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景耀的父親孫云對庶子與蔣欣瑜的事知之甚清。
    當年蔣欣瑤一封信,把曹氏往日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會知了已經入獄的了孫尚書,孫尚書把大兒子叫來,兩人關起門來商議了半天,決定家丑不可外揚,只奪了曹氏的管家大權,禁足在內院。
    哪曾想孫景耀光明正大的納了蔣欣瑜為妾,如此一來,薄薄的遮羞布擋不住悠悠之口。孫家別房偏枝眾多,先前出了孫景輝那一檔子事,就對大房頗有埋怨,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哪里還能有好臉色給大房瞧,紛紛避之不及。
    孫云深知內情,卻又如何能在眾人面前分說。一氣之下病倒在床上。故孫景耀頭一回上門,被其父打得在地上直滾,若不是孫景輝在一邊勸著,只怕要出人命。
    大房其他人看在銀子的份上,倒也沒有給冷臉瞧,只不過眼中的鄙夷卻是如何擋也擋不住。
    孫家雖落魄了,然幾世傳下來的規矩教養還在,哪容得下叔嫂偷情這樣的齷齪事,更何況如今還明目張膽的納了妾室,故明面上沒什么閑話,背后的口水可沒有少吐。
    蔣欣瑜咬了咬牙,道:“我不求他們給我好臉色,只求他們別讓你為難。你若為難了,我這心里如何好受?”
    “瑜兒!”孫景輝緊了緊懷抱,滿是柔情的喚道:“這輩子,我定不負你!”
    夫妻倆摟在一處。靜靜的享受此刻的溫情,只這溫情還未達心底,卻聽外頭三巧姨娘扯著嗓門罵道:“蔣姨娘。有本事就給咱們爺弄個好差事來當當,也像大爺那樣一出手就是六百兩銀子。沒本事就別扯他娘的謊,什么姐妹情深,私底下還不知道生了什么嫌隙。”
    蔣欣瑜氣得險些吐血,正欲說話,卻聽輕風在外頭呵斥道:“三姨娘,當心禍從口出。別又讓蔣家大奶奶聽見了,連曹家的根都撥了去。”
    三巧扶著肚子。頭一昂,冷冷笑道:“喲,三巧我可真真是怕啊,拔啊。拔啊,你倒是讓那沈氏拔啊。”
    高三巧肚子一挺,直往輕風身上撞。
    輕風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卻顧忌著肚子里的孩子,連連后退。
    高三巧見狀,得意的抖了抖身子,拔高了聲音道:“青天白日的,還沒了王法不成。蔣姨娘,要我說啊。你娘家不是有本事嗎,不是頂厲害嗎,不是舍不得你嗎。你就求他們指縫里漏一點給你,也省得我們天天吃那幾個重樣的菜,連個燕窩都喝不上。”
    輕風氣怒道:“要不是我家小姐可憐你,你別說燕窩了,連那幾個重樣的菜也吃不上。”
    三巧張著紅腥的大嘴,柳眉高挑。指著輕風的鼻子就罵道:“放你娘的屁,我三巧是孫家過了明路的姨娘。孫家有一口吃的,就不會少我一口喝的。倒是有的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送到男人床上,孫家人連個正眼都不會給,還得在背后罵一聲賤貨。”
    蔣欣瑜再也忍不住,推了孫景耀一把,背過身輕輕抽泣。
    孫景耀氣得臉色鐵青,掀了簾子沖到三巧跟前,舉起手便要打。
    那三巧也不怕,手撐著腰挺了挺肚子,恁是把臉伸到了孫景耀跟前,嘴里叫嚷著:“打啊,你打啊,有本事把我們娘倆都打死才好。”
    孫景耀見她肚子高高隆起,這一巴掌又如何能打得下去。
    三巧一見這陣勢,越發的得寸進尺,當下又哭又嚷道:“我的苦命的兒啊,你怎么就投到了姨娘這肚子里啊,連個雞啊魚啊的都吃不上啊。旁人家的哥兒一落了地就是金啊玉的,你倒是好,連個奶媽子沒有,你怎么這么命苦啊。”
    孫景耀聽了這話,手慢慢放了下去,回過臉去瞧輕風。
    輕風又氣又急,跺腳道:“奴婢一連給三姨娘找了兩個奶娘,三姨娘不是嫌這個長得丑,就是嫌那個不干凈,總不滿意。這正當季的奶娘豈是這么好找的。”
    三巧一邊抹眼淚,一邊從手指縫里往外瞧,待輕風說完,又嚎道:“我的爺啊,那兩個奶娘瘦得連手上筋也能瞧啊,又怎么能喂飽我的兒啊,都是爺的骨肉,那邊哥兒吃香的,喝辣的,身邊奶媽子兩三個,怎么到了我這里,就連個像樣的都找不到啊。我苦命的兒啊……”
    輕風氣道:“那兩個奶媽子是蕭府大奶奶給的,銀錢也都是從那邊支的,與咱們府有什么相干?”
