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珊待欣瑤離去,忙道:“老太爺,沈大哥,這會園子里梅花開得極好,咱們往園子里走走去。”
話音未落,只見蔣宏建,蔣元青父子倆滿頭是汗,急急趕來,將將給沈老太爺行過禮,蔣宏生便道:“元航,欣珊,你們二人回房去吧,這里有大伯與我陪著就夠了。”
蔣元航早就呆得不耐煩,聽罷如釋重負,也不顧不得妹妹愿意不愿意,行禮告退。
蔣欣珊未料到父親如此說,絞著帕子,紅著臉,目光流連在沈力身上,遲遲不動身。
蔣宏生見狀,眼里的寒色慢慢溢出。
沈英一把摟住蔣欣珊邊走邊道:“三妹妹,昨兒個我得了幾塊新料子,走,到嫂子房里挑去,給三妹妹做幾身新衣裳。”
沈老太爺將眾人神色盡入眼底,拍了拍蔣宏生的肩,爽聲一笑,抬步而出。剛剛趕到的大老爺父子倆聽得一頭霧水,來不及細問,只得跟了上去。
沈英摟著三小姐拐了幾個彎走到無人處,心下轉了幾個彎,推心置腹道:“三妹妹,嫂子是過來人,癡長你幾歲,有些話,還是想與你說一說。我那堂弟,人送外號活祖宗,從小便被祖父寵在手心,生性怪異,脾氣暴躁,最是那喜怒無常的,非是良人。嫂子言盡于此,三妹妹好自為之。”
蔣欣珊冷笑道:“嫂子多心了,你那堂弟脾性如何,與我有何相干?我不過是為著老太太,盡地主之誼罷了。”
沈英陪笑道:“是嫂子多心了,妹妹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咱們走吧”
蔣欣珊慢條斯理道:“不必了,雖說姨娘禁了足,祖母也未曾虧待了我,幾身新衣裳,妹妹還是有的。嫂子慢走,妹妹不送。”
言畢。也不待沈英回話,甩著帕子,轉身就走,直把沈英氣了個倒仰。心道。我這是好心為著你,偏就有那不識好歹之人,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這又是何苦呢?
中午,飯擺在聽風軒正廳,簡簡單單的八菜一湯,熱氣騰騰的兩籠湯包齊放桌上,淡月,微云在旁侍候。
蔣元青一看這湯包。兩眼放光,忙招呼人入座。
沈老太爺也不客套,直徑坐在主位上,淡月上前給各位爺斟滿酒。
老爺子端起酒杯,細品一口。酒體醇厚,口感柔和,心道好酒。放下酒杯見那蔣元青酒不喝,菜不吃,只奔湯包去,奇道:“元青,可是餓了?”
蔣元青哪料到沈老太爺心細如發。只得硬著頭皮如實道:“老太爺,我這是怕下手晚了,湯包就沒了。”
蔣宏建怒斥道:“這么大的人了,一點子規矩都沒有。成何體統?”
蔣元青委屈得看著沈老太爺,嚇得不敢動手。蔣宏生拍拍大哥,親自用公筷夾起湯包遞到老太爺碗里。道:“老太爺,趁熱嘗嘗。”
蔣元青忙道:“老太爺,這湯包剛出籠,燙心的很,需得沾些醋。輕咬一口,把里頭的汁吸一吸,才能入嘴。”
沈老太爺橫了蔣宏建一眼,也不說話,用勺子盛起湯包,只見湯包小巧細膩,輕薄的面皮中包裹著若隱若現的餡料。按蔣元青的話沾了些醋,輕輕咬下一口,醬汁四溢。面皮浸著汁微微發甜。內餡肥而不膩,鮮香爽口,真真是妙不可言。
淡云上前,給老太爺盛了碗藕湯,笑道:“老太爺,湯包配著這湯吃,才美味,您再試試。”
那老爺子也不多語,就手喝了口湯,剎那間五臟六腑,四經八脈通體舒暢,真真是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蔣元青道:“老太爺,如何?不是我夸,四妹妹這湯包,堪稱一絕。今兒個借著祖父的光,也算是解了我多日的饞蟲。”
蔣宏建嘗了一只,心道果然是好吃,比那德月樓的包子更甚一籌。
沈力因昨日才解過饞,舉止斯條慢理,頗為優雅,全不似昨日般狼吞虎咽。
只見他端起酒杯,送到老爺子跟前,氣定神閑道:“祖父,我敬你一杯。”
老爺子一記刀眼飄過,心道:好小子,沒看我正忙著,成心的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沈力也不在意,自顧自飲下,打量四周,見眾人風卷殘云,大快朵頤,顧不得說話。
沈少爺搖頭長嘆,唉,這吃相……
一個時辰后,五個男人酒足飯飽,舒服得坐在椅子上,悠閑的喝著茶。
沈老太爺打了個飽嗝,自覺聲音有些響,掩飾道:“蔣府的廚子好手藝,老夫我眼紅的緊啊。今日之行,老夫滿意之至,滿意之至啊。賢侄,今年府里出了孝,你有何打算呢?”
