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侯府到夏家,路程不足半個時辰。
夏阮坐在馬車內,看著懷里的孩子微微發怔。
今日一早她去見了林姨太太。
林姨太太說了許多事情,每一件都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雖然之前,她就想過這件事情,但是卻沒有深想。
現在從別人的嘴里知道這一切,卻讓她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情太過于棘手了。
若是稍微處置不當,三舅和丈夫都會有危險。
前世三舅會中毒,最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或許就和這件事情有關。
更讓夏阮頭疼的是,朱砂居然沒有去世,而是活了下來,現在依舊在六皇子身邊。
南亭和杜若還下落不明,艾葉的尸首也沒有找到……
夏阮揉了揉眉心,不知該如何插手這件事情。
杜若見夏阮揉著眉心,便忍不住問道,“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嗎?”
今兒一早林姨太太便來找夏阮了,她和夏阮在屋子里說了很久的話。這次,是林姨太太先離開屋子的,留下失神的夏阮。而且杜若也注意到了,夏阮手中握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從紙張的色澤上來看,這張紙條怕是存放了很久。
杜若假裝沒有看到,而是在一邊收拾起了東西。
夏阮坐在椅子上發怔了很久,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杜若瞧著這樣的夏阮,多了幾分擔憂。
因為杜若知道。夏阮很多時候都喜歡將事情悶在心里,不喜歡將事情說出來。
或許,夏阮早就習慣了什么事情都一個人扛著。
杜若怕夏阮這樣會憋出什么毛病,心里焦急的厲害,但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夏阮。
“沒事。”夏阮臉色漸漸地緩和了下來,“快到了吧?”
杜若挑起車簾瞧了瞧,“快了,馬上就進胡同了。”
夏阮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看著懷里的孩子。
蕭晟還小,但是眉眼間卻和蕭九有幾分相似。蕭家的人生的好。她想兒子來日長大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杜若看著夏阮,眉頭微蹙,猶豫了半響,還是說道。“夫人。今晚侯爺來接你。你要同侯爺說說莊子上的事嗎?”
夏阮讓薛管事和王大一起去了莊子上,這件事情杜若是知道的。
薛管事走后,宅子里的事情都是她的丈夫柳昌元在打理。
府里的小丫環不少是她親自從人牙子的手里買回來的。府邸里的下人大換了一次,也算是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了。
等她做完這些事情,柳昌元松了一口氣,對她說,“這日子,總算要安穩了。”
杜若瞧著丈夫,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怎么可能安穩的下來。
朝堂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建廣帝身子表面上看著健朗,實際上身子里卻是虛了。
杜若是大夫,當然知道丹藥的危害。
哪些丹藥等于是提前預支了人的生命,等再過些日子,建廣帝怕是會猝死。
到時候,朝堂上一亂,怕是蕭九和夏阮都會牽涉其中。
這些道理她這個做下人的都明白,又何況是夏阮?
所以,這日子,怕是還安穩不下來。
“嗯。”夏阮沒有準確的回答杜若,她知道杜若在擔心什么,于是又道,“莊子上的事我還能處理,這些小事就不要去打擾侯爺了。”
宅子里的事情,蕭九若是不問,夏阮便不會主動說起。
她的丈夫要忙外面的事情,她自然該打理宅子里的大小事務。
而且,如今朝堂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她不想這小事打擾到蕭九。
一個人再厲害,精力也是有限的。
而且,她又不是真的無能到宅子里的事情都打理不好,又何必讓丈夫操心。
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重黎站在外面道,“夫人,到了。”
夏阮挑開車簾,便從馬車內走了下去。
她抬眼便瞧著母親站在屋外,似乎消瘦了不少,鬢發漸白。
母親似乎這些日子蒼老的厲害,夏阮看著心里十分的酸澀。
“娘。”夏阮趕緊走了上去,緊張的看著李氏,“外面風大,怎么出來站著了?若是受了涼,可怎么辦?”
