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續續,只要還健在的跟陳燮有血緣關系的人,都來到了京師。這樣的一個過程持續了半年之后,陳燮正式宣布辭職,陳子龍在人生的暮年,總算是達到了人臣的極致。
辭職之后,陳燮卸任復興黨黨魁一職,因為在歐洲外交成績極為出色,為大明爭取了巨大利益的張廣德,出任黨魁一職。實際上這就是在告訴天下的黨員,這是接班人。并且在正式卸任之前,陳燮在黨章中立了一個規矩,黨魁必須有外交工作的經驗。
為什么會設這一條,外人無從得知。復興黨內部則普遍認為,大明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內部環境,而是領導人需要一個面向世界的眼界。一個對世界了解不足,沒有跟外國人打過交道的領導人,是很難帶著政黨乃至整個國家走向一個正確的方向。
正式離職的這一日,陳燮出現在國會,發表講話。該講話縱論國際國內形式,指出大明的未來在于大海,在于海外殖民地,在于教育,在于科技格物。陳燮從三寶太監鄭和開始說起,談到了大明當初錯過的機會。正是因為當時的政治人物缺乏遠見,為了一己之利,打著為國家的高尚旗號,斷送了大明走向世界,由此富強的道路。因為這個決策的錯誤,大明放棄了大海,放棄了海量的財富,差點斷送了二百年的國祚。最后,陳燮抑揚頓挫的對滿座議員和官員道:“我們已經打開了掌握這個世界的大門,將來如果有人以治內的借口,提出閉關鎖國的政策,這里我要強調一句,此國賊也。人人得而誅之”
之后,議會以立法的形式,兩院上下全體通過了一條法案。凡有提議閉關鎖國者,以叛國罪論處。不許保釋。這一條,直接寫進了憲法。
陳燮離任之后,大明進入了一個新時代,一個政治上沒有陳燮的時代。離任的陳燮不是鎖在西山修養,而是帶著一幫人離開了京師。乘火車到天津之后,轉到遼東,途徑平壤漢城,抵達仁川。由此渡海前往江戶。陳燮此行所到之處,百姓自發沿途迎接。抵達沈陽之時,沿途三十里,百姓設香案焚香,一日不散。遼東之百姓的心目中,陳燮就是萬家生佛。當年的移民,救了無數人的性命。遼東民間有陳公祠上千座,都是百姓自發建造。
抵達江戶之日,城內萬人空巷,碼頭上人山人海。幾十萬人整齊的跪地,迎接“東瀛王”。至今的東瀛人,還是以陳燮為王。在江戶停留一周之后。陳燮轉道長崎,乘新式戰艦往北美。民間乃至整個大明對于這個路徑,似乎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陳相要回家了。這一次,陳相真的要離開大明了,離開大家了。
報紙上公布了陳燮的行程之后,民間無數百姓痛哭流涕。陳相自北美海外而回,民間的主流觀點其實早就斷定,陳相非凡人也。假托北美而回,如今將駕鶴而回也。
反正各種說法都有。民間無數的版本,最終都歸于一個地方。那就是神仙。
紫禁城依舊暮氣沉沉,手里捏著一封信,已經不年輕的朱慈烺,望著落日中的紫禁城,久久難做決定。這封信,要不要打開呢?這是陳燮臨行之前,讓人送到皇帝的手里。陳燮走了,但是朱慈烺并不高興,甚至有一些害怕。陳燮在總理的位置上,他的小命和生活都是有保證的。陳燮離開了,繼任者是不會對他有半點縱容的。利益太大了,大到誰都不會心慈手軟。可以說,自打議會誕生之日,國家就不可能回到過去,更不可能出現所謂乾綱獨斷的皇帝。大明的皇室,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間,已經泯然眾人矣。民間或許有凡夫俗子會認為他們高人一等,但是朝廷的大臣們和社會上的有識之士,是絕對不會對皇室有半點放松的。
朱慈烺最終還是打開了信封,顫抖的手拿著信,默默的讀了起來。
“我走了,什么也不會帶走。你我之間最大的分歧在于,你認為天下是一家之天下,我認為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如果你想有一個善終,那就宣布搬出紫禁城吧,把這個過去象征皇權至高無上的地方交給內閣,對外開放,讓普通百姓也能進來走走看看。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大明至高無上的象征將始終姓朱。臨別的肺腑之言,接受不接受,在你。”
這個建議,朱慈烺到底有沒有接受,陳燮完全不知道。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大海上,看著無盡的太平洋,吹著海風,向東,再向東。護航的戰艦有五艘,都是最新式的巡洋艦。按照陳燮的意思,根本不需要護航,但是海軍一再堅持,陳燮最終作罷。都到了這個程度了,再做兒女姿態就沒意思了。
