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活祖宗借口送沈英,實則憋了一肚子話要問堂姐。
姐弟兩個走出書房,沈力見四周無人,剛想開口,卻被沈英搶了先:“弟弟,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三姐幫不了你。蔣家與沈家不同,四妹妹在府里不易,一個姑娘家,名節很重要。”
沈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訕笑道:“三姐,我也就是送送你,你慢走。”
沈英啐了一口,強忍著笑,甩著帕子,扭著小腰,轉身就走。
回了蔣府,先給老太太請安,把沈老太爺的話帶到,帶著老太太賞的半斤上好的燕窩回了西園。
蔣欣珊躲在里間,聽得一清二楚,俏臉羞得通紅。待人走遠,方才扭捏著出來,一頭撲倒在老太太懷里,聲聲叫著祖母。
老太太摟著孫女思量半晌,越想越覺得這是門好親,布滿皺紋的臉上不由的笑意深深。
沈英回了房,還未來得及換衣裳,便有陳氏跟前的丫鬟來請。
沈英秀眉微蹙,略思片刻,帶著那半斤燕窩便往陳氏院里去。
陳氏見媳婦來,揮退了下人,急急道:“老太太可是讓你給三丫鬟說親?”
“正想給母親回話呢,老太太看中了我大伯家的力哥兒,想讓媳婦說和說和,沈,蔣兩家也好親上加親。”
“我呸!”陳氏怒道:“就憑她,也想嫁給力哥兒,做夢!親家老太爺怎么說?”
沈英見婆婆這般說話,心下頗為熨貼,只眼上愁眉道:“媳婦只敢把話帶到,老太爺是個什么意思,媳婦哪里敢過問?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瞧著老太爺臉色不大好看!話沒說幾句,就把媳婦打發回來了。”
親家老太爺到底是個明白人啊!
陳氏一聽這話,覺得氣也順了,心情也舒坦了。還未來得及開口,那沈英幽幽又道:“母親,媳婦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萬一這事不成了。你看老太太,三小姐會不會兒怨恨到媳婦頭上來?”
“哼!”
陳氏鼻子里呼出一股子冷氣。
“你放心,這事再怎么著,也扯不到你頭上。婚姻大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三小姐也是自幼奉家訓,自小習知婦道,難不成見個好的,就情不自禁的連規矩都不守了?”
“母親的意思……”
“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些,你就該把三小姐往日里的那些個行徑說與老太爺聽。省得讓她那一身好皮囊給騙了去。”
沈氏心道哪用得著我說,活祖宗是祖父的心頭肉,祖父早就把府里幾個小姐的品性打探得清清楚楚,心里清楚的跟一本帳似的。
三日,轉眼即逝。
一大早。蔣欣珊打扮妥當便往歸云堂去,陪著老太太用了早食。府里爺們,女眷先后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心里裝著事,早早打發了眾人,獨獨留下蔣欣珊。祖孫倆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正等著心急火燎之時,便聽丫鬟來報,沈府大奶奶張氏來訪。
蔣欣珊欣喜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嬌羞的避進了內室。
張氏一身玉色煙蘿輕紗上衣,配著一條淡紅色羅裙,頭插梅花簪,亭亭裊裊走到老太太跟前,盈盈一拜,笑道:“馨月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近來身子可好?”
老太太含笑應答,忙喚來丫鬟看座,侍茶。
張氏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坐在老太太下首處,隨行的兩個侍女甚有規矩的給老太太道了福。便退出去。
老太太使了個眼色給錢嬤嬤,錢嬤嬤揮退了丫鬟,自個也退到了內室。
老太太笑道:“你外祖母身子骨還好?”
張氏笑道:“難為老太君還惦記著,外祖母年事已高,只在府里跟著幾個小輩逗笑取樂,宮里也不常走動。”
老太太嘆道:“惠文長公主好福氣,我到了她這般年齡,怕是行將就木了。”
張氏笑道:“老太君的福氣也好著呢,您看看您,氣色紅潤,膚白發黑,哪里見老?只盼著將來,我有老太君一星半點的福氣就好。”
老太太嗔道:“你這孩子,真會說話,抹了蜜似的,”
張氏笑道:“來貴府之前,我還真吃了梅子糖,就怕見著老太君嘴不甜,遭您嫌棄。”
老太太聽罷,樂得哈哈大笑,道:“到底是長公主調教出來的人,這話說的,老婆子我就是愛聽。”
兩人你吹我捧閑話了一陣子,見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扯到正事。
張氏收了笑,正色道:“老太君,今兒個我來,是受了祖父老人家的囑托。”
“老太爺如何說?”
“祖父他說,蔣府詩禮傳家,家規甚嚴。蔣沈兩家早有聯姻在前,親戚間日常相處,和和睦睦,若再親上加親,豈不更美?”
此言一出,里間的蔣欣珊心頭大喜,雙目含笑,面色含春,羞得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喜不自禁道:“這么說,老太爺是同意這樁婚事了?”
