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翔沉思道:“你是說她使了一招聲東擊西?”
欣瑤長嘆道:“表面來看是這樣,目的是為了讓天薇誤會她想對付的人只是我,從而放松警惕。我覺得后來天薇妹妹裝困說要回房,其實只是想來看看我是否安好。沒想到,這一步她都早早的算計好了。”
欣瑤見兩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半點搭話的意思,自顧自道:“我到了天薇的院子里,丫鬟們把我安置好,燕子要去尋看門的婆子討要大門鑰匙,因為她知道大爺回頭要到院里接我一陣回府,我在天薇的房里,大爺進來,肯定是不方便的。我料定以桂華的聰明一定能聽明白燕子話里的意思,她心里打著小九九,十有會跟著燕子走。
蕭寒好奇道:“為什么不是榮曉?”
欣瑤抿了抿嘴,半天才輕輕吐出了一句話:“因為榮曉其實是我的人。”
杜天翔大吃一驚:“你居然在蔣家老太太跟前都安插了人,表嫂啊表嫂,你這膽子也忒大了些!”
欣瑤得意的挑了挑眉,笑道:“這丫頭原是老太太的人,有一回我瞧著她機靈,讓李媽媽特意接近她,原本是想把她要到身邊來的,后來一想,就這么放著也不錯,沒想到幾年后,居然被老太太派到了我身邊。”
久未出聲的蕭寒嘆了又嘆,道:“我說你今天怎么帶了這兩人出門!”
欣瑤心有不甘道:“完了,我就這么一點子秘密,今日都交待了,以后你若做了什么壞事,我可難再發現!”
蕭寒簡直哭笑不得,又覺得心里甜絲絲的,一時各種滋味齊聚心頭。
欣瑤嘆完便道:“等燕子,桂華走后,我就讓她去前院找貴重。貴明,囑咐兩人暗地里保護好天薇妹妹。我料定天瑩唱的這出戲里面,一定會有我這個煙幕彈的戲份,于是就讓榮曉配合我演了這么一出似是而非的戲。目的。只是想讓天瑩確認一下,她排的戲,都按著她的劇本,一步一步演著呢。
大爺,接下來的話,得你來說,可沒我什么事了,我還好奇貴生,貴明兩個怎么在院門口呆著,還是一副看了我。活見鬼的樣子,讓人家天瑩妹妹生了多少誤會?”
杜天翔狠狠的罵了句粗話:“娘的,搞了半天,原來蕭寒你是知道的,就把我一人蒙在谷里。”
蕭寒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忙著跟人拼酒,哪顧得上這些。我不與你說,也是為了你好,你要是知道你那庶妹真正的用意,只怕要活活氣死。”
“爺爺的,都是狠角色!”杜天翔罵得垂頭喪氣。
“你的好妹子買通了替我看門的婆子把天薇引到我房里,房里早點了迷香。主仆倆進去就被藥倒了。她的真實用意是藥倒了人,再讓杜剛把我引過來。為此她不僅買通了替我倒酒的小廝,在酒里摻了料,還在房里的茶水里下了春藥,連房里點的香都是有催情的作用,為的就是把我們兩個捉奸在床。壞了天薇與我的名聲。”
“她實在是看低我了,雖然我不懂醫術,可也算是在世醫之家長大,從小又跟你混在一處長大,摻了料的酒。我豈能聞不出來。”
“所以你就把表嫂的丫鬟頂了缸,讓那賤人的舅舅替了你。”杜天翔咬牙切齒道。
“桂華是隨尾了她們三人進去,見天薇主仆被人迷倒在地,跑到院子里,拿了塊大石頭,把那婆子的腦袋砸了個洞。那婆子一看淌血了,怕事情敗露,趕緊兜了個底朝天,還準備拿銀子堵桂華的嘴。這丫鬟也算是好本事,這般情況下居然能想到李代桃僵,貴明不過是順著她的心思,喂她喝了幾口茶水,又把地上三人挪到了床背后。”
“至于杜剛,從來就是天瑩的人,是他到前院來找我,想把我引過去,我看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正好幫他瀉瀉火。貴生,貴明臉上的驚訝,不過是幫瑤瑤把戲演周全了,好請君入甕啊!”
杜天翔大罵道:“他娘的,這么好玩的事情,你們都瞞著我,尤其是你蕭寒,還裝模作樣的陪著我爹喝酒,太不講道義了。”
蕭寒恨不得一腳踢過去,卻見欣瑤晃著腦袋笑道:“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嚇都嚇死了,不過我覺得我的演技有所長進,要不然怎么能騙倒聞名京城的大才女杜天瑩呢。蕭寒,當時她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吧?”
