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后,欣瑤的嫁妝單子被老太太和蔣宏生商議后,又是一番添減,明處看起來與大房兩個嫡出的姑娘相差無異。顧氏與二老爺私底下則又備了厚厚的一份。
隨嫁的鋪子及莊子早在定婚后,顧氏便給了欣瑤。欣瑤隨手就扔給了燕鳴,大半年的時間,燕鳴打理的妥妥當當。
顧氏又在府里挑了三房人作為陪房,這三房人都是原來顧氏從娘家帶來的,最是忠心耿耿。即是這樣,顧氏仍是左一個不放心,右一個不放心,一連幾日夜里翻來覆去,只把蔣二老爺折騰出了心火,索性摟著顧氏一番動作。
眼看離四小姐大婚的日子一日日近了,旁人倒也罷了,偏蔣元晨,蔣元昊兄弟倆很是傷心不舍。兄弟倆今兒你來,明兒我來,不是長吁短嘆,就是唉聲嘆氣,臉上總不見有喜色,倒像旁人欠了他們銀子似的。
欣瑤見了,既是傷心又有寬慰。
正月二十六,蕭家來送聘禮,滿滿當當六十四臺,與蔣家前頭三位姑爺的抬數相當,顧氏樂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欣瑤只看了一眼,便無甚興趣,拉著昊哥兒往園子里玩去了。
第二日一早,蔣元晨親自帶了六輛車到蕭府。
蕭寒,杜天翔早早帶了人候在正門,見來人忙迎上來。饒是事先有過心理準備,也未曾想四小姐的書居然裝了滿滿的六車。
杜天翔撇了撇嘴,湊近了對蕭寒道:“我以為她說著玩的,居然真的有。”
不曾想這話卻被蔣元晨聽見,只見他笑容滿面,客氣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一部份留在蘇州府老宅了,姐姐又送了我一些。來時姐姐特意叮囑說務必讓下人小心些,堆放起來便可,回頭等她來了。自個理!”
蕭寒把忙人請了進去。蔣元晨趁機打量一番府院,心里暗暗滿意。
正月三十,欣瑤起了個大早,換了丫頭的衣裳。在小廚房里忙活了一日。傍晚時分,二老爺夫婦,元晨,元昊兄弟倆集聚聽風軒正廳,品嘗了一頓女兒親手做的菜肴,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吃到最后,昊哥兒的一句:“日后再看不到姐姐的人,再吃不到姐姐做的菜”引得母子四人都落了淚,急得蔣宏生不知道勸哪個才好。
偏李媽媽不合時宜的突然跪倒在二老爺跟前,只道有件事想請二老爺作主。
蔣宏生正欲轉移母子四人離別感傷之緒。忙令李媽媽速速道來。
李媽媽不卑不亢道:“二老爺,這等小事本不應該勞煩二老爺,只是二太太顧忌著老太太,不肯張口,四小姐臉兒薄。開不了這個口,可是奴婢想著凡事總得有個規矩,到時候委屈了四小姐是小,沒的讓蕭府說咱們蔣府沒規矩。只得舍了奴婢這張老臉,請二老爺替四小姐做個主。”
繞了半天,蔣宏生聽得云里霧里,只道快說清楚。
李媽媽這才輕輕說一句:“二老爺。老太太送來的兩個丫鬟,沒有賣身契。”
但凡跟著出嫁女陪到婆家的丫頭,婆子,為了防止起二心,賣身契都捏在出嫁女手里。像老太太這樣把人送了過來,賣身契卻捏在自個手里的。有也,一般都是庶女出嫁,嫡母為了好拿捏,暗地里使這種招數。
蔣宏生一聽,臉上便有些難堪。
老太太當初打著四小姐身子弱的由頭送人。蔣宏生心里早有想法,顧著老太太因侯府一事心里不痛快,不得不委屈女兒。只他如何也沒想到,老太太居然在賣身契上作了一把文章。
內宅之事,蔣宏生活到快四十,怎會不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兩個沒有賣身契的下人,長得又是如花似玉的,女兒怎么拿捏?且蕭府這門親事,他相當看中,當即表示這事必會給女兒一個交待。
宴畢,欣瑤送雙親,昊哥兒出了院,獨獨把蔣元晨叫了下來。
姐弟倆個關在書房里說了大半夜的話,待蔣元晨抱著匣子走出書房時,眼中隱隱含淚。
第二日一早,錢嬤嬤把這兩人的賣身契親自送了過來,欣瑤懶得理會,只讓李媽媽收著。
其實欣瑤對這兩個人的賣身契沒一絲興趣,在她看來,即便賣身契在你手上,也不代表這兩人就一定忠誠于你,偏李媽媽咽不下這口氣,才在父親跟前訴了苦。
實際上欣瑤完全可以想出十幾種法子讓這兩人去不了蕭府,之所以留著,一是想試試蕭寒的態度,二是想看看老太太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二月初一蕭府著人送了催妝禮,當日下午,蔣府四小姐的嫁妝一字排開,浩浩蕩蕩的送到蕭府。
徐宏遠早早的包下了嫁妝必經之路上的酒樓包間,眾人臨窗看著小姐的嫁妝一抬抬從眼前走過。
蔣福老淚縱橫,鶯歸哭得泣不成聲。蔣全,燕鳴與錢掌柜則暗中計算著小姐的嫁妝。
徐宏遠靠在窗邊,一邊優哉游哉的喝著茶,一邊咒罵老妖婆果然小氣,剛罵幾句,抬眼卻見對面酒樓一灰衣男子臨窗而立,氣勢凜然,面色冷峻,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一抬抬嫁妝。
徐宏遠正欲再看時,灰衣男子卻沒了人影。
初一晚上,欣瑤一身白衣,在聽風軒院子里設了燭火,香臺,瓜果,點心,鄭重其事的朝著南邊磕了三個頭,一個人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了半天。
微云,淡月知道小姐的心思,也不上前打擾,只遠遠的守著。
一個時辰后,顧氏進了女兒房間,支走了丫鬟,從懷里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了欣瑤,道:“等母親走了,瑤兒再看,看完讓李媽媽鎖到箱子里。”
欣瑤接過書,扔在一邊,見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忙上前摟住母親的脖子,笑道:“母親。有什么話要對女兒說嗎?”
