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院回來之后,玄英的臉色便有些難看。
蕭意雪心里也知道玄英為什么會這樣,便沒有主動和玄英說話。
她將自己這些年收藏的每一架琴都找了出來,很仔細的挑選著適合初學的人用的古琴。
她是真心想要好好的教蕭原喜。
錦鵲過來的時候,瞧著蕭意雪看著滿屋的古琴發怔。
“四小姐,你這是做什么呀?”錦鵲略微有些吃驚,將手中捧著的點心放下,又看了看屋子里擺放的古琴。
這些對于蕭意雪來講,都是極其珍貴的東西,怎么現在會隨意的擺放出來。
蕭意雪自幼便喜歡古琴,這些年來蕭九也送了她不少的琴。蕭意雪將一架琴都當做寶貝一樣的放起來,只有偶爾才會拿出來彈奏。而且在古琴這方面,蕭意雪當真是很厲害的高手。
在張家的時候,她便能瞧出來。
蕭意雪的那場琴聲,讓張家園子里的所有人,都如癡如醉。
只是可惜,這樣優異的女子,卻嫁給了張月朗那樣的狗東西。
蕭意雪見到錦鵲過來,便笑著道:“你瞧瞧,那架琴比較好,你幫我選選。”
錦鵲聽了話,瞪圓了雙眼:“四小姐,你這是……奴婢覺得,都很好。”
對于蕭意雪而言,這些古琴每一架都是非常好的。所以蕭意雪從前時常也會跟錦鵲說笑說,她不能死她舍不得這一屋子的琴。這些琴都是活在她生命里的。
蕭意雪說的極其認真,錦鵲在聽了這些后,覺得有些汗顏。
這些明明都是死物,可是蕭意雪說的好像這些古琴都有生命似的。
“我要回京了。”蕭意雪撫摸著擺放在桌上的古琴,笑顏逐開,“錦鵲,我要親自教小喜學琴,我要親自教她你知道嗎?”
錦鵲聽了之后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四小姐。你是說十三小姐嗎?”
“嗯。是小十三。”蕭意雪心情不錯,便和錦鵲解釋,“三弟今日剛到莊子上,我剛去主院瞧過了。結果。三弟邀請我回京。其實我當時是拒絕了三弟的好意。錦鵲你也知道我的這病。回京也是給三弟丟人,不如就在這京郊的莊子上養著,能活一年便是一年。可是。三弟妹說希望我能回去,親自教小喜學琴,而且杜明大夫也會和我一起回京。”
錦鵲一臉錯愕,整個人都怔住了。
蕭意雪從前是喜歡京城這個地方的,蕭意雪是個養在閨閣里的大家閨秀,她自小便學琴,更希望能見到更多喜琴的高人。但是奈何東陽縣那個地方太小了,除了從前教蕭意雪古琴的師傅,便沒有人告訴蕭意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而且,蕭意雪一及笄便被送到了張家為妾,那些年的生活都快讓蕭意雪忘記了,她從前的向往到底是什么。
她變的沉默寡言,更變的卑微。
尤其是她剛回南蕭的時候,十三小姐蕭原喜看到她后,便躲的遠遠的,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樣。十三小姐的舉動讓蕭意雪整個人都快崩潰了,畢竟當初蕭意雪是為了南蕭才嫁到張家的,可是現在的她在別人的眼里,就是個怪物。
一個控制不了自己理智,會隨時傷人的怪東西。
蕭意雪見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愿意都靠近她,便越來越自閉,不喜和人言語。
更多的,是自卑。
若是十三小姐能和四小姐挽回當初的姐妹情誼,四小姐的心結也會解開一些。
錦鵲眼眶漸漸地紅了,“十三小姐,她……她想學琴?”
“嗯,想的。”蕭意雪看著錦鵲的樣子,佯裝生氣,“你這個傻丫頭,可別在這個時候哭了。小喜愿意和我親近,我是高興的,我能教她古琴,我覺得這是我這幾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錦鵲,你會陪我一起回京嗎?”