蔣宏生起身道:“老太爺,侄兒正想為此事請教老太爺,請老太爺教導。”
沈老太爺頗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扶須道:“也罷,看在今日那一桌菜的份上,老夫指點你幾句。”
蔣宏生臉色微正,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賢侄啊,飛鳥絕,良弓藏,狐兔盡,走狗烹。當今這一位看著是個軟的,實則嗎……都道良鳥擇木而棲良仕擇主而事,只這主該如何擇,賢侄心中得要數。老夫言盡于此,改日再來叨嘮。阿力,回府。”
蔣宏生聽得冷汗連連,彎腰恭送沈老太爺回府。三位爺目送著馬車走遠,才暗暗各自松了口氣。
蔣宏建半天下來,仍有些不明就里道:“二弟,沈老太爺今日到底來干什么的?”
蔣宏生沉思道:“怕不是來吃頓飯那么簡單。咱們先稟了母親,回頭細說。”
再說那祖孫倆回了府,沈力剛想回屋,卻被老爺子叫進書房。
老爺子雖說六十多歲的人,精氣神卻好,見小孫子面無表情,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阿力啊,實話跟我說,你可是看上了那丫頭?”
昨兒個半夜,老爺子正打算睡覺,孫子鬼鬼祟祟進房來。言談中說起蘭姐兒長得甚為可愛,說不僅有一屋子書,且做得一手好菜,讓人垂涎欲滴,明日去蔣府走一趟,不知老爺子意下如何?老爺子喝了幾杯酒,正睡意朦朧,被纏得緊了,只得應下。
“老爺子,你看四小姐如何?”
沈老太爺笑罵道:“今兒這趟難不成是想讓祖父幫你掌掌眼?你這臭小子,往常跟你說些個名門閨秀,溜得比誰都快。怎么,開竅了?”
沈力面色微紅,卻快人快語:“老爺子,現在開竅也算不得晚吧!你瞧著,如何?”
“你可想聽實話”
“自是想聽實話。”
沈老太爺正色道:“依我看,那丫頭非你良配。”
沈力急道:“這是為何?她未嫁,我未娶,兩家門當戶對,又早有聯姻,怎不是良配?”
沈老太爺不說話,眼睛卻看向手邊的茶碗。
沈力手捧茶碗,輕輕一送,沈老太爺慢悠悠接過茶碗,喝了兩口才道:“當年,你堂姐為什么嫁的蔣元青?你多多少少知道些。好在元青這孩子,雖沒什么大出息,卻是個安份守家的,這是前事,暫且不談。只是蔣家連著安南侯府,蔣宏生今年勢必出仕,官場上派系分明,咱們跟那周家……”
老太爺輕輕一嘆道:“哎,這話如今講還不到時候,不談也罷。你可注意到那一屋子書?這丫頭打理的干干凈凈,一絲灰塵也無,分門別類整理得井井有條。”
沈力道:“注意到了,我還發現那些書有常翻動的跡像。”
沈老太爺下意識撫須道:“依我看,這些書,那丫頭十之看過,有的還不止一遍。”
“當真?”沈力大吃一驚。
大戶人家的小姐識得幾個字,平日里閑著無聊,翻看看也是有的。只這一屋子書盡閱,在他看來,并非易事。
“千真萬確。祖父為官幾十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若不是你在祖父面前提及起她,一屋子太太,小姐,丫鬟中,最不打眼的人就是她。偏這丫頭長相又是個好的,還能隱在眾人之中,不簡單啊!”
沈力冷笑:“什么簡單不簡單?姑娘家自當溫柔內斂!”
沈老太爺橫了孫子一眼,搖頭道:“這是其一,其二,你看她說話舉止,待人接物,甚有規矩。一言一行,一進一退,均有深意。阿力,一個人的教養,出生,背景,會決定她面對旁人的一種態度,一種風范。依祖父看,這個丫頭舉手投足頗有蔣振風骨,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據我所知,蔣振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官宦世家出來的姑娘,言容德工自是上乘。四小姐聰慧秀敏,自是上乘中的上乘!”
沈老太爺并不計較小孫子有一句頂一句,自顧自道:“其三,聽風軒上上下下,那些個丫鬟,仆婦,你可看出什么來?”
沈力想了想,道:“各司其職,各守規矩,忙而不亂,行事有分寸。”
沈老太爺贊道:“你還沒傻到家,看看人家院子里的人,再看看咱們府里的人,可明白了?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沈老太爺見孫子仍無動于衷,不得不拋出殺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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