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雷哥兒早產,洗三禮沒有辦,只打發人去虞氏娘家和甄寧、甄妍并幾處近親那送了紅雞蛋。
第三日,甄寧遣人送來了一些珍貴藥材,甄妍則是親自登門了。
從青蓮居出來,就窩在寧壽堂里陪老夫人說話。
“祖母莫要擔心了,我看雷哥兒吃奶的力氣不小,定會長得白白胖胖的。”
老夫人點點頭:“可不是,能母子平安已經是佛祖保佑了。只是雷哥兒體弱,禁不起折騰,不辦這洗三禮,虞家心里恐怕會有些想法。”
甄寧體貼的替老夫人捶著腿:“我看虞夫人倒是挺面善的,再者說她是真心心疼雷哥兒,不該計較這個,等滿月時再好好辦就是了。”
“二姐,到時候你這做二姑的可不能小氣。”甄妙坐在一旁,笑瞇瞇的道。
甄妍白她一眼:“知道你財大氣粗,還顯擺,是不是討打?”
正說笑著,阿綢進來稟報說虞夫人帶著兩個兒媳過來了。
老夫人忙讓人進來。
甄妙悄悄打量著。
虞夫人看起來倒是和大夫人蔣氏年紀差不多,一雙眼睛大而有神,可能是為虞氏憂心,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跟在她后面的兩個年輕婦人,一個穿了條茜素青色的挑線裙,一對翡翠墜子隨著走動一晃一晃的,襯得人溫婉端莊,另一個則穿了對襟的竹紋上衫配一條石榴裙,濃眉大眼,竟是有幾分英氣。
互相見了禮,阿綢奉上了香茗和點心。
虞夫人先喝一口茶,不由贊道:“好茶,喝著怎么有股說不出的清香味?”
老夫人笑了:“前些日子五丫頭和六丫頭采了荷花瓣上的露珠,存了一罐子水送了來。”
“可是李夫人的一對雙生女兒?上次見還是兩個孩子呢,如今竟如此風雅了。”
“什么風雅,小丫頭鬧著玩罷了。”老夫人不以為然的道。
坐在虞夫人下首濃眉大眼的少婦卻是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甄妍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虞夫人又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輕咦了一聲:“這糕點倒是更特別,比尋常的桂花糕味道濃郁不說,還沒有那么甜膩。不知是哪家點心鋪的?”
老夫人這次笑得有些得意,瞥了甄妙一眼:“我家四丫頭就喜歡鼓搗這些玩意兒,知道我不喜太甜的,特意做的,讓虞夫人見笑了。”
若說剛才見禮,虞夫人對甄妙二人的稱贊不過是婦人交際之間的客氣,現在卻多了幾份誠意了:“老夫人幾位孫女,一個比一個蘭心蕙質,真是讓晚輩艷羨。”
老夫人又客氣了一番,知道虞氏不可能只為了寒暄幾句。就把甄妙二人支開。
回了碧紗櫥,甄妙一下子抱住了甄妍胳膊:“二姐,我可想你了。”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甄妍哭笑不得:“四妹,你這眼見著就及笄了。怎么還像個孩子一樣?好端端還把腳弄傷了,進出都要青鴿背著。”
“二姐嫁人不過個把月,就長大了?”甄妙悻悻放了手。
甄妍臉上一紅,隨后正了臉色:“我且問你,大嫂七月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氏前三個月雖然害喜的厲害,可大夫定期問診。懷的是極穩當的,好端端早產,要說這其中沒事,她是不信的。
甄妙也不瞞她,把包括絳珠撿到耳墜的事都一股腦說了。
甄妍氣得拍了拍茶幾。
粉彩茶蠱的蓋子跳了幾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定是和甄靜有關。”
甄妙搖搖頭:“三姐早被拘在了大伯娘院子里。就算有心,也無力啊。”
甄妍抿了抿唇,目光落到窗臺上玻璃魚缸處。
幾條彩魚兒游得正歡,只是游到魚缸邊緣,還沒碰了壁就又游回了。顯然是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得出來的經驗。
便是這沒有靈智的魚兒,也知道不做無用功呢。
甄妍勾起唇角,諷刺的笑了笑。
“四妹,我只說和甄靜有關,并沒有說一定是她。”
甄妙睜大了眼,有些茫然。
甄妍心中一嘆。
她這個傻妹子,將來到了鎮國公府可怎么辦!
“四妹,你一直忽略了一個人。”
“誰?”
甄妍不語,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幾上寫了個“嵐”字。
甄妙盯著那個“嵐”字好半天,恍然大悟:“嵐姨娘?”
甄妍差點吐血:“四妹,你反應還能再慢點嗎?”
甄妙不好意思笑笑:“二姐,我從沒想過她一個姨娘竟有這么大能耐,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她了呢?平日里,我腦子里就沒有過她這號人。”
“四妹,你可是因為當初輕易發落了婉姨娘的事,就沒把妾當回事兒?”
