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蔣宏生歇在秋水院。
顧氏按著女兒囑咐,把錦盒遞到他,說是今兒逛街淘來的東西,看著順眼,便買了來送給他。
蔣宏生一早就知道顧氏與女兒今兒上街,正想問問買了些什么?哪料到顧氏遞過一方錦盒。蔣宏生深感意外,喜不自禁拿出來細細把玩一番,見一面陰刻著“在家常如意,出行永平安”,頓覺暖意盈胸,滿滿的都快溢出來。
他一把摟過顧氏,低頭吻了吻她的秀發,柔聲道:“可給自己買些什么?”
顧玉珍嬌嗔道:“瑤兒幫我看中了一套翡翠頭面,非逼著我買。”
顧氏向來對這些金啊,玉啊的無甚興趣,送她東西,也不見戴,平日只一只簡單的珍珠簪子,難得今兒興致這么高,蔣宏生忙說拿來瞧瞧。
顧玉珍推開蔣宏生,從妝奩里取出錦盒,打開來遞給他看。
蔣宏生細細看了半天,方嘆道:“我女兒的眼光就是好,這是哪家首飾行買的?看著倒是別致大氣,戴給我瞧瞧。”
說罷拿出飾品,一一幫顧氏戴上,走遠幾步,細細打量。
翡翠的綠,襯著顧氏白膩的臉,在燭火下,流光溢彩。美人含羞俏立,蔣宏生怦然心動,兩眼放光。真真是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啊。
“我說太貴重了,可瑤兒非說好,這孩子……”
蔣宏生卻只是笑。
顧氏見他半天不言語,跺跺腳,轉過身欲把東西解下來,雙手卻被人摟住。
低沉的聲音緩緩而起:“這樣的東西才配得上你!玉珍,你真美,咱們早些歇息。”
說罷,一把抱起顧氏,走向床里。一時芙蓉帳里春宵暖,滿屋生輝。
事畢,蔣宏生摟著顧氏意猶未盡道:“今兒個花了不少銀子吧,明日我讓人送來,算是我送你的,可好?”
顧氏懶懶的嗯了一聲。
蔣宏生見愛妻紅唇微啟,面色嬌紅,輕輕一應似嬌嘆,又似滿足,心下頗為動容,笑道:“哪家買的?甚合我心。”
顧氏淡淡一笑道:“今兒從桃花塢過,有個叫瑾玨閣的,門面裝點的很是別致,便好奇進去看了看。那瑾玨閣過幾天才開業,今兒是人家特意看在你蔣二老爺的面上,才讓我們進去的,東西都是好的,就是貴了些。騙了我不少銀子去。”
蔣宏生心中受用,摸著顧氏的光滑的后背笑道:“噢,下回我去看看,再幫你淘些好東西來,我媳婦戴著就是好看。”
顧氏狠狠掐了他一把,啐道:“誰稀罕。”
蔣宏生只覺得剛剛消下去的火立馬竄了上來,摟著顧氏狠狠的又要了一回,方才沉沉睡去。
四月初八,瑾玨閣悄無聲息的開業,平靜的沒有引起一點波瀾。
十幾日后的一個上午,蘇州城最繁華熱鬧的山塘街上的老茶館“三萬昌”,來了一灰一青兩個錦衣公子。
兩人找著最里的兩個位置,叫上一壺好茶,兩份小點心,慢悠悠的喝茶聊天。
眼尖的伙計見兩人氣度不凡,一派富貴子弟的模樣,當下殷勤的招呼。
“三萬昌”向來是富貴閑人,才子吃早茶的好地方,一壺茶下肚,心便定了。再消消停停吃早點,淺斟慢呷,漫話世道,閑談滄桑,當真愜意無比。
“三萬昌”收費頗高,茶水,糕點及茶樓的伙伴圴是此店的招牌,若無幾分身家的人,也不敢到此消費。
那灰衣青年道:“叔叔昨兒個好運道,花了一百輛銀子就得了個大寶貝,我挑花了眼只得了塊破石頭。叔叔,侄兒服了。”
青衣中年男子撫著稀疏的幾根胡子,得意洋洋道:“古人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你叔叔我從小玩到大的東西,怎么能看走了眼?那瑾玨閣的老板太蠢,放眼當世,有幾個富貴,讀書人家的哥兒,不是從小玩著這些個物件長大的?拿幾塊石頭出來給客人賭,也不怕陪個底朝天。”
灰衣青年笑道:“那瑾玨閣老板看著倒像是有幾分家底的,東西都不是凡品,侄兒我不帶夠銀子還真不敢去。”
青衣男子點頭道:“若沒有幾分家底,哪能玩得起這個?你啊,好好學著些,敢明回去,再去選幾件寶貝,送給二老,也好哄二老高興不是?順便再去賭上一把,看看有沒有這個眼力和手氣,以小博大。”
這二人一邊喝茶一邊閑聊。哪料想,邊上一桌四個錦衣男子正吱著耳朵在細聽。
青灰二人吃飽喝足,欲讓伙計結帳。
旁邊四人互打了個眼神,其中一人打著扇子,忙上前抱拳,高聲道:“兩位公子,聽口音不像是蘇州府人,敢問你們剛剛說的瑾玨閣是做什么的?如何以小博大?”
