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力見來人,不禁頭疼。
這兩天老爺子不知道發什么瘋,從外頭買了兩個妖嬈絕色女子,放到他房里。
沈力十七歲的人,哪里會不知道風月的滋味?通房丫頭早有兩三個。只這些女子,一個個無趣的很。整日里描眉畫眼,穿金戴玉,打扮得像花似的。一見著他兩眼放光,欲迎還拒,腥腥作態,實在讓人倒足胃口。
若換了平日,沈力說不定就笑納了,只這兩天,他的心思全在那四小姐身上,哪里還有半分精力應付這些個庸脂俗粉?
只見他拿起茶盞,看也不看,便嘲那女子腳下扔去,只聽一聲“哎啊”一聲,自稱可兒的女子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眼里擒著淚珠,怯生生看向上首的男子。
沈力大感無趣,冷哼一聲,甩袖而出。
蔣欣珊從青山院回來,便把自己關在房里,任誰叫門也不開。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亮。
恰恰相反,蔣欣瑤一夜好眠,連夢都沒做一個,只比往常醒得早了些。
一覺醒來,只覺著神清氣爽,她不急著穿衣洗漱,賴在床上把最近發生的事情,細細理了一遍,打定主意,方才喚來丫頭。
這是晨起請安,老太太依舊沒見諸人,只把二老爺喚到了跟前。
蔣宏生聽顧氏把事情的來朧去脈說了一遍,兩人商議到半夜,都覺著若要讓老太太滿意,這門親事只得推了去。且沈家人丁興旺,兒子,媳婦,小姑,妯娌一大堆,雖沒有什么不妥的傳聞,總歸是高門大戶。應付起來,頗為累人。力哥兒為人冷清,聽說脾氣不太好,也算不得良配。
蔣宏生因舊年之事對蔣欣瑤深懷幾分歉疚。在對待女兒婚姻問題上,與顧氏保持高度一致,都認為找戶簡簡單單的人家,不論富貴就可。
老太太思慮了一夜,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明明是為三丫頭說親,偏偏人家沈府看中的是四丫頭。四丫頭在府里深居簡出,少言寡語,德容言規都是好的,找不出半分錯處來。老太太再怎么偏心,也不置于把火撒到四丫頭身上。
如今沈府提親。撇開三丫頭不談,日后二兒子進京,這門親事也是個助力。老太太終是蔣府的掌舵人,一夜深思熟慮后,還是覺得定下這門親事方為上策。
只是當初老太太發過話。顧氏一雙兒女的婚事,均由他們娘老子作主。因此,老太太也不好多話,只對兒子道:“昨兒的事,你大概是聽說了,母親思前想后了一夜,覺著沈家倒是門好親。只是這事。讓三丫頭受了委屈。”
蔣宏生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把兒子臉色的驚色盡收臉底,嘆息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四丫頭不小了,按理也該相看起來。如今沈家這門親擺在眼前,你們兩口子也該為孩子打算打算。”
蔣宏生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聽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怕我不高興,想推了去。母親再怎么糊涂,也不置于放著一門好親不結,去做那得罪人的事。”
“老太太……”
老太太擺擺手。“沈力早晚是要回京城的,他老子如今是天子近臣,干的又是那樣的活,這對你以后的仕途是個很大的助力。母親老了,你大哥是個沒出息的,咱們蔣府的興盛,全在你一人身上,除了你外祖家,若再有人幫你一把,可不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嗎?”
蔣宏生心下一動,長眸徐徐瞇起。
“只是,三丫頭也是你女兒,又比四丫頭虛長幾個月,她的婚事,你得多動動心思,有什么好人家留意著,省得耽誤。”
蔣宏生未料到老太太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感嘆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骨血,兒子哪里能厚此薄彼?欣珊,元航的婚事我會放在心上的,只是欣瑤這事,還得顧氏點頭。”
老太太面色一頓,冷冷道:“跟你媳婦說,再沒比這更好的人家了,讓她別挑花了眼。日后沈府來人,我就不出面了,讓二太太操持去。這事說起來還是委屈了三小姐。本來這門好親是說給她的,我尋思著,以后在嫁妝上……”
老太太沉吟著不再往下說,只目深如海的看著蔣宏生。
蔣宏生垂眉,片刻抬頭道:“老太太,除了公中的,兒子私底下多給一份,您看如何?”
