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那拉氏聽到太皇太后說德太妃不配住進慈寧宮,不由心頭萬分解氣,面上卻愁苦地嘆息一聲:“德太妃如今不必以往,昨兒孫媳去請她移宮寧壽宮,卻吃了好一通訓斥。故而,孫媳不敢去惹她生氣。”
說著,烏拉那拉氏朝太皇太后行了一個深深的萬福,哀求道:“請皇瑪嬤幫幫孫媳吧!”
太皇太后看著皇后如斯模樣,忍不住道:“你可是中宮皇后!被一個太妃欺負成這個樣子可不成!罷了!哀家下懿旨,叫德太妃立刻挪宮,不得延誤!”
烏拉那拉氏面色欣喜異常,急忙又行了一禮:“多謝皇瑪嬤!”
太皇太后含笑點頭:“德太妃此舉著實太失規矩了,照例哀家該有所處置,不過看在做太妃也不容易的份兒上,就饒她一次。以后若是不安分,哀家兩罪并罰不遲!”
烏拉那拉氏忙道:“是,孫媳替德太妃謝皇瑪嬤寬恕。”
太皇太后含著慈和的微笑,又道:“哀家聽說,皇帝打算給太上皇的嬪妃提一提位份?”
烏拉那是忙回話道:“是!此事太上皇也應允了,說讓皇上看著辦。皇上打算尊定太嬪、成太嬪還有和太嬪俱為太妃,太貴人王氏和十七貝子的生母陳庶太妃俱為太嬪。不知皇瑪嬤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點頭道:“都是伺候太上皇多年的舊人了,晉封一下也是應該的。只是——還有博爾濟吉特庶妃呢?”
博爾濟吉特庶妃,便是科爾沁親王的女兒敖登,太皇太后的親侄女。早年入宮,一直不為太上皇所喜,所以一直都是庶妃。
烏拉那拉氏見狀,急忙笑道:“博爾濟吉特庶妃出身尊貴,入宮又久,自然是應該尊為太妃的!孫媳回去之后,立刻請示皇上擬定封號。”
太皇太后十分滿意,便道:“皇后處事公允,以后有你主持后宮事務,哀家就可頤養天年了!”這話意思就是說,她老人家不會孫媳婦爭權的。
烏拉那拉氏聽了,也送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一位嬤嬤快步走了進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太上皇的手諭發回皇宮了。”
太皇太后不由想到了自己侄女敖登,急忙問道:“是什么手諭?”
嬤嬤道:“是命德太妃克日搬遷入壽康宮的手諭。”
這下子,太皇太后和皇后都不由歡喜了,不過一個喜在臉上,一個喜在心里。烏拉那拉氏心里那叫一個痛快,哼,叫你去寧壽宮你不去,現在好了,只能去壽康宮了!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吃了婆婆兩輩子刁難的烏拉那拉氏心里的怨恨之深,可想而知!
太皇太后滿是皺紋的老臉帶著縷縷笑容,“既然太上皇都有了旨意,那就省了哀家操勞了。”
手里捻著一串成色瑩黃的蜜蠟十八子手串,太皇太后又道:“新皇登基,加封皇父嬪妃,也是慣例。不過,皇帝自己的嬪妃,該要如何冊封位份,皇后自己要心里有數才好。”
烏拉那拉氏頓時露出苦澀的笑容,“皇上的意思是,側福晉李氏列妃位,納喇氏、舒穆祿氏、鈕祜祿氏以及服侍皇上年份最久的宋氏,還有剛生了六阿哥的耿氏,俱封為嬪。而側福晉烏蘇里氏,皇上打算封為貴妃。”
最后一點,才是真正叫烏拉那拉氏發酸的之處。
太皇太后老臉上頓時消盡了笑容:“烏蘇里家,既非著姓大族,更無卓著功勛,一下子就封貴妃,可不大合乎規矩!”