李氏還來得及說話,反而是站在一邊的夏雯接了話,“三堂姐,二伯母這也是想你了,才出來接你的。我也是,好久沒見三堂姐了,便同二伯母一起出來接你了。”
夏阮轉眸瞧著站在一邊的夏雯。
這幾年夏雯長高了,容貌和前世一樣,柔媚、嬌弱的像朵花似的。
可惜這樣的女子,卻有著蛇蝎一樣的心腸。
“阿姐。”一陣軟糯的嗓音傳了過來,只見李氏的身后站著一個不足四歲的小男孩,他伸出白胖的小手,對著夏阮撒嬌道,“阿姐,抱抱。”
李氏的目光也隨著夏阮的視線看了去,然后她有些無奈的說,“瑞哥兒一直想著你呢,這不,非要和我一起出來等你。”
夏阮看著夏瑞,然后笑著將他抱了起來,“好,阿姐抱。”
夏瑞開心極了,對著夏阮便笑了起來。
夏阮對這個弟弟向來疼愛,幾百兩銀子買回來的玉佩,因為夏瑞喜歡,她便送給了夏瑞玩耍。當時李氏有些驚訝,說這個玉佩若是夏瑞抓不穩摔壞了怎么辦,夏阮只是笑著說,這個玉佩便宜,幾兩銀子,壞了也就壞了,不可惜的。
李氏對金銀玉器沒有太多的研究,而且夏阮這樣說,李氏便也信了。
對于夏阮的話,李氏從未懷疑過。
因為。夏阮是她的女兒。
若是一個做母親的都懷疑自己的女兒,那么這個世上,又有誰會相信女兒呢?
對于這點,夏阮一直很感激。
母親對她好,她都知道。
“都在屋外站著做什么,三姑奶奶你趕緊進屋吧。”翠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著杜若道,“來,讓我抱抱小世子。”
翠柳從杜若的手里將蕭晟接了過來,看了看才道。“夫人。這個孩子長的像極了三姑爺。”
李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一家人慢慢的進了屋子。
夏雯站在一邊,發現周圍的人冷落了她。
尤其是夏瑞這個小混蛋,她還未和夏阮說幾句話。便被夏瑞搶了過去。
仗著年紀小。夏瑞便開始對夏阮撒嬌。尤其是夏雯想和夏阮說話的時候,都會被夏瑞飛快的打斷。
夏雯被這個孩子氣的目瞪口呆,她簡直快不相信夏阮手中的孩子。還不足四歲。
進了屋之后,小丫鬟們將茶水送了上來,還送了一些果脯。等杜若剛要轉身,站在杜若身后的小丫鬟便笑著將手里的青花瓷碗遞給了杜若,一臉笑意。
杜若看了看碗里的東西,頓時便明白了過來。
夏家用膳比從前小心了很多,她手里的這碗血燕,怕是李氏花了不少銀子給夏阮買來補身子的。
杜若用袖子擋住了周圍人的視線,見手里的銀針沒有發黑,而血燕也沒異味,便端到夏阮身前。
夏阮將杜若手中的血燕接了過來,然后才對李氏道,“母親,這太破費了。”
“阿姐,瘦了。”夏阮剛放下的夏瑞這個時候又跑到了她的身邊,摸著她的手說,“不像豆腐了。”
夏瑞的一句話,讓夏阮和李氏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前,夏瑞握住夏阮的手,便說夏阮的手像豆腐。夏阮當時還詫異,自己的弟弟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后來李氏解釋了一通,她才明白了過來。
夏瑞調皮,和翠柳家的孩子經常玩到一起。翠柳家的孩子叫豆子是個女孩,兩個人經常一跑就不見蹤影。
有一次,翠柳找了半天,才從廚房里找到了兩個小調皮。
只見兩個孩子手里抓了好多豆腐,然后彼此還笑的傻乎乎的。
翠柳氣的差點打豆子的屁股,最后還是李氏攔了下來。
因為,李氏向來吃素,又喜歡吃豆腐,夏瑞便瞧在了眼里。前段日子天氣太過于炎熱,李氏便沒什么胃口,所以夏瑞才帶著豆子去了廚房,想給李氏做好吃的豆腐給李氏開胃。
結果,孩子太小了,反而是弄了自己一身的豆腐。
孩子的話,是最純真沒有謊言的。
夏瑞這樣說,無非就是想說,夏阮這段日子累壞了,連手都不如從前光滑了,想必是沒有歇息好。
李氏自然也聽懂了夏瑞話中的意思,便對著夏阮說,“不破費,你趕緊用了吧。瞧瞧你,怎么瘦了怎么多,連瑞哥兒都瞧出來了。”
夏阮聽了,臉上便有些尷尬,但是心里卻無比的溫暖。
從前的她,身邊唯一的親人都背叛了自己,可是現在,母親尚在,幼弟也在身側。
“阿姐吃。”夏瑞墊高了腳,將碗推向夏阮,“甜的,不苦。”
夏阮見母親和夏瑞執意讓她用掉血燕,便也沒有再多推辭。
她吃過不少的血燕,卻覺得今日的血燕,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夏雯坐在一側,心里像是吃了黃蓮一樣難受。
他們難道真的不知道,她這幾日也需要補身子嗎?
憑什么夏阮可以吃血燕,而她就要吃普通的燕窩。
夏雯越想心里越生氣,握住手絹的力氣也越來越大,但是她卻不能露在表面上。
有些事情,她必須得忍。
忍的住,才有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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