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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瑤一覺醒來,枕邊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想起昨晚兩人還摟在一處說話,不知為何,她竟生出一絲惆悵來。
    只這惆悵不達深處,就被聽到聲響的微云,淡月兩個打斷了。
    一番梳洗后,她才想起今日是小叔叔往慶王府送聘禮的日子,遂打發李媽媽等人去徐府幫忙,自個則在床上把各個鋪子送來的帳本一一查看。
    剛看了幾頁,蕭老太爺背著手,捋著胡須前來診脈。
    欣瑤見老太爺臉色鐵青,眼圈發黑,心知他必是為著女兒,孫子糾著心。她沒由來的心下一熱,紅了眼眶。
    蕭亭見孫媳婦臉有哀色,以為她擔心孫兒,當下便強笑著哄了欣瑤兩句。
    蔣欣瑤見老太爺反過來哄她,偏過臉吸了吸鼻子,臉上浮現笑意。
    祖孫倆細細商議一番,決定即日起,蕭府上下深居簡出,關起門來過日子。
    欣瑤想了想,又與祖父說起想搬到蕭寒書房去住,靖王府常有書訊來,各處暗哨,樁子每日里也有消息傳進傳出,暗衛出入內宅著實不便,她的身子暫時也不能來回跑,書房里一應俱全,歇在那里更方便些。
    蕭老太爺當下應允,親自吩咐下去把大奶奶的一應事務搬到書房里,下人用心侍候照料,又命人開了庫房,挑了些稀罕的補藥命人給欣瑤進補。
    當日下午。欣瑤剛剛在書房安頓下來,靖王府,平王府。杜府,怡園各著人送了一車的補品過來。
    欣瑤歪在坑上看著單子上的人參,冬蟲夏草,何首烏,靈芝,龍膽,丹參。車前子,虎骨。阿膠,熊膽等名貴藥材,不由長長的吁出一口氣。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不過是兩日時間。她舊傷復發的消息便傳到那三個府里及怡園上下,遂對著正忙著整理房間的輕絮嘆道:“你家大奶奶我,看上去像是要死了的人嗎?”
    嚇得素來穩重的輕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連說話都帶著哭調。
    蔣欣瑤見狀,這才明白男人臨走之前的那一通發作有多厲害,又好氣又好笑道:“我可是千年老妖,老天爺他不收我!”
    輕絮哽咽道:“大奶奶是千年老妖,我們幾個可不是,還求大奶奶仔細保重身體。等大爺回來,我們也好交差。”
    蔣欣瑤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心頭很是欣慰。
    晚間。李媽媽幾個回府,把徐府的事情一一說與欣瑤聽,又挑了些好笑的,好玩的逗她樂上一樂。
    欣瑤見事情辦得順順利利,慶王府上上下下都挺滿意,這才喘了口氣。
    正打算休息。卻聽外頭貴明回話說蔣府三爺來了。
    李媽媽哎啊一聲,忙親自迎了出去。
    蔣元晨繃著個臉進了書房。打量了一圈,欣瑤見他臉色不豫,指了指塌前的小圓凳,示意他坐。
    眾丫鬟們知道姐弟倆有話要說,掩了門退了出去。
    欣瑤半倚在塌上,嗔道:“大晚上的,你黑著個臉,難不成專門黑給我看的?”
    蔣元晨不為所動,一聲不吭的盯著欣瑤的臉直直的看了半晌。
    欣瑤心里哀嘆一聲,無計可施,只得咳嗽兩聲。
    果不出所料,蔣元晨當即跳了起來,拿過幾上的溫茶,送到欣瑤嘴邊,神色哀傷道:“姐,父親說你的病引發了舊疾,可是真的?”
    欣瑤喝了口溫茶潤潤嗓,嘆道:“放心,有老太爺為我調理著,不出兩個月,便好了!”
    蔣元晨接過茶杯,放在幾上,把圓凳挪近些,胸口起伏了幾下,才幽幽道:“姐,三年后,我一定給你考個功名回來。”
    欣瑤見弟弟身形挺拔,俊眉微蹙,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不由的莞爾一笑道:“我的弟弟,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別說是功名,就是狀元,也是手到擒來。也不看看她姐姐是誰。”
    眼前的女子穿著家常的衣裳,素著一張臉,笑語盈盈,看不出一絲的委屈和憤怒。
    蔣元晨只覺得胸口沉悶道:“我竟不知道,她居然沒了人性,姐姐這些年在府里,受了太多的委屈,我只恨自己沒用,護不住你。你被老太太打了那一下,我這心里痛得跟什么似的,以后再有什么事,別一個人扛著,我雖沒有姐姐聰慧,卻也愿意為姐姐分擔一二。”
    欣瑤仰了仰頭,收了笑,嘆道:“弟弟長大了!說吧,今兒這一趟做什么來了?”