“這倒沒有,只是嵐姨娘平日低調得很,我甚至連她長相都沒多大印象,且前幾日大伯娘說她也病了呢。”
甄妍冷笑一聲:“四妹,你記著,這妾,說她是個玩意兒,她就是個不值一提的玩意兒,可要是壞起事來,也能狠狠咬人一口。這嵐姨娘倒是個人物,除了大房,別人誰能輕易想到這個人?這就是她的厲害之處!”
“二姐,你更厲害。”甄妙崇拜的看著甄妍。
甄妍嗤笑一聲:“不是我厲害,是那紅色繡線的事給我提了醒罷了。現在想想,那事可能是甄靜做的,也可能是嵐姨娘做的!眼見的結果,本就不一定是事實!”
甄妙默默替甄妍重新添了一杯茶水。
甄妍端起來喝了,耐心教導甄妙:“有的時候看一件事,不單要只看這一件事,而是要前后連起來看,左后連起來看。這前后不必說,左右呢,比如你猜測這事最可能是某人干的,那便要把和他相關的人物都列出來想一想,說不定就有新的思路了。”
甄妙受教的點了點頭。
“你且看著吧。既然有了你那小丫鬟的耳墜為證。大伯娘不是吃素的人物,不出兩日就會有結果的。嵐姨娘,這次恐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甄妍是出嫁女,不好留的太久。姐妹二人又一起去溫氏那里陪著說了半下午的話,就打道回府了。
甄妙窩在碧紗櫥里,有些怏怏的。
她果然是不擅長這些事兒,真捉急啊!
心頭悶悶的睡了過去,醒來阿鸞伺候著凈了面,拿了個梳子:“姑娘,婢子給您梳頭吧。”
甄妙單腳跳著坐到梳妝鏡前,朦朧的睡眼陡然睜大,死死盯著額頭上的幾顆紅痘痘看。
阿鸞注意到了,勸慰道:“姑娘別急。可能是上火了。”
甄妙看著礙眼的痘痘瞇了眼。
阿鸞再勸:“姑娘少吃肉和辛辣的,多吃清淡的就好了。”
甄妙差點淚流滿臉。
喂,這是勸慰嗎,這純粹是往她心口插刀!
日子過的已經夠煩悶了,還不能吃肉。不能吃辣,那活著還有什么趣味!
其實她們這個年紀,臉上長痘痘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丫鬟們本來油水就少,姑娘們個個愛惜容顏,沒人像甄妙這樣不忌口,自然就好多了。
甄妙雖不是特別重視容貌。可這幾個痘痘太礙眼了點兒,且一旦開始起,以后就像野草似的,一茬接一茬,割也割不完。
一想到從此以后頂著一張痘臉,甄妙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也是個女人好么!
可要是從此只吃清淡寡味的。那又真的要她命,思來想去,想到了甄太妃教的那個美白肌膚的方子。
甄太妃可是說得明明白白,這方子堅持用了,不但能令肌膚勝雪。還會光滑如緞,總之一句話,誰用誰知道。
想想那方子的麻煩程度,還有敗家程度,甄妙想了又想,還是一拍桌子定了下來。
麻煩便麻煩吧,反正她都能接受一天梳兩千下頭發了,不就是換著花樣洗澡嘛!
至于銀錢,她現在正是手頭寬裕的時候,也不缺。
一旦決定了,甄妙便提筆寫了方子所需的各種材料讓人去采買,只是每樣材料都要了同樣的分量,省得把方子漏了出去。
事情交給白芍去辦,還沒到晚膳的時候,就已經全買了回來。
甄妙腳還不能碰水,便讓她把藥材都仔細收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前院那邊送來了一封信箋。
甄妙看了羅天珵的署名,想起拜托他的事兒,忙打開來看。
看完卻無奈的撇嘴。
這人,竟什么有用的都沒說,只約她到怡然居一見。
怡然居是京城有名的茶樓,非富貴不能進,因為清凈安全,一些女眷偶爾也會去那里吃茶的。
府里出了這些事,甄妙倒是想出去透透氣,只是她這腳卻是哪里都去不成了。
再者說,他們好像還沒那么熟吧,約會什么的真讓人不好意思。
寫了封回信,告知對方她腳傷了,出不去,要是有什么話直接給她回信就好了。
可是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回信。
甄妙氣的咬咬牙,連晚飯都少吃了一碗。
洗漱妥當,天也不早了。
“姑娘,婢子去把燈熄了。”青鴿走到燭臺前剛要吹燈,忽聽敲窗的聲音。
只穿著里衣的甄妙一愣。
就見青鴿臉上半點惶恐之色都無,抄起放在燭臺旁的燈芯剪就向著窗子沖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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