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虔誠的杰弗里會的苦修者沒有任何軟化、而是擺出了絕不妥協的架勢,這和他先前來到圖爾內斯特的情形不同,因為那個時候,他還以為他的表弟只是犯了驕傲的罪。(給力文學網最穩定)那罪,據他的師父說,曾經是許多有名的教士所犯的,他們以為自己救濟窮人,因此在神面前有功,卻不知道神是要用苦難教導人們回頭的。傳道圣徒說過,人間的一切美好都只是糞土,莫要叫糞土的虛假外表迷了心,只要一心思念天國。
那時候,他以為將道理和他的表弟分說明白,他的表弟就會摒棄虛偽的人世,回歸正途,從此虔誠侍奉神明而非為凡人忙碌——誰知,在他怒斥邪魔后,附身在主教身上的邪魔在正午的陽光下稍稍退卻,讓他得悉了解救對方的辦法。
他立即馬不停蹄向東方的圣地奔去,路途雖然遙遠,但是對一個苦修者來說,本來就沒有什么安居樂業。他在過往的修行中早已習慣了在曠野中的露宿和菲薄的飲食,他身邊也沒什么可供一路上的強盜和貴族打劫的。這不是說他就一路平安——曾經有兩個不開眼的強盜騎士,因為缺乏耕作的人手將他綁架,發現他根本不會做農活后就企圖把他賣到別處,虧得他兩次都遇上了曾經到圖爾內斯特朝圣的商人,他們識得他是主教的親戚,承主教的情分,出錢替他贖了身,又派人盡可能地送他。這才讓他平平安安地到達了東方圣地。(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在東方圣地,有許多座大小教堂,他在那里尋到了裝飾石榴石的、奉獻給神圣母親的黃金祭壇。唯一可憂慮的,就是那座教堂并沒有三座尖塔。后來,他在教堂里住得久了,教堂里的一個年老司事就跟他說,尖塔原本是有的,在異教徒打仗的時候被石頭砸壞了,他滿心歡悅地向神圣母親做了謝恩的祈禱。把他的手杖往祭壇上放了放,就這樣帶著希望往回走。
誰知道。他在路上又遭了劫,遇到了他親愛的表弟的親愛的故人,圖爾庫拉尼閣下。
前后發生的事情他并不知曉,他只記得那個(其實已經清減了不少的)胖子一看到他就從驢背上一頭栽倒。兩個新來的隨從(舊的因為知道圖爾庫拉尼“中邪”的往事,都被圖爾庫拉尼留下陪老婆了)不知道原因,以為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放出狗,追得他跳下了河,受過祝福的手杖就這樣丟了。
他不曉得圖爾庫拉尼的來歷,還以為對方是邪魔的化身,專門來妨礙他的,卻不知對方眼里他也是一般。
他重新做了一支曲柄手杖。可是再去一趟東方圣地是來不及了!南來北往的旅客,沒有不談到紐斯特里亞新晉的總主教的!他伸出手來,將從紐斯特里亞到永恒之城的道路打掃干凈如他先在圖爾內斯特。然后在紐斯特里亞所做的(沿路的海上確實沒有海盜了!)將正統的教皇迎接了去,他治下的紐斯特里亞如今有了教皇,又流奶和蜜,和傳說中的獨善其身的東方圣地不同,那些便宜的奶和蜜甚至多到溢出來,流淌到了各國。讓各國的商販和行人無不眼見為實!
“教皇所在的地方,就是圣地!”那些被邪魔迷惑了的人。竟然如此宣稱,顯而易見,他們所說的教皇,自然不是永恒之城的那位。
這叫他如何能如先前那樣耗費時間在往返東方圣地的路上呢?
他急火攻心,搭著一艘朝圣兼買賣各種圣物的商船返回了紐斯特里亞,沒有去他母親的墳頭看一眼,直奔阿羅納埃爾。唉,這一路上,與他同行的旅客對紐斯特里亞的贊美,也著實夠他受的!
到了地方,他又迷惘了,受過祝福的手杖已經不復存在,附體在他表弟身上的邪魔卻愈發壯大——看看阿羅納埃爾周圍的煙囪和形形色色的工場,哪怕穿越者也會認識到這一點——他拿什么和對方斗呢?
而此時此刻,他更是無比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對方不僅借著他表弟的身體竊取了紐斯特里亞總主教之位,而且國內海外,信眾無數,可悲的是,就連單打獨斗,他也未必是對方的對手——對方吃飽喝足,得益的可不僅是身高,論到打架的和用刀子的能耐,他更是不如。
不過,要是以為他會就此屈從,服輸,那就大錯特錯了!
苦修者扭著頭,總主教也是半響沒有發話——深深懊悔以前怎么以為胡謅一個地方,他親愛的表哥就會在那里找到入土那天呢?遙遠的東方圣地,對他親愛的表哥來說還是太近,應該吩咐他到天的盡頭去找尋才對!和穿越過來的大魔王不同,他是深深地了解他表哥,也了解杰弗里修會的,對這一派的苦修者而言,世間的一切確如糞土,存在的價值僅限于給予他們考驗。他們入會的儀式是活埋,衣服是喪服,他們是屬于死人、而不是活人的修會!
他的表哥,自幼失去了親人和家庭,在虔誠的姨母手里養大,一直受著“敬奉神,將來我們在天堂見”的熏陶,又跟隨了杰弗里修會的師父,對他來說,天國就是一切,也確實如此——他所有的,除了眼前這個表弟,都在天國。凡俗對他來說是令人憎惡的,除了是通往天國的道路以外什么都不是。
相反,總主教卻是從一開始就屬于活人的,他對母親的虔誠之道向來不感興趣,目標就是繼承老爹的豬肉鋪、皮圍裙、殺豬刀和酒瓶,每天點完今天收的錢,來杯小酒,和鄰居吹吹自己當年揮舞殺豬刀搶地盤的英勇姿勢……他的精神世界里是美食、好酒、金幣……差點被前任圖爾內斯特主教餓死之后更加是……所幸他夢想的這一切都已經在大魔王和他自己的努力下夢想成真了……他就更不向往天國了,因為他的天國就在地上。
除了跟前礙眼的表哥。
道不同,不相容,惟愿此生如參商,東西永隔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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