    蔣元晨俊臉不自然的撇開,喃喃道:“老太太病重,大伯他們說這事由咱們二房引起,還說要分家,父母因為老太太請醫的事情,正鬧別扭,我……”
    蔣元晨咬了咬牙,破釜沉舟道:“姐,我和你一樣,都恨老太太偏心,可老太太的病萬一有個好歹,大伯他們勢必會怪罪到二房頭上,父親也會因此心懷愧疚,與母親之間生出嫌隙。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姐姐故意見死不救,傳出去,對姐姐的名聲不好!”
    欣瑤聽完這番話,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她淡淡道:“有道是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弟弟能想到這些,也不枉讀了這么些年的書。放心,這事我早有安排,回去好好溫書,別因為府里的事情,耽誤了學業!”
    蔣元晨用力點點頭。
    與此同時,靖王府書房內,靖王燕淙元看了半天奏章,突然抬頭問道:“蕭府的東西都送過去了?”
    貼身內侍李宗貴躬著身笑道:“回王爺,都送過去了。”
    燕浣元愣了愣道:“可有說什么?”
    李宗貴頗有些頭疼的道:“老奴沒見著蕭夫人的人,聽說傷得極重,連床也是下不得的。”
    燕浣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李宗貴頭再往下低了低,小心翼翼又道:“平王府,杜府和怡園也都送了一車的補品過去,不過老奴冷眼看著,倒不如咱們府里的名貴。”
    燕浣元仰了仰頭,摸了摸發酸的頸脖。
    李宗貴頗有眼色的上前,伸出胖呼呼的手,幫王爺按摩。
    燕浣元被侍候的舒服了,才長長嘆出一口氣,慢條斯理道:“鄭家,也是時候動一動了!”
    這幾日,蔣府上上下下頭一回體驗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自打那日過后,老太太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大小便也沒了知覺,眼看著原本紅潤的臉龐迅速的凹陷下去,府里諸人這才真正的著急起來。
    請來的幾個大夫也是束手無策,都道老太太年齡大了,燈枯油盡是免不了的事,還是早作準備為好。
    蔣家二位爺一聽這話,頭發都愁白了一大片。
    蔣宏生心里愁的何止老太太這一件事。
    昨日他腆著臉去杜家請杜太醫,卻被告知今上偶染風寒,杜太醫這幾日吃住都在宮中。不得已,他又只得折回蕭府,求見蕭老太爺。蕭總管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苦說老太爺在別院給大奶奶看病,遲遲未歸,聽說大奶奶至今連床都下不得。
    他這才明白,老太太這一杖對于受過重傷的欣瑤,是怎樣的致命一擊。蔣宏生又是替女兒身子著急,又擔憂著老太太這頭,不過是幾日的時間,嘴上便急出了一大串水泡。
    老太太的事情尚未解決,這兩日京里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太仆寺。他細細一琢磨,頓感不妙。女婿被責令破案,連夜去了外省抓賊。杜博士納了嬌妾,蕭太太被禁了足。
    蔣宏生不由的往深里這么一想,當場冷汗涔涔,坐立難安。
    回了府,他也不管顧氏的冷臉,把這幾日京城發生的幾樁事情一一說與顧氏聽。
    顧氏只聽女兒傳訊過來說身子無礙,在府里休養,這幾日光顧著侍疾,也沒注意外頭的風風雨雨,暗自驚心不已。
    蔣宏生見顧氏不明就里,遂把這里頭的枝枝蔓蔓掰揉開仔細分析,末了又道:“玉珍,蕭府如今這個局面怕是不大好,萬一……瑤兒能倚靠的還是娘家。她如今在別院休養也不知京城的風云變化,依我看,你明日還是去蕭府一趟,問清別院在哪處,探一探她去,也正好把這些事情說與她聽,讓她心中有個打算。”
    顧氏疑道:“二老爺,前幾日那杜太醫還言詞灼灼道與四姑爺幾個親如兄弟,怎的一眨眼,事情全變了樣?我看事情未必如眾人所看到的那樣。且蕭太太與杜博士這事,我也從未聽元晨說過。”
    蔣宏生怔了怔,心思微轉道:“元晨尚未成年,他懂些什么。官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今天稱兄道弟,明日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我怕蕭府是第二個安南侯府。”
    顧氏忙追問道:“二老爺是何意思?”
    蔣宏生壓低了聲音道:“棄卒保帥!”
    顧氏一聲驚呼,臉色慘白。
    蔣宏生忙安撫道:“依我看,杜府未必絕情絕義,多半也是為了顧全大局,不好說啊,不好說!”
    蔣宏生想著這些日子的忐忑,長長嘆了口氣。
    “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我竟看不分明。如今言之尚早些,姑爺萬一能破了案,保不齊就能轉危為安。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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