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頓時怔住了,旋即苦笑了笑:“什么正室妾侍的……也沒太大分別。做正室又如何,就像母親那樣苦苦經營,阿瑪卻一個接著一個地納妾,母親的日子有時候過得還不去阿瑪的寵妾呢!”
蘇簾頓時氣得牙根癢癢,你個阿林,欠揍!!自己花心,還叫自己唯一的女兒生出了這樣傷春悲秋之意!!
“何況——”淑慎又徐徐道,“母親有一點說得極對,淑兒是您的侄女,不管去了哪兒,日子總不會太難過。淑兒所求,不過是寧靜的日子罷了,做正室還算做妾侍,都沒有神峨眉要緊。”
“寧靜日子?”蘇簾微微搖頭,“皇家之地,哪兒來的寧靜日子呢?”
淑慎不由綻放開一個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浸潤人心,極純澈又動人,“姑姑的日子,不就是歲月靜好嗎?”
蘇簾愣住了,她沒想到,淑慎竟然是羨慕她的日子。只是,蘇簾忍不住嘆息,“你著相貌,無論是許了哪個皇子,如何能不招人妒忌呢?”
淑慎才十三,就有如此風流裊娜,將來再大些,還不知道是何等的國色呢。
淑慎聽了,不由眼底一黯,“我……什么都不爭,還不行嗎?看在娘娘的份兒上,總不至于做得太過分吧?”
蘇簾凝重了神色道:“淑兒,你切不可把人想得太好了!!”
淑慎笑了笑,“姑姑,淑兒并非懵懂無知的少女,也并非毫無還手之力的柔弱之輩。”
蘇簾有些氣急敗壞,你這副樣子,還不算柔弱嗎?!
一時半會,也扭不過淑慎那尊總父母的想法,蘇簾只好將他暫且安置在澹寧殿的后殿中,徐徐圖之。
隔天便是十五的日子,淑慎在她眼皮子底下溫吞優雅地繡著一架屏風,是蓮開并蒂的圖樣,她道:“去年夏天來姑姑這兒的時候,看過芙蓉園的重臺蓮,開得當真極美。淑兒回去之后,練了一段時日的蓮花繡工。”一邊說著,手底下縫針走線一點都不耽誤。
淑兒的女紅,的確是頂頂好的,她手底下繡出來的蓮花,裊娜嬌艷,泣露羞澀。只是這樣大片的繡屏,而且還是雙面繡,其難度無疑是相當大的。蘇簾這里也只有幾個經年的老針線上人才能繡得出來。
蘇簾忍不住道:“難為你有這樣的心靈手巧。”嘴里夸贊著,不禁瞥了一眼那個只會往馬背上爬的小羊羊。
小羊羊吐了吐舌頭,嘿嘿笑了二聲,撒嬌道:“額娘,不是人家不好好練繡工,而是那針頭都長了眼睛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女兒手指頭上扎!!疼死人了!”
蘇簾戳了戳女兒的額頭,“你這個捉狹鬼!!分明是自己笨,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
小羊羊卻道:“人家不笨,額娘!人家都能在馬背上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了!”
“你呀!就是錯投了女兒胎!”蘇簾不由無奈地道,罷了罷了,野小子就野小子吧。
淑慎也不由笑意婉婉,面上格外生動裊裊的模樣。蘇簾不禁暗嘆,這樣的好相貌,不知將來會便宜了誰。
正說笑著,小凌子快步進來,打千兒行禮道:“娘娘,四貝勒和四福晉前來請安了。”
蘇簾不由一愣,方才想起來,今又是十五了。便看了一眼淑慎,淑慎則已經放下了手底的針線活計,起身一個萬福:“姑姑,淑兒先退去暖閣。”
蘇簾點點,畢竟淑慎已經是十三歲的姑娘了,便道:“你是待選的秀女,的確不宜見外男。”
小羊羊卻撇撇嘴:“這有什么?四哥又不是外人!”
蘇簾無奈地笑了笑,淑慎已經盈盈退到了西暖閣中,與這正殿只隔著一到琉璃大屏風,依稀可見她丁香色的倩影和曼妙的身姿。
叫四禧應了四貝勒夫婦進殿來,小羊羊打量著器宇軒昂的四哥,又往西邊琉璃屏風處瞅了瞅,然后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渾然是個狡黠小丫頭,又不知再打什么鬼算盤。
四貝勒和福晉每月初一十五都會過來請安,從來風雨無阻,而閑暇的時候,四福晉倒也常常獨自來坐坐說會兒話。想必這也是因為蘇簾不怎么待見李氏的緣故。想到四阿哥這個側福晉,蘇簾細細思忖,記得去年底她又懷上了,如今又快要臨盆了……
難怪四福晉眼底帶著三分苦澀。
照常行了禮,蘇簾給他們夫妻看座,口問著些家常的話。四阿哥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了一旁的那架半成品的繡屏上,小羊羊眼珠子骨碌轉動,便蹦跳著上前,笑嘻嘻道:“四哥也覺得這繡工極好是嗎?”