老太太這才心滿意足道:“這樣就很好。”
蔣宏生暗暗松了口氣。
“周姨娘禁足了半年,我冷眼看著,倒是改進了不少。你冷了她這些日子,她也知道厲害了。我看倒不如解了禁足吧。再說,三丫頭眼看著就要說人家,旁人問起來,總不能說生母犯了錯,禁在院子里吧。”
蔣宏生被老太太這一番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心頭暗嘆姜還是老的辣啊!只眼下這情形,哪里容得他說不?蔣宏生微不可察的露出一絲苦笑,應承下來。
老太太與錢嬤嬤會心一眼,這才放蔣宏生回去。
蔣宏生出了歸云堂,深深的呼了口氣,眼睛看向秋水院方向,臉上愁色頓現。
巳時一刻,沈力搖著扇子不緊不慢的走進瑾玨閣。
錢掌柜親自迎上來,笑道:“沈公子,請上二樓。”說話間,便有伙計恭身引路。
錢掌柜隨即吩咐站店的伙計在門口守著,恁他是誰,都不得上樓來,自個轉身進了院子。蔣府二太太在后頭坐著呢,他需得好生侍候著。
沈力推門而入,見一素衣女子臨窗背立,身形婀娜。一人一窗籠在淡淡的光暈下面,天地仿佛靜止一般。沈力頓覺心跳加快,呼吸緊促。
只見那女子轉過身來,一雙燦爛星光水眸,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幽遠深邃,慢慢迎上他的目光。
沈力心頭一慌。下意識搖起扇子,又覺著此舉略顯輕浮,生生頓住。
蔣欣瑤輕笑道:“沈公子走南闖北,風浪里走過的人。何以看著我,如此局促不安?難不成是做了虧心事?”
沈力一聽沈公子這個稱呼,眼睛不由自主的瞇了下,輕咳一聲道:“美人一何麗,顏若芙蓉花。四小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還吟酸詩?
蔣欣瑤冷笑道:“托沈公子的福,還活著。”
沈力本想著寒喧幾句,并未料到她會如此回答,當下尷尬道:“如果我沒記錯,四小姐以前稱呼我為沈大哥。”
蔣欣瑤笑道:“噢。有這回事嗎?沈公子只怕是記錯了。今日冒昧請沈公子來,是想問一問,沈公子這樣做,是什么用意?”
沈力緊緊盯著女子嬌美的容顏,良久才道:“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
欣瑤輕輕抬眉,笑道:“我為什么要嫁給你?”
沈力一時間只覺口干舌噪,呆愣在原地。她問為什么要嫁給我,難道她對我竟一點……
“沈家豪門貴族,鐘鳴鼎食,想必沈公子不愁沒有如花美眷,可否請沈公子高抬貴手。放過我呢?”
沈力連連受挫,回過神來,臉漸漸冷了下來。眼眸一緊,目中寒光已起:“如果我說不呢?”
欣瑤越發笑意深沉:“所以,沈公子就寫了這樣一封信給我,是威脅嗎?還是沈公子有別的更深一層的用意?”
沈力氣急道:“你?你怎可如此想我?”
“那么請問沈公子。我該如何想你?可否告知?”蔣欣瑤步步緊逼。
沈力咽了口口水,正色道:“四小姐,我并無惡意,真心真意仰慕小姐人品。至于那封信,只是端午那日見四小姐沒來沈府。情急之下,便引了瑾玨閣門口的一副聯,本意是想讓四小姐明白我的心意。”
欣瑤轉了轉眼睛,展顏笑道:“情急之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沈公子只怕已經知道瑾玨閣背后的人是我。請問,這就是你的情急之下嗎?”
沈力被逼得無所遁行,只得暗道一聲好個聰明的丫頭。
沈力哪里好意思承認他不僅知道瑾玨閣的東家是她,還知道她以往所有的點點滴滴,只得避重就輕道:“四小姐,這封信僅僅是表達我心慕四小姐,沒有任何威脅的意思。”
蔣欣瑤暗暗松了口氣,嘴角綻放一縷微笑:“沈公子頂天立地,說出的話自然一言九鼎,想必沈公子不會將我是瑾玨閣東家一事說出去吧?”
沈力面色一沉,鄭重其事道:“四小姐,請放心,我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卻也不屑如此小人行徑。”
“沈公子的話,我可以相信嗎?”
“我沈力堂堂七尺男兒,自當言而有信!”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蔣欣瑤心中大石落地,渾身輕松,上前盈盈一拜,笑得嫵媚動人:“多謝沈公子高抬貴手,小女告退。”
沈力心道說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忙伸手攔住了欣瑤的去路:“四小姐留步,難不成,今日小姐約我來,只是為了瑾玨閣的事?”
蔣欣瑤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眼中的銳利淡淡的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瑾玨閣是祖父臨終前托付給我,老人家一生的心愿,欣瑤豈有不盡心之理?沈公子,不瞞你說,我今違閨中婦道,私禮相見,正是為了瑾玨閣而來。”
那一聲輕嘆落在沈力耳中,似有無窮的深意。
他目光一緊,柔聲道:“四小姐,小小的瑾玨閣,我沈力還未放在眼里。今日我來,只是想親口問一問四小姐,沈家向貴府提親一事,四小姐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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