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阿布對自己這趟永恒之城的旅程有過怎樣的打算,都不可能料到他們一行人幾乎是剛到永恒之城就做了階下囚。即使他們報出了所認識的教皇特使彼得魯.巴普提斯塔的名號,也飽受了懷疑的眼神,最后還是那能買到世間一切之物的——它在永恒之城也一樣通行——金子,使得他們不必在到達永恒之城的當天就像圣潔的修士那樣齋戒,也就是說,在高墻和鐵門后面享用面包和清水。
紐斯特里亞人民的老朋友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在教皇伴隨著新紐斯特里亞使團一起失蹤的之后幾天里,頗過了幾天不得意的日子,知道這件事的人們都覺得他這次必定要從尊榮的位置上掉下來了,一些無知的愚人還認為這個引狼入室的投機政客這次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是他極力主張接待僭稱總主教的新紐斯特里亞使團的,也是他主張如果對方開的價格夠高就把總主教披肩授予他們的,如果不是他一力地替他們說話,無視正統總主教和大修道院再三的控訴,事情怎么會糟糕到這個地步呢?
阿布一行人在得知了他們遭受懷疑的前因后果后,也不敢再提彼得魯.巴普提斯塔的名字,他們在澄清了自己歸屬正統王室的身份后,就與先前的使團人員住在了一起。
數天后,新的任命叫所有凡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都差點下巴脫臼。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并未因為他引來和庇護的災禍而去職受辱,相反,他高升了。得到了比以往更高的職位和更大的尊榮。
“這是怎么一回事呢?”正統總主教手下的人都驚呆了。
末了,居然還是阿布替他們打聽到了消息,他認得幾個為教廷里的貴人提供難得的進口奢侈品的商人,消息比在教會里有職位的人還靈通。
事情是這樣的——
確信追不上紐斯特里亞人的船后,教廷里有發言權的人,特別是先前站在紐斯特里亞正統王室那邊的人,都猛烈地抨擊彼得魯.巴普提斯塔。“若不是他教金銀糊住了眼睛,又或是和魔鬼有勾結。怎么會那樣極力地替他們說話,以至于耽誤了正事,毀壞了我們的名聲,末了又受到這樣巨大的損失呢?”
在那兩個一并被劫走的倒霉蛋好不容易回來后。他們更加憤怒了,咒罵達到了頂點:“兩千磅黃金!他怎么不去搶!噢,他已經搶了!都到這份上了他還指望總主教披肩,這都什么人吶!全天下還能找出一個像他這樣無恥的強盜么?”
在這一片無益的吵吵嚷嚷中,成熟務實的政客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冷靜地發出理智的聲音:“諸位大人,是準備付給他們兩千磅黃金,并且公然承認那個人的總主教地位嗎?”
“這怎么可能呢!”“即使有錢,也不會付給那樣的人!”“我們這些窮苦的教士,怎么湊那么多錢呢?”“承認他的總主教地位。那是休想!”
“既然列位都不愿意出錢贖……”
“不!我們只是不愿意向那種人低頭而已!”“就是!”“說得對!”“一個子兒也不會給他!”
“咳咳,我的意思是,既然向這種人低頭是不可能的。一個子兒也不會給,那么,何談我們受了損失呢?”彼得魯.巴普提斯塔風度翩翩地侃侃而談,仿佛談論的不是教皇被綁架,他也牽連其中這樣的重要事件,而是一片葉子落到了鄰居家的豬圈這種只有無聊之極的人士才會耗費事件的辯論題目。
剛才還在發怒的眾人聽了這種詭辯的藝術。一時間都覺得哪里有不對,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既然我們沒有損失。那我們何必如此憤怒呢?”
“我們可是損失了衣服和珠寶啊!”那兩個被劫走的人終于反應過來,嚷道。
“唉,唉,你們就是這樣,只顧盯著眼前,你們這種人是注定不能做農夫的,因為你們是舍不得撒種子的人。眼見一樁絕大的喜事降臨了,你們卻嘟囔喜錢的花費。”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在唬住人后,開始逐步反擊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呢?”
“列位,永恒之城不可一日無教皇,現在既然教皇的位子已經出缺了,我們為什么不來舉任應該做這個位置的人呢?”彼得魯.巴普提斯塔感慨道,“我以為,要過許多年,才能再次觀看教皇即位的盛事,我老了,恐怕挨不到那一天,就是挨到了那一天,恐怕諸位在座的人當中也有許多已經升天去見我們的主了,如今,居然有這樣的幸福,可以馬上得見一位新的、德行美好的教皇即位,而且在座的各位也身體康健,這是一件多么美好有福的事情啊!”
這話一說,連被剝去了衣服和珠寶的那兩個人也不吱聲了,面上若有所思,是呀,被劫走的教皇那么年少,本來還可以在教皇的寶座上坐許多年,現在,這個位置卻提前出缺了——這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個美好的機會!即使沒那個資歷做教皇的人,也想起這時候是有一筆豐厚的喜錢的,是呀,這真是意外之喜!