蕭寒苦笑道:“何止好看,簡單是五顏六色。那婆子頭一個招,杜剛第二個招,悠琴第三個招,不過這回姨夫是真的氣死了。”
杜天翔突然往后一仰,喃喃道:“他要不氣死才怪。我這個庶妹,從小琴棋書畫,哪一樣不是父親手把手的教,父親對她也算是用了心的。沒想到居然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倘若不是表嫂發現的早,我妹妹的清白,一世的幸福,不就生生給她毀去了嗎!”
“你說她這又是何苦呢,好端端的十五年都過了,臨了快嫁人了,倒來這么一出。再說從來只有她欺負天薇的份,要不是我與弟弟明里暗里幫著,我那傻妹子,不知道要著了她多少的道。”
蔣欣瑤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也許正是因為你們都護著天薇,才讓她起了這樣的心思。杜家就她一個庶出的女兒。”
蕭寒冷笑一聲,道:“我只奇怪,她為什么找上我,又為什么非要等到今日。”
杜天翔垂頭喪氣道:“我只想知道,她對天薇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這樣毀了她。”
蔣欣瑤沒有說話。因為知道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恨意,說出來,也許僅僅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血海深仇壓根扯不上邊。
書房里的氣氛漸漸沉重了下來。
這日深夜,杜天薇親臨杜天瑩的閨房,下人沒敢攔著,恭恭敬敬把人請進去。
杜天瑩似乎料到了她會來,幾上已沏了一壺上好的老君眉。
杜天瑩手執彩粉花卉茶盅,頭都未抬,便道:“妹妹來了,快來嘗嘗這老君眉,果然是上好的貢品,香馥味濃,我求了父親半年,父親才從元表哥那里討來了二兩。”
杜天薇解下披風,坐定,拿起另一只茶盅,低頭輕輕聞了一下,搖頭道:“我不愛喝這個。”
杜天瑩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愛喝,你愛喝六安茶,大紅袍,每年元表哥,年表哥一旦得了貢品,眼巴巴的給你送來。”
杜天薇目中含悲:“姐姐就是為了每年的幾兩好茶,深恨我?”
“幾兩好茶?”
杜天瑩放下茶盞,抬起纖纖玉手,反反復復打量。
“你可知我為了這幾兩好茶,得每日練琴兩三個時辰,練得十個手指傷痕累累;為了那幾兩好茶,我深夜苦讀詩詞歌賦,打棋譜打到天亮。你呢?”
杜天瑩臉色一變,目光直直的落在杜天薇臉上。
“你嬌滴滴的喚一聲‘爹爹’,父親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寶貝都捧到你眼前。不就是因為你是嫡出,你的外祖父是太醫,你的母親是名門小姐嗎?除了這些,你哪一點比得上我?”
“小時候元表哥,年表哥每回上我們家,頭一個問的人必是你。天薇妹妹可乖?天薇妹妹吃的可好?睡得可香?末了才會輕描淡寫的看我一眼,問一聲好。”
“那一年,你五歲,就在咱們家的園子里,被突然竄出的野貓嚇了一跳,夜里哭鬧不停。兩位表哥知曉后,一怒之下,就把我們家所有的貓統統讓下人殺了,妹妹啊,你可知道,我的小黑,就因為你這一哭,再也沒跑到我懷里來。”
杜天薇輕聲道:“姐姐是為了這些,才想壞了我的名聲?”
杜天瑩目光灼灼盯著那張漂亮的臉,道:“妹妹長得真好看,和母親一樣好看。母親一身醫術京城無人可及,那些諸侯將相家的女眷為求母親一診,不惜許以重金。小時候,但凡妹妹咳個嗽,吹個風,不出一個時辰,一碗熱熱的湯藥就會端到妹妹跟前,千哄萬哄,妹妹才肯喝一口。而我,為了能喝到一碗母親親自開的藥方的藥,得病的起不了床。妹妹啊,妹妹,你唾手可得的,正是我杜天瑩汲汲經營一輩子,也得不到的。”
杜天薇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為了一碗湯藥,姐姐就想毀了我一輩子嗎?”
杜天瑩轉過臉,聲音有些嘶啞道:“你可記得咱們家后花園里,曾經有一顆十幾年的柿子樹,每年秋天,結出的柿子又大又甜。那一年,你三歲,你鬧著要吃柿子,寒表哥二話不說,爬上高高的柿子樹為你采柿子。你卻非要那只離寒表哥最遠那只柿子,結果,一個不小心,他從那么高的柿子樹上摔下來,沒顧得上手上的傷,卻先去哄嚇得哇哇大哭的你。”
杜天薇長嘆一聲道:“你果然是喜歡寒表哥的。”
“沒錯,我喜歡他!”
杜天瑩突然變了臉色。
“我從三歲時,就喜歡他,到如今十二年了。我們幾個一處長大,我像條狗一樣跟在你們的后頭,為的就是能跟他在一處。我知道他夜里常常睡不著覺,爬起來練武,一練就是大半夜;我知道他不愛說話,面容冷峻,可只要他笑起來,連哥哥那般容貌的人也是比不上的。”
“可是他的眼里,從來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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