烏拉那拉氏道:“皇上心意已定,孫媳也無可奈何!”——唯一慶幸的就是烏蘇里氏只生了沁儀公主,膝下無子,否則可要成為她的心頭大患了。
烏拉那拉氏瞥見太皇太后神色間的不愉,心頭一轉,便嘆息道:“再者說,烏蘇里側福晉好歹是太上皇后娘娘的親侄女,皇上從孝道考慮,封貴妃也不為過!”
果然,太皇太后臉上,青白交加了一陣,杵著老臉良久,嘴巴干動了動,到底還是沒再說什么。
見太皇太后竟然忍了下來,烏拉那拉氏不禁覺得有些遺憾。連太皇太后都不出手阻止皇上,看樣子烏蘇里氏為貴妃,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加封太上皇嬪妃的旨意,雍正元年之初便正是下達了,晉太上皇庶妃博爾濟吉特氏為宣太妃、和太嬪瓜爾佳氏為和太妃、定太嬪萬琉哈氏為定太妃、成太嬪戴佳氏為成太妃,太貴人王氏為密太嬪、陳氏為勤太嬪。
加封太妃太嬪們的名單清清楚楚,都是經過太上皇御筆準予的。可惜里頭沒有德太妃的份兒,甚至太上皇和新皇連一個貴太妃的尊號都吝嗇給予!!
一時間,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養心殿中,皇后烏拉那拉氏前來請安,看著案上那堆積如山的奏章,以及自己的皇帝丈夫眼下的烏青,她忍不住開口道:“皇上昨兒又是批閱奏章到半夜嗎?”
禛頭都未曾抬一下,心思也全然盡在奏折之中,便語氣冷淡地道:“皇后若無要事,便退下吧!”
烏拉那拉氏聽著如此疏離的話語,不由心中一刺,酸澀油然而生,為什么這一世,爺登基之后,反而待她如此冷漠?想著上輩子,起碼能相敬如賓,如今重活一次,卻反倒不如上一世了?
烏拉那拉氏勉強忍住苦澀,行了一個萬福道:“皇上日理萬機,若無要事,妾身也不敢前來叨擾。”
禛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便擱在了一旁的白玉筆山上,便抬頭正了神色,聽皇后講下去。
烏拉那拉氏道:“皇上,壽康宮的德太妃昨兒惹了病氣,卻不肯叫太醫診治。”
禛眼底瞬間一晃,迷離了一會兒,隨即又是平日里嚴肅不茍的儀態:“太妃不是三歲的小孩子,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該有數!既然她不愿太醫診治,想必是沒用大礙!你無須多過問!”
這樣平淡而疏離的語氣,叫烏拉那拉氏心頭一震,沒想到,這一世,爺和德妃的母子關系,竟然已經到了連陌生人都不如的地步嗎?德太妃生了病,卻不肯太醫醫治,擺明了是想讓皇上親自去侍疾!!可沒想到,皇上不但半點沒有侍疾的意思,反而說出了這樣的話!
烏拉那拉氏略定了定心神,“是,妾身明白了。”然后又道:“內務府已經按照皇上的口諭,預備好即將冊封嬪妃的朝服,還請皇上示下!”
禛淡淡“嗯”了一聲,便道:“那就煩勞皇后擬定李氏與六嬪的封號。”
烏拉那拉氏不禁一愣,急忙問道:“那烏蘇里妹妹的封號……”
禛隨手又拿起一直玉管狼毫,鋪開宣紙,蘸飽了墨,便在潔白如雪的紙上寫下了一個端方的“懿”字。
“懿?”烏拉那拉氏不由心頭一震,這可是皇上的養母孝懿皇后的封號啊!如今卻給了烏蘇里氏,這代表的分量無疑是不言而喻的!
不管心中如何醋海翻涌,烏拉那拉氏臉上卻是端莊而溫和的笑容:“溫柔賢善曰懿,秉彝好德曰懿,尚能不爭曰懿,皇上擬定的這個封號當真是上上之選!”
