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簾亦是久久才從驚愕中回過神兒來,皇上和太子,玄燁和礽……都一點不念舊情,太子給她送了墮胎藥……
她果然是懷孕過,而且懷的不是玄燁的孩子!!!
蘇簾何嘗不是驚訝地無以復加,她與太子竟然有私情,在嚴密的內宮里,她竟然與礽茍且了,而且還懷了身孕!!太子為了將此事隱瞞下來,便偷偷給了她墮胎藥,看樣子顏貴人也用了那藥……只是不知她在用的時候是否知道是墮胎藥。
可是這事兒,被玄燁察覺了。
玄燁如何能忍受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當即便想要扼死顏貴人。縱然被她逃過那一劫難,但是顏貴人產后習慣性流紅,若是不好好醫治,反而還居住在這種潮濕的地方,只怕一樣活不了多久了!!這個靜云齋,是玄燁特意選給顏貴人的墓地啊!!!
顏貴人拼死掙扎著,掙脫了捂住她嘴巴的手,又大吼道:“太子、太子——你對得起我嗎?太子,你背信棄義!你說過,等你當了皇上,要封我做貴妃的!你說話不算話!!我的孩子,那是你的親生骨肉啊!那已經五個月了,已經成型了的男胎啊!!!你好狠毒!!”
梁九功登時雙腿發軟,噗通便做倒在了地板上,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伺候顏貴人的兩個宮女也是面如土色,渾身顫抖,她們都是暢春園行宮的宮女,原本并不知情,如今聽到如此宮闈不可告人的秘辛,也便曉得,自己是活不成了!
蘇簾雙腿軟軟地走出了靜云齋,梁九功緊跟著便追了出來。他噗通跪在地上,抓著蘇簾的裙角,哀求道:“娘娘救老奴一回!”
蘇簾腦袋已經是一團漿糊了。她真的很佩服顏貴人的膽量,竟然敢給玄燁戴綠帽子。還妄想著和太子能有個好結局。太子自然是毫不猶豫地舍棄了她,玄燁更是想要盡快置她于死地。王貴人大約正是知道了些許內情,才想要尋求靠山的吧?
可惜玄燁對行宮的掌控超乎王貴人的想象,于是她被禁足了。
嘆了一口氣,真是好奇心害死貓啊!她一時好奇,竟然尋上門來,玄燁愈是隱瞞,她愈是想知道。結果便曉得了這種事兒。
梁九功已經痛哭流涕。“娘娘,您就當可憐可憐老奴,您就去一遭春暉殿吧!”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蘇簾被他哭得不厭其煩,年紀愈大,怎么膽子卻愈小了?!
春暉殿。
內殿中滿是摻雜了清涼薄荷氣息的龍涎香,梁九功顫顫巍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磕磕絆絆才剛剛才發生的事情,給說了個差不離。
玄燁的臉色已經黑沉中森然陰陰,梁九功忙砰砰砰磕了三個頭,便匍匐在地。腦袋都不敢抬了。
玄燁嘴中爆出一個“滾”字,叫梁九功如蒙大赦,立刻半爬半滾便竄逃了出去。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無聲。蘇簾穿著花盆底久久站立在距他一丈外的地方。足足站了兩刻鐘,腳已經隱隱發酸發麻了。
終于,玄燁開口低沉地喚:“蘇蘇。”
蘇簾聞聲,急忙上前,輕聲道:“玄燁,我在。”
“你在,就好。”玄燁沉沉道,伸手拉了她的手,蘇簾順勢踩著腳踏。坐在他身旁。
“這種腌臜事,朕原本打算悄無聲息地了解了的。沒想到王氏也察覺了些內情。竟還嘴巴不老實。”玄燁徐徐說著,眼底卻泄出三分森然的寒殺之意。
蘇簾心頭一緊。急忙提醒道:“王氏可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的生母!”
玄燁眼中殺意稍做收斂:“禁足這幾日,她還算乖覺,留她性命——也無妨。”
蘇簾稍稍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這種隱秘的事,王貴人是如何察覺的?”
玄燁冷冷一笑道:“還不是礽不當心,派人送當門子給顏札氏,竟被王氏瞅見,更聞見了那味兒!王氏生于江南之地,熟通香料調制,當門子那樣濃郁的麝香,她自然隔著老遠便聞見了。”
當門子,便是麝香中性最烈的,放在孕婦房中,不消一月,便會滑胎。想到顏貴人——只怕她一開始并不知道那是麝香吧?畢竟麝香是內宮禁用之物,尋常人不認得。顏貴人也是滑了胎,才曉得太子暗送的香料不妥吧?
暗暗搖頭,又問:“你是什么發現顏貴人……”
玄燁冷漠地道:“朕一早就曉得!”
“一早?”蘇簾心頭一震,早到什么時候?
玄燁冷聲湛湛道:“從他們茍且之日,朕便曉得了!!”
蘇簾不禁滿臉驚愕之色。
“你是奇怪,為什么朕一早就知道,卻不早早發作?”玄燁眸子中仿佛有刺骨的寒冰,冷得化不開,“朕便是看看這孽障,到底能放肆到什么程度!!”
