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瑤暗嘆一聲。
一個女子自毀名節被迫翻出陳年舊事,若那廝不認,輕則姨夫連帶著對姨母頗有微詞,重則杜,蕭兩家心生嫌疑,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融洽的樣子。
外人看到的,是表哥表妹私相授受,暗定終身。表哥辜負了表妹另取他人,春風得意;女子毫無怨言,被逼遠嫁,不得已才道出不肯遠嫁的緣由。
多么凄美的愛情故事!
我的媽啊,好一出狗血的肥皂劇啊。
蔣欣瑤銀牙暗咬,一個親生的女兒,一個老婆的外甥,杜博士啊杜博士,你是要信哪一個啊?
蕭寒啊蕭寒,你何德何能讓一個才華灼灼的女子為你明算計,暗思量啊。
蔣欣瑤歪了歪腦袋,突然撲哧一聲,笑得明艷動人:“天瑩妹妹,就憑這不起眼的玉佩,你想說明什么?你想說,你表哥曾經與你私定終身,山盟海誓,然后始亂終棄?”
心思被人說中,杜天瑩慢慢點點頭道:“正如表嫂所說!”
蔣欣瑤心下頗有些惱怒。她還是小看了女子破釜沉舟的決心。
“天瑩妹妹,倘若你表哥說這玉佩是他不小心丟了的,或者索性說不是他的,你這出戲該怎么唱下去呢才好呢?”
杜天瑩臉色微變,慢慢起身,眼中寒光四起。
半晌才道:“唱不下去,那就唯有一死,天瑩遇人不淑,識人不慧,芳心錯付,生無可戀,不知道父親眼睜睜的看見女兒死在他眼前,會不會覺得女兒是受了冤枉,以死明志呢?對逼死我的罪魁禍首仍舊和言悅色,視若親子嗎?還有杜。蕭兩家……?”
蔣欣瑤忍不住暗中問候了她的生母一聲,頭一回覺得力不從心。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帶這么玩的啊,杜大小姐。
她忿忿的嘲杜天瑩瞪去。兩人目光再次在空中相遇,再次誰也沒有退讓半寸。
對視許久,蔣欣瑤終偏過頭去,敗下陣來。
她摸了摸隱隱作痛的眼角,只覺得屋里悶得透不過氣來,長久才咬牙道:“這事我作不了主,待我回去跟大爺商量了再說!”
杜天瑩臉上帶笑,卻冷冷道:“三日之內,妹妹靜候表哥,表嫂佳音。”
蔣欣瑤忍不住垂死掙扎道:“天瑩妹妹。據我所知,大爺他對你,一向淡淡的,并無半點,眾人有目共睹。你這么誣陷他,你說姨夫會不會就這么給你輕易糊弄過去呢?再者說姨夫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識人無數,他要是在你與大爺之間,選擇了相信大爺呢,而不是偏聽妹妹誣陷之詞。妹妹豈不是白白死了?”
杜天瑩面有得意之色,她輕聲道:“表嫂,我三歲開始跟父親讀書,琴棋書畫都是父親手把手教我,我在父親眼里的樣子已經根深地固,別說是在表哥與我之間選擇。就是嫡母與我,父親只怕相信的還是我。”
欣瑤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姨夫只是把你禁了足,天瑩妹妹啊,你表哥與你近無冤。遠無仇,他又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之人,你為什么要處心積慮的用一枚偷來的玉佩嘲他身上潑臟水?”
杜天瑩猶自冷笑道:“表嫂真真是個聰明人啊,連這玉佩是偷來的你都能猜到,沒錯,是我幾年前趁他不注意偷來的,那又怎樣,誰會相信?”
“我會相信!”
一個憤怒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須臾間,杜云鵬黑著臉走了進來,死死的看著驚慌失措的女兒,眼中幾欲噴火。
“啪”的一聲,杜天瑩白皙的臉上五個指印頓現。
杜天瑩撫著臉,厲聲道:“蔣欣瑤,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答應我一個人來的!”
蔣欣瑤見杜博士從天而降,稍稍松了口氣,笑道:“我是答應你一個人來,可沒答應你不讓人在外頭聽。”
蔣欣瑤上前兩步,朝杜云鵬盈盈一拜,笑道:“姨夫,欣瑤告退!”
蔣欣瑤一步一步,輕盈的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臉上一片沉寂。
她道:“天瑩妹妹,我的祖父在世時常跟我說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妹妹好自為之!”