灰衣青年還禮道:“公子客氣。我們是路過蘇州府,昨兒一路玩賞,到了桃花塢巷,見有家新開的店,便是那瑾玨閣,進去小坐片刻,喝了口熱茶。”
扇子男笑道:“原來是家新開的店,怪得我沒聽說過,聽名字倒像個玉器行。”
灰衣青年笑道:“公子好見識,這個玉器行可不是一般的鋪子。要我說啊,也算你們蘇州府的頭一份,東西好壞暫且不說,就老板的為人、氣度來看,已是不凡。”
扇子男好奇道:“噢,這又是如何說的?”
灰衣青年道:“這叫我如何說呢?說不清!說不清!公子若有興趣,自個去瞧瞧便是。老板特意交待,不可聲張,不可聲張!今兒說這么多,也算是壞了人家的規矩。”
青衣中年男子丟下銀子,抱拳道:“公子無須多問,親自一看便知。在下趕路,先行一步,后會有期”。當下拉過灰衣青年,匆匆相攜而出。
扇子男冷哼一聲,扇子搖得起勁,回了座位忿忿道:“什么東西神神秘秘,以小博大?走,咱們就到這瑾玨閣見見去,看看這蘇州城頭一份的玉器行是什么樣的?”
四人結了茶錢,紛紛騎馬前行。
等兩桌人走了,茶館眾人議論紛紛,有人索性叫來伙計,問個清楚。
伙計歪著頭想了半天,只說頭一桌的人在桃花塢巷的瑾玨閣花了一百兩銀子,得了個大寶貝,至于如何得的,他就沒聽清楚了。
眾人見問不出什么,哄哄然散去!
第二日,扇子男一行四人春風得意的進來。此時正值茶館最忙碌的時候。伙計眼尖,忙上前侍候。
四人坐定,扇子男大手一揮道:“兄弟幾個,今兒我請客。”
伙計上前打趣道:“喲,管公子,今兒氣色真好,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扇子男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剛得了個寶貝,爺正樂著呢?”
伙計笑問:“管公子,在哪得的寶貝啊,把您樂成這樣?”
四人笑而不語,拿起茶盞細細品賞,一個時辰后,揚長而去。
幾日后,桃花塢巷的瑾玨閣這個牌名便在蘇州府上流社會的男子中傳開。
這日,蔣宏生一臉興奮的來到秋水院,對顧氏道:“玉珍,你前些日子送我的葫蘆佩件可是在瑾玨閣淘來的?”
顧氏疑道:“二老爺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我還騙你不成?”
蔣宏生忙陪笑道:“你想哪去了,今兒個我跟大哥去了趟桃花塢,嘿,你還別說,這瑾玨閣的寶貝真多,果真都是好東西,看得大哥眼睛都直了。”
顧氏笑道:“大老爺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什么寶貝讓他眼睛都直了?”
蔣宏生嘆道:“按理說大哥與我也算是富貴窩是長大的,從小見識過的東西也不少,不知為何,總覺得那瑾玨閣的東西上上下下透著一股子靈氣,讓人看著歡喜。”
顧氏笑意越發盛了幾分,嗔道:“二爺可是在哄我,我倒覺得母親庫房里的那些個寶啊,玉的才是真真的好物件。”
蔣宏生接過夏荷遞來的茶盞,啜了一口笑道:“母親的東西固然是好,卻太過貴重,落了俗套。依我看,還是瑾玨閣的更為雅致些。”
顧氏輕笑道:“侯府富貴如此,何來的俗套?”
蔣宏生執了顧氏的手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回頭咱們一同去瞧瞧,方印證我此話不假!”
顧氏秋水盈盈,含笑點頭應下。
蔣欣瑤此時正閑適的坐在院子里,聞著花香,曬著太陽,閉目養神。
鶯歸匆匆走到小姐身邊,低聲在小姐耳邊道:“燕鳴剛剛稍來訊,全爺說一切如小姐所料。”
蔣欣瑤懶得睜眼,陽光曬得身上暖和,暈暈的直想睡覺,這個時候腦子里一片空白,鶯歸說什么,她都只是點點頭。
鶯歸見小姐春困,也不多語,輕手輕腳的從屋內拿了床薄毯給欣瑤蓋上,自己搬過張竹椅,守在邊上做針線。
蔣欣瑤一覺睡醒,神清氣爽,走到書桌前,思量半天,提筆一蹴而就。晾干后,塞入信封,喚來李媽媽,讓她送到桃花塢巷,自己則帶著丫鬟往秋水院去。
入夜,蔣全,蔣福,錢掌柜三人吃罷晚飯,聚在二樓,盤點議事。
錢掌柜熟練的打著算盤,沒幾分鐘就算出了個大概,笑著道:“全爺,福爺,自開業一個月來,咱們就有了二萬六千兩銀子入帳,可算是開業大吉啊。”
蔣福嘆道:“小姐這點子真是絕了,全爺,這出戲唱得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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