蘇簾沉默了,太子……親手解決了顏貴人腹中的孩子。礽,他是玄燁的兒子,一樣不乏心狠手辣。
玄燁冷冷一笑,他的右手已經緊緊攥著,攥得已經青筋爆裂,“這個畜生!!!”
蘇簾的手落在他緊攥著的拳頭上,輕聲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打算怎么處理?”
“怎么處理?!”玄燁的太陽穴隱隱凸起,“朕還能怎么處理?!難道還能借此為由廢黜他嗎?!他不要臉,朕還要顧忌大清的顏面,顧忌列祖列祖的顏面!!!”
玄燁嘶吼的聲音,已經有些聲嘶力竭,因為憤怒到了極致而帶著嗡嗡顫音。自己的兒子偷了自己的女人,還懷過一個的孽種……這如何不叫他怒不可遏呢?
這樣活生生的一頂綠帽子,玄燁卻只能屈辱著戴著,這樣的隱怒可想而知,在日后的歲月里,即使再漫長的時間,也無法將之淡去。
輕輕拂過他那已經攥得發白的指關節,蘇簾久久沉默無言。玄燁已經四十五歲了,算得上如日中天的年紀,但是這個時候五十歲就算“老夫”,也難怪做了二十余年太子的礽會有些不安分的想法。顏貴人那番歇斯底里的話,依稀還在她耳中嗡鳴,太子曾經許諾給她貴妃之尊榮……
算來應該是年初的時候,春寒料峭時節,玄燁染了重病,來勢洶洶。太子便是那個時候與顏貴人勾搭上了,可是沒想到玄燁的病來得重,去得也極快,很快就康復了。可沒想到,一朝珠胎暗結,顏貴人懷上了身孕,隨著月份漸漸大了,眼看著就要瞞不住,太子便下掉了那個孩子。而一切的舉動,玄燁都冷冷看在眼中。
太子早已覬覦他的皇位,玄燁焉能不憤怒?
“蘇蘇,看樣子,朕要加快些手腳了。”玄燁聲幽沉得發冷。
加快些手腳?什么手腳?!蘇簾心頭一震:“你要廢掉太子?”
玄燁的鳳眸中已然盡是森凜之色,“朕再不廢儲,他還指不定做出什么齷齪的事情來呢!就算朕肯忍,只怕他都要等不及了!!!”
玄燁的聲音不可謂不疾言厲色,蘇簾忙道:“可是太子,并沒有犯下非廢不可的罪名。”——與嬪妃媾和固然是可以廢黜的罪名,可是玄燁何等顧惜顏面,怎么肯以此來廢礽呢?
“非廢不可的罪名?”玄燁重復著她的話,臉上冷笑漸漸深了幾許,“朕會給他犯下那樣過錯的機會!!”
蘇簾不由怔住了,想要問個明白,卻見玄燁已經合上了眸子,儼然閉目養神的樣子。
他的聲音悠長而清淡:“不急……”
廢儲是何等大事?玄燁雖然已經下了決心,可并不會立刻廢掉太子。只不過,過了沒幾日,靜云齋的顏貴人便“暴斃”了,照例嬪妃無論位份高低,死后都要葬入景陵妃園寢。可是給玄燁帶了綠帽子的顏貴人又如何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玄燁只吩咐人用一口薄棺隨意葬了,更私命宗人府將顏札氏的存在從玉牒上抹去。以后的史書中,自然再不會有顏貴人顏札氏此人,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此事了結之后,玄燁待太子一如往日恩寵,反而有更上一層之勢,太子的叔父索額圖加議政大臣銜兒,并授保和殿大學士之之位,其子心裕官拜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其余諸子:格爾芬、阿爾吉善也各有晉封。
一時間,太子黨眾人彈冠相慶。
蘇簾遠遠瞧著,只覺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想必如是。
夏意漸漸消解的時候,玄燁正式下旨將和碩溫憲公主指婚與佟國維之孫舜安顏,婚期便選定在來年之初的好日子。
婚期既定,芬兒便不能隨意走動,多半時日都窩在澹寧殿中,數著蘇簾準備給她的嫁妝,還有大婚的和碩公主吉服,也要量體裁衣了。公主大婚有著極為繁瑣的流程,半年多的時間,也只是剛剛夠用而已。
玄燁下旨撥了二十萬兩內帑銀,只略次于皇子建府的二十三萬兩白銀,選了距離佟佳氏承恩公府不遠處的一座貝勒品級舊邸。那原是先帝朝被隔爵的多羅貝勒多爾博的府邸,空置多年,雖然屋宇略有些破舊,但各局極好,占地也大,絲毫不遜于皇子府。
與公主府相對的和碩額附府邸便不關玄燁這個岳父的事兒了,那得舜安顏的祖父佟國維負責修建,就建在未來公主府的旁邊,不過哪兒據說是一片民居,若要說動百姓搬遷,只怕需費不少銀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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