張氏笑道:“老太君,您先聽我把話說完。祖父說,蔣家女子知書達禮,悠閑貞靜,行己有恥,動靜有法,言容德工均為上品。”
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攏,連連擺手道:“老太爺抬舉了!”
張氏心下一嘆,接著便道:“所以,祖父想替小孫子求娶貴府四小姐。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
老太太聽到四小姐三個字,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只覺得睛天霹靂,不由的呆愣住了。
只聽得里間一聲驚呼,老太太這才緩過神來,忙道:““大奶奶,老婆子我耳背,麻煩你再說一遍,求娶的是府里的哪位小姐?”
張氏若有所思的朝看了里間一眼,笑道:“貴府的四小姐蔣欣瑤,恭順柔和。至誠至孝,祖父想替小孫子求娶欣瑤小姐,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
老太太到底是經歷過事的,強笑道:“幾日前。府里的大奶奶沈氏回娘家,不知道有沒有把老身的意思說明白?”
張氏豈能不明白老太太的話,笑道:“老太君,祖父說了,三小姐品德,學識都是好的,只是四小姐更合他的眼緣。”
老太太猶不死心道:“可是嫡庶之別,讓老太爺心存芥蒂?”
“誰不知道三小姐打小就在老太君跟前長大,是老太君親手調教出來的人。且聽姑小姐回來說,如今已記在貴府二太太的名下。何來嫡庶一說?”
張氏打量老太太臉色,越發的笑意深深:“祖父說了,娶妻娶賢,四小姐賢良淑德,若真能成就好事。便是沈府之福,力哥兒之福。”
張氏話說得相當有技巧,娶妻娶賢四個字說得既重,又慢,后面緊跟著夸了四小姐一句,言下之意老太太聽得明明白白。
老太太面如死灰,只是硬撐道:“大奶奶。此事容我與她娘老子商議商議,十日后再給沈老太爺答復。老身這會忽然覺著身子有些不適,就不留大奶奶了,待慢之處,還請大奶奶原諒則個。”
張氏忙起身道:“老太君無須客氣,身子要緊。日后,兩府有的是機會香親,還望老太君保重身子。”
說罷,上前行了禮道了別,款款而出。
老太太見她走遠。一口氣松懈下來,跌坐在太師椅里,臉上說不出的疲倦。
錢嬤嬤在里間聽得分明,顧不得滿臉淚水的三小姐,急急走到老太太跟前,把人扶起,不停的給老太太撫背順氣。
半晌,老太太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珊兒人呢??”
蔣欣珊走出里間,臉有淚痕,幽幽道:“祖母,孫女告退。”
老太太無力的擺擺手,道:“先回去也好,你別急,這事,讓祖母好好琢磨琢磨。錢嬤嬤,派人送三小姐回房。”
蔣欣珊面無表情任由丫鬟攙扶著走出去,行到西園門口,蔣欣珊冷冷地對著小丫鬟說:“你回去吧,沒幾步路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小丫鬟看著面色不豫的三小姐,哪里敢違了她的意,行了禮,匆匆回去稟報。
蔣欣珊拐了個彎,直奔青山院。
青山院門口,兩個婆子正躲在陰涼下說著閑話,見是三小姐,狐疑的對視一眼,忙把三小姐請進去。
青山院眾丫鬟,婆子見三小姐來了,臉上均露出驚訝的表情。周姨娘禁足青山院半年,除了二爺十天半個月來請安外,只有錢嬤嬤時不時的代老太太探望,其他便再無人來。
蔣欣珊哪顧得上旁人異樣的目光,提裙飛奔進屋,見到周姨娘,一頭撲倒在她懷里,嚎啕大哭。
周姨娘好不容易把女兒盼來,何曾料到是這等情形,見女兒哭得聲撕力竭,心頭發酸,陪著一起掉眼淚。
一屋子丫鬟不敢多言言一句,掩上門,紛紛退了出去。
哭聲漸漸變成了抽泣,周姨娘把女兒扶到貴妃塌上,絞了帕子,親自給女兒凈面。
蔣欣珊凈了面,將周姨娘拉到塌上,零零碎碎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末了又泣道:“姨娘,我恨,我真恨。沈府定是嫌棄我的身份,這才選了她。這下好了,全府上下,里里外外,都知道沈府不要女兒,這讓我以后怎么做人?姨娘,當初為什么不下狠手,還留著她來禍害我,姨娘,都是你害了我啊!”
周姨娘聽得是又怒又恨,又氣又急,那對母女,先是老的搶了二老爺,這回換小的來搶她女兒的親事,果然是一對狐貍精啊。
“下三爛的小娼婦,只怕她早已跟那沈力眉來眼去,暗傳情愫了。我呸,做他娘的春秋白日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是什么東西。
周姨娘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住?撂起袖子,抬起腿便要沖到顧氏跟前,分說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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