抵達夏威夷的時候,陳燮特意停留了幾天,登上山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珍珠港。以前只是在電影里看過,這次親臨現場,自然是要看看的。不過現在的珍珠港,與電影里的差距可不小。建筑不多,沒有機場,更沒有航母和雷達站。
海灣內的只有碼頭和兵營,山上有炮臺,架設的是最新式的要塞炮,口徑150和105。大明現在的度量衡還是有點亂,舊的尺碼民間還在用。但是學校和工廠,因為工業的需要,全都改了。官府用的也是公制,陳燮相信,再過三十年,舊的東西都將消失。
海風拂面,看著眼前的景致,陳燮沒有壯懷激烈,更沒有賦詩一首的心情。反倒是非常的平靜,大明之旅,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一直以來,陳燮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說什么,只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或者說是根據實際情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很多人認為陳燮沒有稱帝是一個奇跡,實際上陳燮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當皇帝。只要有陳燮在,皇帝最終是要變成一個象征意義的東西,何必禍害子孫后代,讓他們來做這個眾人矚目,又沒有任何樂趣的皇帝呢?民主這個東西,不管是一黨指正還是多黨輪流執政,最終都是要走上這條路的。卻別在于黨內民主和黨外民主,好壞很難分清楚,至少陳燮覺得自己看不出來。大明的未來會走向何處,還是順其自然吧。
站在炮臺上,一手扶著一門要塞炮,陳燮身后的人都離他十米之外,沒人上前來打擾他的思緒。實際上這個時候的陳燮,沒有任何思緒,他就一個念頭。輕松的完成一次寰球旅行吧,另外一個時空的自己,沒有那個能力,這個時空就不要錯過這個機會了。不然誰知道什么時候那個家伙會出現,嗖的一下把自己帶走呢?
未來會怎樣,未來會如何?陳燮連自己的未來都搞不定,還管的了別人么?
沒人打擾,陳燮很容易陷入胡思亂想當中,手腕上的“表”再次微微震動,但是并沒有什么漩渦在空氣中出現,依舊是震動幾下就平靜了。但是頻率比之前快了很多,半年前一天震一次,現在一天震三次。這也是陳燮為何要不斷的加快腳步,交接再交接的原因。不能等自己突然消失,整個大明一片抓瞎吧?
看完了珍珠港,陳燮繼續往東,戰艦抵達進山的時候,獲悉一個好消息,不用坐戰艦繞南美合恩角了。陳璞這個北美的大資本家,為了修太平洋鐵路,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動用了五十“勞工”,其中主力是美洲土著,不乏從西方各國弄來的白人。
陳燮下船之時,陳璞激動的匯報了這個好消息,太平洋鐵路修到了芝加哥。再往前的話,也旅途還可以享受一下騎馬的樂趣,實際上騎馬一點都不舒服,但是美洲這么大,陳燮想看看。在進山,陳燮也受到了盛大的歡迎,其中最為狂熱的不是華裔,而是那些日裔。
在日裔的心目中,陳燮就是他們的神。沒有陳燮這個東瀛王,日裔們就沒有機會來到美洲,就沒有機會分到土地,就沒有機會頓頓大米白面的隨便造。更沒有機會成為大明的陸軍官兵,掙一份軍餉和家庭的社會地位。這么說吧,日裔是融入大明最快的民族,也是最為徹底的民族。一個日裔,在公共場合,最好稱呼他為大明人,而不是大明日裔。不然這幫孫子真的會很不高興,很不高興。尤其是這么稱呼他們的人是非華裔的時候,他們更加不高興。
列車在北美的原野上飛馳,陳燮一直安靜的坐著,看著窗外的景致。陳璞則安靜的站在一邊,國內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早就知道了。這個時候,陳璞是最擔心的人,因為在北美,他的勢力太大了,大到各個總督聽說他來了,都要到大門口迎接。
作為北美最大的重工業巨頭,陳璞能走到這一步,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陳燮的支持,不然怎么從大發銀行弄到三千萬的資金,供他在北美發展。更不可能做到將陳燮手里的鐵路股份變現,拿到北美來發展。
“陳璞啊記住我說的一句話,北美,只能是大明的一部分。”陳燮很突然的來了一句,陳璞渾身發抖,緩緩跪下道:“孫兒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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