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先別急,孫兒這就去馬太醫家守著祖父。”甄煥出聲道。
老夫人知道自己不能亂,點點頭:“好,浩哥兒你去吧,多帶些人和銀兩,有事趕緊派人回來稟告。”
“老夫人,晚輩也和煥表哥同去。”蔣宸道。
眼看著二人出去,室內一片沉默,家宴,也沒心思開了。
良久,老夫人忍不住遷怒道:“平安,老伯爺從哪里尋來的白鵝,受傷了還要去醫治,這不是荒唐么,你也不攔著點兒?”
平安覺得無比冤枉,狠了狠心道:“老夫人有所不知,阿貴是老伯爺專門跑到豐荷淀買的,專為了過些日子的斗鵝用的。花了,花了一百兩銀子。”
聽到這句話,整個屋子的人臉色都不好了。
一種叫草泥馬的生物,一頭接一頭的從眾人眼前晃過。
特別是李氏,都快哭了。
要知道伯府的公子娶妻,公中出兩千兩,姑娘出嫁,出一千兩。
這數目在京城勛貴中算不上多的,但也說得過去了。
可老伯爺居然,居然買一只鵝花一百兩銀子!
這一兩年,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接連出嫁了,她一雙女兒才十二歲,等過個三四年出嫁,照老伯爺這樣糟蹋下去,公中到時候別嫁姑娘的銀子,還買不起一只鵝!
這老貨,干脆被馬踢死算了!
李氏不敢吭聲,心里不停咒罵著。
幾個姑娘,心情也不大好。
她們身為伯府的姑娘,月錢不過四兩,祖父的一只鵝,抵她們兩年的月錢還多!
這實在不是什么好對比啊。
“老夫人,要媳婦說,也該好好整治整治府里了,好好的一只金鵝,怎么就被人打傷了,到底哪個奴才這么大膽子!您想想,要不是金鵝被打傷了,老伯爺也不會去太仆寺,不去太仆寺,也不會被馬踢昏,至今生死不明了。要我說,罪魁禍首就是那打傷鵝的人,大嫂,您說是不?”
蔣氏聽著心中來氣,李氏這話里話外的,就是說她管家不力。
“二弟妹說的不錯,只是當務之急,是老伯爺的傷勢,別的,先放放再說,老夫人,您看呢?”
李氏撇了撇嘴:“大嫂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老伯爺的傷勢當然是頂要緊的,但把事情查明白也同樣要緊。不然今個兒傷了一只鵝,明兒說不定就傷人了,那些個奴才可不能縱著。”
說到這里,似乎想起來什么,一拍額頭:“哎呀,說不定是那年紀小的不懂事做的!”
這話一出,蔣氏面色微變。
李氏這話,其心可誅,要知道能進內院園子伺候的下人,都是調教好的,有誰敢做出這種事來。說起來幾房的主子,只有她的涵哥兒年紀小,還是孩子心性。
她這話,不是明擺著往涵哥兒身上引么。
正待說什么,三姑娘甄靜忽然抬了頭,輕聲道:“母親,女兒一直想給涵哥兒做雙鞋,今日還在他那里呆了好一會兒呢。”
坐在蔣氏身旁的涵哥兒聽不懂大人間的言語交鋒,聽了甄靜的話,隨口道:“是啊,三姐真是的,我今日還想去園子里看四姐練功夫呢,害得我沒去成!”
眾人不由向甄妙看去。
甄靜嘴角含著淡淡笑意,很是自然的問:“四妹一直在園子里練功,沒有看到什么情況么?”
甄妙抿緊了唇。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如果沒有后來的事,她可以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比起一只鵝,雖然是一百兩銀子買來的,可她還是覺得自己皮肉金貴些。
可現在建安伯受傷了,很可能丟了性命。
她還能逃避么?
甄妙心里很是糾結。
她知道一旦承認了,無疑又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可若是不承認,又有悖做人的原則。
正猶豫著,虞氏出聲道:“我身子不便,沒練多久就和四妹回房了,我們倒是沒看到什么。”
“大嫂和四姐不順路啊,四姐是送大嫂回去的么?”甄玉涼涼問道。
“好了,老伯爺還沒清醒,你們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么,難道還要自家給自家定罪么!”老夫人威嚴盡顯,掃視眾人一眼。
多少人家的衰敗,都是從內斗開始的,平日里妯娌間姐妹間的小算計不算什么,都是過來人,這些誰都經歷過。
可事關老伯爺生死,還是這么一件荒唐的事,查清楚了又如何,平白再傷了自家元氣罷了!
“行了,再怎么說,飯還是要吃的,白芍,吩咐下去,開飯吧。都沉住氣,老伯爺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人揮揮手。
一頓飯吃的悄然無聲,眾人不過略吃幾口,就又靜靜坐著等消息。
“虞氏,你有著身孕,先回去歇著吧。”
虞氏垂下頭:“祖母,孫媳慚愧。”
老夫人慈愛的拍拍虞氏的手:“這是什么話,你懷著的是伯府的金孫,保重身體才是頂重要的。”
虞氏看了甄妍甄妙一眼,道:“祖母,如今父親母親都不出屋,大郎他又去了祖父那里侍疾,兩個小姑都是姑娘家,孫媳論理,也不該獨享清閑的。”
老夫人聞言頓了頓。
甄妍小心翼翼的接話:“祖母,不如您放母親出來吧,等祖父回來休養,母親也要帶我們去侍疾啊。”
“是啊,老夫人,三弟妹也能給兒媳搭把手,再說,妍兒的親事也快了。”大夫人蔣氏道。
她是看出來了,李氏是沒事也要挑點事的,沒了三太太,她就只盯著跟大房較勁了,還是以前那樣好。
沉默了半天,老夫人終于點了點頭。
直到七日后,老伯爺才一頂軟轎抬了回來,轎中還跟著一只精神抖擻的大白鵝。
三房人輪流去侍疾。
知道老伯爺性命無礙,甄妙狠狠松了口氣,極為耐心的熬了雞汁粥,每日一碗的往寧壽堂送。
等老伯爺漸漸精神了,喝光了雞汁粥,享受的咂咂嘴,對老夫人道:“咱府里的廚子是不是換了?這雞汁粥做的,味道又好又養人。”
看著胖了一圈的建安伯,老夫人總算松了口氣,道:“什么廚子,這雞汁粥是三房的四丫頭做的。”
“是四丫頭做的啊——”建安伯拉長了聲音想了想,發現完全想不起幾個孫女的模樣,不由訕笑道,“四丫頭倒是有孝心,讓那丫頭過來,我看看是不是該賞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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