想到即將到手的權柄和金銀,他們登時都覺得彼得魯.巴普提斯塔是個十分和藹可親,深思熟慮的明白人了,于是,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就這樣通過及時地拋棄自己舊主人的辦法,比他們當中的任何人都更早地得到了提拔,因為他給他們帶來了比預期更好的收入。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正統總主教手下的人全都面面相覷,誠然,他們自己也沒少干買賣圣職的事情,可是原來的教皇還沒退位啊!他們這樣明目張膽地開始推舉新教皇真的好嗎?這不跟紐斯特里亞那幫無法無天的貨一樣了?最重要的是。在新教皇選出來并正式登基以前,正統王室是得不到他的援助了……
還是老雇傭兵阿布看得開——大概是因為他經常替不同的宗教服務,見識過不少這種事情的緣故——他開導他們。既然教廷不可能拿出兩千磅黃金給教皇贖身,那么,他們自然不會讓那個值錢的位子白白空著了!那可是價值一千五百磅黃金的位子啊!
什么?教皇還沒退位?簡單,說他退位了不就行了!紐斯特里亞人賣教皇,他們不買,紐斯特里亞人還能把教皇白送回來?萬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呃,真的有那么一天。到那時候再頭疼不遲,何況他們都有權有勢。料教皇也奈何不得他們,反正,法不責眾么。
這番道理呢,正統總主教手下的人都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特別是教廷的決議明顯地妨礙他們的目的的情況下。
“簡直……這簡直太褻瀆了!”他們嚷道,“不追究劫走教皇的犯人,這樣大的事情也不當一回事,只忙著爭權奪利,買賣圣職,這是永恒之城,還是豬圈?簡直骯臟得令人發抖!”
“噓!咱們可都在永恒之城里呢!”阿布提醒他們。他們這才恢復了理智,想起自己還在異鄉有求于人,這種義憤填膺的話顯然不適合脫口而出。要發泄得等他們安全地返鄉以后在自己家的私人小本本上。
于是他們謝過了這個清醒理智,一路上幫助他們良多的老雇傭兵,給予了他極好的評價,聲稱他們如果有需要雇傭兵士的話,阿布是不二人選,要雇就雇阿布這樣聰明可靠的人。于是阿布向他們告辭,去找自己的代理人辦另外一樁受人之托的活兒。
其實。就感情來說,阿布也不愿意接受這么一個結果,他大老遠地跑到永恒之城,是準備給正統王室的討伐軍加一把柴火的,不是來目睹他們爭奪教皇之位的,類似的爭奪他別的地方盡可以看,而且,這種爭奪里面他還多半分不到一杯羹,這就讓他更加厭惡了。但是,在理智上,他知道彼得魯.巴普提斯塔又成功地賣了一次隊友,賣價還不低,是他效法的好榜樣,換了他在那個位置上,百分百也會那么做的,橫豎他不這么提議,教廷過幾天多半也會做出類似的舉動來。
只是,他們選舉新教皇的時機太不是時候了……
撇下正統總主教使團和目的受阻的阿布不談,教廷在選舉新教皇的時候還頗有效率,在教皇“病”了半月后,那些德高望重的樞機就商議妥當,當眾宣布,教皇感覺自己身體不佳,不足以任教皇之位,已經立誓要效仿圣徒,隱居祈禱,隨即選出了新的教皇,在永恒之城上下眾人一致的歡呼聲中即位。
新教皇即位的喜訊,隨后就跟著鐘聲、信件、話語和鴿子傳播到了四面八方,其速度有如閃電,不,應該說閃電和雷聲都有所不如,因為當這個好消息傳到遙遠的紐斯特里亞的時候,居然還能把“前教皇”生生震傻。
“自愿退位?新教皇登基?不可能!那個新教皇是——什么?你再說一遍!”年輕的前教皇大聲吼道,自從他被紐斯特里亞人擄來并受到他們不客氣的“款待”之后,他已經很少這樣吼叫了。
他還一心期盼他舅舅和其他親戚以及忠實的屬下們能集合信神的眾君王與騎士,率領大軍來討伐這個可惡的、大逆不道的紐斯特里亞,逼迫他們當眾認錯道歉,讓他徹底復仇之后光榮地回歸永恒之城呢!他萬萬沒想到,逼迫他“自愿退位”的,居然不是這些可惡的紐斯特里亞謀反異端,而是永恒之城的樞機們,而更讓他想不到的,就是繼位的那個新教皇,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舅舅!
而他以前是仗著他是教皇的親舅舅,從他這里得到許多尊貴的職位、莊園和金銀的,他的升遷速度,教廷里的其他人都不及他,并且他還因為是教皇的舅舅的緣故,逃過了許多控告與法律的制裁,而現在這些經由教皇之手賜予他的財富和地位,卻成了幫助他奪取本該是他外甥寶座的助力!可以說,他是靠著他外甥的幫助,才能讓他外甥成為“前教皇”的!
“這些異端!魔鬼的信徒!”被親戚和下屬辜負的教皇發出了凄厲的詛咒,與此前不同的是,他立即把這詛咒化為了行動,寫了一封信,寄往教廷,譴責他們趁火打劫的行為,要求他們立即收回那些謬論——他根本沒退位!他還是他們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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