶著一種分外驚心動魄的力量,擊穿了歲月,似乎一下子將她和身前車中的那名女子拉到了許多年前的長陵。
“你的臉上怎么也有這樣一道劍痕?”
“是誰在你的臉上也斬了這樣一劍?”
她繼續出聲,聲音在她自己聽起來都有些空洞。
車廂里的那名女子情緒也波動得更為劇烈,微微抬頭,看著她,嘴唇不斷的顫抖,卻是更加發不出什么聲音。
“你應該看得出她臉上的劍痕是什么劍意形成。”
馬車旁的男子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馬車外的中年女子,也就是許多年前在長陵很出名的陳國女公子紀青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車廂里女子臉上的傷疤上。
她的瞳孔瞬間收縮,“斬情絲?”
男子緩聲道:“那時長陵,只有你和你師妹領悟了這道劍意。”
一直在聽著的潘若葉的身體越來越寒冷,此時聽到這句話,她的呼吸驟然停頓!
“那時師尊都已經去世,的確只有我和師妹你才會這道劍意,如果不是我斬的,那便是師妹你自己斬的。”紀青清的聲音也驟然冰寒起來,帶著一種殘忍的意味,“那么師妹,你為什么要在自己的臉上斬上這一劍?”
馬車旁的男子想要出聲。
然而一股暴戾的氣息已經壓在了他的喉舌之間,“若是不想死,就讓她自己說,讓她自己告訴我。”
“師姐。”
車廂之中的女子身體顫抖了很久,終于發出了聲音。
紀青清的臉別轉到了一邊,不看她,冷漠道:“然后呢?”
“陳王劍經。”
車廂中的女子突然哭了起來,渾身的力氣都徹底消失,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般趴伏在了前面,抽泣哭喊道:“為了陳王劍經。”
紀青清依舊沒有看她,又是冷漠道:“然后呢?”
“陳王劍經在膠東郡的手里。鄭袖以陳王劍經為交換條件,只要我在自己的臉上斬上一劍,讓一些人看到,然后離開長陵,便將陳王劍經給我。”
“然后呢?你就真的在自己臉上斬了這一劍?”紀青清笑了起來,笑得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世上不可能再有比這更令人心寒的笑容,“然后你就讓巴山劍場的人看到你臉上的劍傷,讓巴山劍場尤其是王驚夢認為你臉上的一劍是我斬的?”
車廂中女子泣不成聲,但是點頭。
紀青清的笑容越加濃烈,“然后她就設法再傳些消息在王驚夢的耳中,讓他覺得是我嫉妒師妹的才能和美貌,逼你離開長陵…再加上我在傳聞之中脾氣性格本身就極差,所以他便聽信人言,信以為真?”
她的聲音在道間縈繞。
沒有人回答。
“為了一部師門的劍經,值得么?”
她的笑聲更大了些,用一種譏諷到了極點的目光看著車廂中的女子,“陳王劍經雖然強大,但也不是傳說中的九死蠶,不是傳說中的孤山劍藏,即便得到也絕無天下無敵的可能,最多只是能夠壓過我。師妹,你爭的到底是什么?”
依舊無人回答。
車廂中女子飲泣不知如何回答,而馬車旁的男子知道自己如果替她回答,那下一瞬間他便真的會直接死去。
“師妹。”
她的笑容更加嘲諷和猙獰了些,“既然你和她完成了這樣的交易,得償所愿的得到了師門的重寶,那為什么還會為了她手下的這樣的一個下人而來這里,還會像一條狗一樣在我面前這樣哭泣?”
說完這句話,馬車旁男子喉間一松,那股暴戾的殺意離開了他的喉間,卻是落在了車廂里那名女子的身上。
車廂里的女子身體僵硬起來,然后出聲,“她想要萬無一失,不想再讓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她想要讓我和陳王劍經一起消失,而不是離開長陵。”
“最終她沒有死,我讓她活了下來。”馬車旁男子異常簡單的說道,“她欠我一條命,所以才會隨我出現在你的面前。”
“王驚夢又不是豬,僅憑一些話語,就來斬我一劍?”紀青清惡毒的獰笑道。
“因為不只一個人給了他這樣的假象。”馬車旁男子緩緩的說道:“而且他那時雖然和鄭袖還未結識,但是顧淮和鄭袖已經結識…而顧淮也是他信任的朋友。”
“可是顧淮也已經死了,死了便意味著死無對證。”
紀青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然后收斂了笑容,冷冷的看著這名男子,“一個像狗一樣替鄭袖做事做了很多年卻一心想要復仇的奴才,一個看上去比狗還不如的師妹…如果為了師門秘笈便可以背叛我,那你為什么不能因為別的誘惑而現在說話欺騙我?”
馬車旁男子的面容沒有任何的改變,他只是抬起頭,看著這名強大而暴戾的女子,道:“因為還有一個人能夠證明,而那個人你絕對能夠相信。”
紀青清神情漠然道:“誰?”
馬車旁男子認真道:“百里素雪。”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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