說罷,蔣欣瑤挺了挺脊背,莞爾一笑,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這是她留給杜天瑩最后的背影。
從此后,蔣欣瑤再沒見過杜家這位大小姐。
不過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解家完成了納彩,問名,納吉,納微,請期,親迎六禮,把這位杜太傅的孫女,當朝兩位皇子的表妹隆重的娶回了府。聽說杜家陪了厚厚的嫁妝,裝了整整兩艘大船。直至死,杜天瑩再沒踏入京城一步。
后來欣瑤陸續從蕭寒嘴里,得知杜天瑩的消息。
據說她在解府活得如魚得水,頗受公婆喜愛,丈夫敬重,生下了一子一女。幾年后又聽說她已一手把持解家內宅,穩坐主母之位。
為此蔣欣瑤唏噓不己,誰說壞人就一定沒有好下場,好人就一定會有好報。看看人家杜大小姐,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換個地方照樣活得風聲水起。她在杜府的那些個精彩往昔早就隨著她的遠嫁煙消云散去。
這位內心陰險狠毒,算計頗深,為愛偏執的女子就這樣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小姐,琴棋書畫皆通,三十六計皆熟,七十二般武藝樣樣拿得出手,最關鍵的還有“杜”這個姓氏,行商的解家怎么敢不把她當祖宗一樣貢起來?
只是午夜夢回時,不知道杜大小姐想到這輩子父母兄弟皆不得見,京城繁華之地不得入時,會不會心生悔意而后潸然淚下。
當然,此為后話。
事后男人問起欣瑤,為什么相信他與杜天瑩并無瓜葛。
蔣欣瑤專心致志的繡完兩針,收了線,才翻了翻白眼對男人道:“十幾年的時間,你和他要是有瓜葛,孩子都能滿地跑,幫著父母打醬油了,還會等到現在?我不信大爺,難不成信她?”
男人揚了揚嘴角,表示對欣瑤的回答十分的滿意。
蔣欣瑤得意的擠了擠眼睛,覺得自己的演技又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智商并沒有因為嫁人而一落千丈。
反觀對手的表現,昏招頻出,警惕性小,得意忘形,比起當初設計陷害天薇一環扣一環的算計差了許多。
由此可見,聰明和愚笨的相互轉換,與天時,地利,人和有多么重要的關系啊。
可惜的事,蔣換瑤得意的好心情只維持了短短兩天,就被蕭家的不速之客破壞的一干二凈。
那日傍晚,天氣陰沉。
蕭寒打發小廝回來說衙門里有些事情,要晚點回來,讓欣瑤先睡,不必等她。
欣瑤嫁入蕭家這些日子,早就習慣了男人的早出晚歸,不甚在意。她陪著老太爺用過晚膳,在自個院子里散了兩圈步,又在書房消磨了一會時光,舒舒服服泡了個澡,與丫鬟們一處做了會針線,說了會閑話,就打算上床歇著。
卻聽大爺書房里的梅香回話說,大爺回府了,在書房等大奶奶,請大奶奶務必去一趟。
蔣欣瑤看了看時辰,心道怎么這個時辰便回了?不及多想,便帶著輕絮去了書房。
自打竹林那日后,微云,淡月兩個,越發的自重起來,輕易不跟著欣瑤往大爺的書房去。她們是大奶奶從娘家帶來的大丫鬟,底下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欣瑤與兩個丫鬟說得很清楚,一年之后,若兩人都愿意,她風風光光的幫她們辦喜事。
微云,淡月兩人紅著臉嗯了一聲,算是作了回應。欣瑤見此情形,嘆了聲女大不中留啊,暗中囑咐李媽媽照著鶯歸的嫁妝,先籌備起來。
鶯歸五月份就要成親了,微云,淡月兩個也算有了著落,蔣欣瑤想起前世那句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心里實著不是滋味,好在這三個即便成了親,也跟在她身邊做事,倒也離得不遠,不過是身份上有了些變化而已。
欣瑤到了書房門口,見貴生,貴明兩個伸長了脖子朝她看來,眼睛里的失落顯而易見,心中大為暢快。
貴生,貴明兩人對視一眼,暗中嘆了口氣,強打精神向大奶奶問好。
欣瑤清咳一聲,視若無睹的進了書房,只臉上的笑意隱都隱不住。心道想把我的人拐走豈是那么容易的,總得讓你們嘗嘗相思的滋味才行。
欣瑤臉上的笑意不過維持了幾秒鐘,就被坐在書桌前的白衣男子嚇了回去。
她一臉錯愕的張了張嘴,目光落在垂手而立的蕭寒身上。
蕭寒忙道:“瑤瑤快來,二哥正等著你呢!”
蔣欣瑤幽怨的瞪了蕭寒一眼,上前輕輕一福,含笑道:“民婦拜見靖王。”
燕淙元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笑道:“別民婦民婦的,顯得生分,都道夫唱婦隨,以后跟著小寒一道,稱呼一聲二哥吧。”
蔣欣瑤朝蕭寒擠擠眼睛,言下之意你這位二哥腦子沒有問題吧!她與小叔叔差了一個輩份,小叔叔稱呼他為二哥,她若也叫一聲二哥,豈不是亂了輩份!
蕭寒微微搖了搖頭,示意道這輩份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你如今與我是夫妻一體,跟著我叫倒也無礙!
燕淙元看著兩人公然在他面前擠眉弄眼,又好氣又好笑,掩唇輕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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