蕭意雪說著,便握住了錦鵲的雙手。
她嫁到張家這些年,她的兩個陪嫁丫環已經離開了她,成為了張月朗的通房。若不是錦鵲,她想她不能堅持那么多年。
如今她習慣了錦鵲在身邊,所以她自然么是希望錦鵲陪著她回京的。
錦鵲趕緊點頭:“陪,我會陪四小姐回京的。只要四小姐不嫌棄錦鵲笨不嫌棄錦鵲粗魯,錦鵲是愿意伺候在四小姐身邊的。”
蕭意雪高興的笑了起來:“你這個丫頭。”
錦鵲將點心遞給了蕭意雪,在一邊站著的玄英,眼里有些憤恨。
“四小姐。”玄英在這個時候說話了,“你會帶奴婢一起回京吧?奴婢自小便跟在你身邊。這么多年了,奴婢……不想離開你。”
蕭意雪聽到玄英的聲音后,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但是很快她又笑著說:“嗯,我會帶你回去啊。阿英你放心,我當初答應乳娘會照顧你,便會做到的。”
玄英聽了之后,眼淚從眼眶里滾落了出來。
她本就長的清秀,這么一哭,更顯得楚楚可憐。
“難為四小姐還記得,可是……可是侯爺卻不記得了。”玄英低頭哭的厲害,“玄英是卑賤的下人,又怎么能奢望侯爺記得。”
玄英的話,卻讓蕭意雪的心有些刺痛。
小的時候她總和玄英還有三弟一起玩耍,猶記得有一年大雪,凍的人渾身長滿了凍瘡。她的母親林姨太太那個時候只是個不受寵的姨娘,屋子里的炭火少之又少,乳娘就抱著她和三弟,將棉被都蓋在他們身上,給他們取暖。
乳娘屋子里的棉被和衣物都送到了他們房里,所以那年大雪后,乳娘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最后乳娘臨終的時。握住她和三弟的說,哭著說:“三少爺四小姐,老身不行了……但是老身求求你們,照顧好小英……我就這么一個孩子。”
當時她和蕭九都趕緊點頭答應了乳娘,最后乳娘走了,她和蕭九對玄英都頗為照顧。
只是小時候稚嫩又純善的玄英,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蕭意雪心里多少覺得愧對玄英,所以在玄英提起要隨她一起回京的時候,蕭意雪是會同意的。
只是……
蕭意雪看著遠處的九霄環佩,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世上總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彼時。夏阮正在主院里吃著蕭九做的點心。
蕭九親自下廚做的點心。雖然味道不算絕美,但是比起她平日里吃的點心,也算的上是不錯。
所以夏阮吃到這些點心的時候,略微有些驚訝。
她怎么也沒想到。丈夫給她帶來的驚喜。會如此的多。
不過。在丈夫轉身放置公文的時候,老忠跑到夏阮身邊低聲道:“夫人,侯爺已經吃了一個多月的……桂花糕了。侯爺吃桂花糕也就算了。侯爺身邊的點心,都換成了桂花糕。老奴……京城那些賣桂花糕的鋪子,估計都認識老奴了。”
老忠的眼里頗為有些幽怨,讓夏阮當時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蕭九轉身的時候,老忠已經很快的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蕭九看了看老忠,又看了看夏阮,才問道:“夫人在笑什么?”
“這桂花糕的味道,極好。”夏阮認真的點頭評論,“侯爺可要嘗嘗?”
蕭九略微有些尷尬,轉身繼續整理架子上擺放的公文,干咳了幾聲:“唔,刑部送來的公文放哪里了?老忠,你可有看見?”
“老奴放在閑月閣了。”老忠這個時候將頭低的不能再低,他努力的分辨自己這雙靴子,到底是自己的夫人什么時候給他買的。
因為這幾日送來的公文,除了蕭九身上帶著的,便全部送到閑月閣了。
侯爺這樣問,無非就是想岔開夫人的話題。
侯爺這段日子一直在學做點心,又怕自己做的味道不好,所以侯爺一邊吃著自己做的桂花糕,還會嘗外面的桂花糕。但凡是京城里賣桂花糕的鋪子略微有些名氣,侯爺便會讓人叫他們買回來。
買的多了,侯爺一個人不吃完,便留給他嘗了。
于是這段日子里,老忠嘗遍了京城不少鋪子的桂花糕。現在的他,看到桂花糕都害怕,還不忍不住哆嗦。
老忠想,他都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蕭九估計也不例外。
這個時候的蕭九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嗯,你去給我取來。”
老忠覺得自己像是解脫了一樣,趕緊回答了一聲:“老奴馬上就去。”
說完,拔腿便朝著屋外沖了出去,似乎身后像是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樣。
夏阮看著轉移話題的丈夫,又看著奪門而出的老忠,唇畔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原來她這個看似謫仙不沾人間煙火的丈夫,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手中的桂花糕入口即化,夏阮吃的便多了一些,直到老忠將公文取來的時候,這瓷盤里的桂花糕,已經被夏阮吃的七七八八了。
“侯爺,公文給你取來了。”老忠將公文交到了蕭九的手中,然后又快速的轉身,從屋子里退了出去。
蕭九看著老忠的動作,略微有些尷尬,但是很快他就將這份公文放在了已經吃飽喝足的夏阮面前。
“夫人,這是處理安應容的公文,你看看。”蕭九看著被夏阮吃的差不多的桂花糕,唇畔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夏阮挑眉,她怎么也沒想到,蕭九居然會直接將公文給她看。
言語里,還帶著隨意。
她略微有些詫異,因為擺放在她面前的是刑部最機密的東西,可丈夫似乎一點也不避諱。
像是讓她看最平常的東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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