顧氏微微紅了眼眶,手輕輕拍著女兒的胳膊,一臉寵溺。
“總算是把你嫁出去了,瞧瞧。母親頭上的白發,都是為你操心操的。母親知道你聰明,只是有些話,母親還是要說與你聽。”
欣瑤沒由來的覺著心酸,眼中有了淚意。
“居家過日子,不能由著性子來,凡事,多想著些對方。你的性子是個要強的,卻不能要強太過。蕭寒那孩子,看著不吱聲。最是個心細的,以后有什么事,別悶在心里,夫妻兩個商量著辦。”
欣瑤把頭靠在顧氏的肩上,輕輕吸了吸鼻子。
“母親。您是知道我的,既然我應下了這門婚事,我自然會與他好好過。”
顧氏欣慰的點了點頭,道:“母親就怕你太過聰慧,不把蕭寒放在眼里,夫妻因此生了口角。瑾玨閣和怡園的事你自個小心,別看你出嫁了。老太太的手伸得長著呢。”
欣瑤點點頭,轉過身,從枕頭邊拿出一張單子,遞給顧氏,道:“母親,這是小叔叔給我的嫁妝。我收下了。你瞧瞧。”
顧氏接過單子,驚了一跳,直道:“太貴重了,蕭家知道不知道?”
欣瑤笑道:“我就看到了單子,東西都在蕭家擺著呢。”
顧氏面露愁容。道:“你小叔叔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認祖歸宗。這孩子,從小就是個苦的,如今二十多了,也不成個家,真真讓人糾心。”
欣瑤笑道:“小叔叔有我看著,不會有事。母親,昊哥兒資質很好,我看著比元晨更聰慧些,下個月,給他找個先生吧。元晨大了,您可放心。父親那里,您還是得經常提點提點他。我這回看大伯母與大伯父行事,像有要分家的意思,老太太一向偏向我們這一房,母親到時候提醒著父親一點,不可太過,到底是親兄弟。”
顧氏嘆道:“我也看出來了,只怕老太太不會應的。”
欣瑤卻道:“應不應的,也跟您沒關系。老太太怎么說,您就怎么做。母親,二哥哥是個無用的,膽子又小,你讓父親多拘著些。
二嫂嫂這個人很聰明,母親面上不防多疼她一些,心里還需防著,現在兩個弟弟還小,她不會有什么想法,以后府里添了人,就難說了。
父親的兩位姨娘,母親還是得多長個心眼,咬人的狗不會叫,這兩個都是心思重的,尤其紅姨娘,天天在老太太跟前侍候,跑得比你還勤快,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后頭的那位掀不出風浪來,母親盡可以放心,只衣食上不可待慢。”
顧氏拍拍女兒的小手,示意她都明白。
欣瑤想了想,又道:“母親,上回老太太娘家的事,我一直沒跟您說,是我與小叔叔設的局。經此一事,周家一分為三,老太太的依仗沒了,只怕日后會更緊著父親些,母親心里要有數。”
顧氏也不驚訝,嘆道:“我就知道這事跟你脫不了干系。”
欣瑤冷笑道:“母親,要不是為了把咱們蔣家摘出來,我才不愿意出手,安南侯如今是顆棄子,只要他明白自己的處鏡,安份守已過日子,命是保得住的。不過,還是勸父親離得遠些。”
顧氏點頭道:“你父親心里明白的很。這一回,著實讓他怕了些日子。”
欣瑤道:“怕就對了。母親,許氏如今癱在床上,一個等死的老太太,我也不想趕盡殺絕,就讓她安安穩穩過余下的日子吧。蔣欣珊那里,我又安了一顆棋子,已經進府了。”
四小姐果真要出嫁了,包子忽然想到多年后,女兒出嫁,包子是不是也該哭得稀里嘩啦。
新婚之夜著實難寫,知道書友們都是肉食動物,可肉也分大塊,小塊;包子呈上哪塊好呢;
哎,頭痛啊!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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