四阿哥點了點頭,“不只是繡工好,那些個針線上人雖然出挑的也有這樣的功底,只不過這番雨后荷花的意境,才是不凡之處!”
小羊羊眨眨眼,什么意境的,她是不懂了,卻狡黠地笑了:“四哥不妨猜猜,這是誰的手藝。”
四阿哥笑了,“反正不會是十妹你的手藝!”
看著女兒氣鼓鼓了腮幫子的可愛模樣,蘇簾不禁撲哧笑出聲兒來,四阿哥的話當真是一針見血啊!
小羊羊氣得跺腳:“四哥你在這樣,我不理你了!!”
四福晉急忙幫著說項道:“十妹莫惱,我們爺最疼的便是你了,故而才愛與你玩笑幾句!”
小羊羊吐了吐舌頭道:“還是四嫂好!四哥太壞了!”
四福晉抿嘴輕笑。
絮絮叨叨大約說了個把時辰的閑話,四阿哥夫妻便要起身告辭了。
小羊羊盯著四阿哥那張平日里很嚴肅,私底下卻還算有趣的臉,便撒嬌道:“四哥,你今兒可忙著?”
四阿哥一愣,道:“……倒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兒。”
小羊羊立刻上桿子道:“那四哥你留下來教我寫字好不好?”
四阿哥頓時皺了眉頭,他說沒什么要緊的事兒,不過是平日里的客套話,實際上戶部的繁雜事務,是永遠沒有理清楚的時候。原以為若是母妃這兒有什么要緊的話,他自然不介意多耽誤些時間,可要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他自然不能浪費了辰光。
蘇簾也忍不住訓斥道:“不許胡鬧!你學寫字,這日頭莫非是打西邊出來了嗎?”——小羊羊不愛讀書,她可是清楚得很,怎么會無緣無故便要請四阿哥叫她寫大字了?指不定再打什么鬼主意呢!
小羊羊扭捏了一會兒,又撒嬌道:“人家就是想學寫大字了!!”
看著素日疼愛的小妹這般嬌嬌樣子,四阿哥不由眉頭舒展了大半:“教你一日,倒也無妨!”便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晉。
四福晉會意,便微笑道:“母妃,那兒媳先告退了。府中還有些雜物需要打理呢。”
初春的天氣,愈發暖煦,陽光照得人暖暖的,澹寧殿中的玉蘭開得成片,白得如雪,紫得絢爛。
小羊羊拉著四阿哥的手臂,躲在了花叢后頭。
四阿哥大有不喜之態,便責問道:“十妹,你不是要學大字嗎?這是做什么?”
小羊羊深深噓了一聲道:“四哥別出聲,美人兒馬上就要從額娘殿中走出來了!”
“什么?”四阿哥眉頭一皺,突然想到那那副半成品的繡屏,不由呵斥道:“胡鬧!!”說著,便大步離開的架勢。可是他才剛邁出二步,便見一個身著丁香色旗服的女子徐徐從正殿中走了出來。
四阿哥也算見了不少絕色女子的人了,但是像這樣裊娜蹁躚,又儀態溫雅的,卻是不曾見過,一時間,不由屏息凝神了。
四阿哥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淑慎已經向她見過了禮,微微讓開正路,便往后殿而去了。
那曼妙的背影,叫四阿哥凝神看了許久,久久無聲。
小羊羊氣得逃竄了出來:“四哥你好沒用啊!這么好的機會,你竟然一句話也沒說上!!白費我這番心思了!!”
“她……”四阿哥回過神來,“她是誰?”
小羊羊撅著嘴巴道:“我淑慎表姐!”
四阿哥一愣,不由便想起許多年前,在母妃殿中,那個膽怯又可人的小丫頭……母妃還說,他嚇著了那丫頭——可沒想到,當初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出落得如此仙姿玉質!!
小羊羊嘿嘿笑了二聲:“怎么樣,四哥?你動心嗎?”
四阿哥瞬間板起臉來:“胡鬧!!”
小羊羊不屑地撇撇嘴:“誰胡鬧了,剛才又是誰看得都跟呆瓜似的?!”
四阿哥面色大囧,一時間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才二十三歲的年輕人罷了,見到如斯佳人,哪兒有不動心的?只是他素來嚴肅慣了,一下子被挑破,面上著實有些掛不住。
小羊羊道:“我可實話跟你說了,我那個鉆營的嬸母,可是一門心思想讓淑慎表姐給六哥或者十三哥做側福晉呢!”
四阿哥不禁眼底一黯。
“不過——”小羊羊看著四阿哥有些失落的樣子,立刻轉變了話鋒,“不過淑慎表姐并不怎么愿意的樣子哦!而且額娘她也不愿意,額娘說六哥一門心思只喜歡阿克占氏,十三哥性子又太任性了!所以——四哥,你要是動心的話,就趕緊去求汗阿瑪吧!要是晚了,淑慎表姐可就要是別人的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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