“既如此,冊封禮事宜,就勞煩皇后了!”禛嚴肅著面龐道。
烏拉那拉氏忙萬福道:“這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一定會辦理得妥妥帖帖!”
如此,側福晉烏蘇里氏封懿貴妃,側福晉李氏封齊妃,格格宋氏為懋嬪、格格納喇氏為靜嬪、格格舒穆祿氏為順嬪、格格鈕祜祿氏為熹嬪、格格耿氏為裕嬪。其余侍妾格格則按照出身高低分別封為貴人、常在、答應不定。
而齊妃所出的長女清儀,原為和碩懷恪格格,如今也晉封為和碩懷恪公主。
而大封之事剛剛剛落幕,新皇嬪妃各居所位的時候,那位剛住進壽康宮沒多久的德太妃烏雅氏卻病情加重了!
存著狐疑的心態,皇后烏拉那拉氏卻不得不親自去瞧瞧,可這一瞧,見躺在床榻上,出氣多、進氣少、全然不似裝病模樣的德太妃,叫皇后不禁腦袋有些發亂。
花白胡須的老太醫弓著身子道:“啟稟主子娘娘,德太妃進來憂怒交加,又兼外邪入體,早年產后暗疾又被引發出來,三者交加,內外俱虧,內損五臟氣血、外傷四肢血絡,故而如今一病不起,脈象虛浮、甚至時有時無,實乃大兇之兆啊!”
伺候了德太妃一輩子的蘭、菊都是已經是嬤嬤輩兒的了,如今都是眼腫若核桃。蘭嬤嬤哽咽著嗓子道:“太妃自打搬進壽康宮鳳體便不爽利了,卻不肯傳召太醫來瞧!奴才們也不敢違拗,哪兒想到過了沒幾日,反而病情加重,一下子便臥床不起了!”
與此同時,暢春園卻是另外一番風景。
“噗——你說什么,懿貴妃?!!”蘇簾聽聞了淑慎的封號,差點被沒茶水給嗆死。特么滴這不是慈禧的封號嗎?!歷史這東西未免也太愛開玩笑了點吧?!
小凌子笑著道:“這樣的封號,可不是尋常人能得的!奴才還聽說,德太妃在皇上大封嬪妃之后就突然病倒了,也不知是不是氣著了!”
“這種事情有什么好生氣的?”蘇簾聳了聳肩膀,淑慎位份再高,也只是晚輩。不過也對,被一個晚輩在位份上反超了,而這個晚輩又恰恰是蘇簾的侄女!她一輩子不得不在蘇簾手底下,仰人鼻息,如今自己兒子當了皇帝,她身份還是沒有半點提神,反而是旁人一下子就飛上了枝頭,如此巨大的差距,也難怪德太妃受不了了。
可是沒過多久,卻傳來了德太妃薨逝的消息,這下子可把蘇簾給震驚了一下!德太妃、烏雅氏,不是離死還遠著嗎?蘇簾分明記得,她是雍正元年才……額!今年就是雍正元年啊!!!可、可是!現在的雍正元年和歷史上的雍正元年可不是一年!!因為禛提前了十一年登基,照道理說,德太妃應該活到雍正十二年才對啊!!
可是宮中的喪報總不會是假的吧?!!
玄燁看著蘇簾一臉震驚的樣子,便道:“罷了,她沒了,對老四反而是好事!也省得鬧得宮里雞飛狗跳了!!”
蘇簾干笑了笑,雞飛狗跳倒是有些過分了,德太妃頂多攛掇自己小兒子倒是散播謠言說他哥的皇位是篡位來的,然后太上皇是被拘禁在暢春園里的啥啥……
不過有一點蘇簾也認可,德太妃死了,對禛好處最大!
玄燁又清咳嗽了兩聲,道:“夫人吶,那個——之前朕答允了老四,若是烏雅氏沒了,許與追封。”
蘇簾面色平常:“那就追封唄!”——人都死了,她還有什么好計較的?
玄燁不由松了一口氣。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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