    三巧一聽,未料到那兩個奶媽子是蔣欣瑜娘家人給的,氣哇哇大叫起來,又是好一通罵。
    蔣欣瑜在里頭聽得早已淚水漣漣,再加上今日在蔣家受的委屈,只覺得悲從中來,一頭載倒在床上嚶嚶啼哭。
    孫景耀聽得里頭的哭聲,狠狠的瞪了三巧一眼,跑進屋去哄勸。
    那三巧鬧了一場,身上也有些乏了,朝輕風忿忿的啐了一口,罵了句:“小婦養的!”甩了個帕子,扶著肚子便走了。只把那輕風氣了個倒仰。
    里屋隱隱傳來男子的輕聲軟語,輕風站在庭前,看著丫鬟,婆婆子投來的目光,眼淚簌簌而下。
    她自打六歲被賣進蔣府,便在二小姐跟前侍候,雖說二小姐是個庶出,可在蔣家,誰敢如此跟二小姐說話,便是那猖狂到極點的周姨娘,見著二小姐,也得客客氣氣的稱呼一聲。她這個小姐身邊的大丫頭,何時受過這樣的腌臜氣。
    輕風兩只拳頭捏得緊實,心一橫,擦了把眼淚,嘴里恨恨道:“你才是小婦養的,早晚一天,收拾了你們這些惡人去!”
    狠話一出口,心中的濁氣倒是去了幾分。轉念想到府里的處境,臉上又有了哀色,心嘆道這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吵鬧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
    話說欣瑤回蔣府的第二日,沈英便回了沈府求見祖父,把欣瑤與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說出祖父聽。
    沈亭反復咀嚼琢磨欣瑤話里的意思,嘆息道:“果然是長江后浪推新浪啊!”
    沈英聽得不甚明白,滿臉疑色。
    沈亭見其一頭霧水的模樣。心下一嘆,忙用話岔開了。
    沈英笑道:“祖父。京城二小姐的事情一時也了不斷,您看我何時動身回南邊啊,三個孩子不在身邊,心里總記掛著。”
    沈亭撫須思道:“早些回南邊去吧。回之前務必到蕭府再走一趟,與你妹子說說家常話。元青那個姨娘翻不出大風浪,你只防著她肚子就行。”
    沈英一一應下,末了想了想又道:“祖父,孫女兒還想把辰哥兒送到京里,您看二叔他會不會同意?”
    沈亭眉毛一揚,冷笑一聲才道:“當初就該跟著二房一陣回京,你那對公婆,除了眼皮子底下的東西。還能看見什么?這事,不用去求你二叔,只求四小姐便行。”
    沈英連連點頭。卻憂道:“祖父,萬一四妹妹不應下,該怎么是好?畢竟當初……”
    沈亭陰陰的看了孫女一眼,想都未想便道:“那也是活該!”
    沈英見祖父動怒,不敢再說,匆匆的告退。
    夜間。沈亭把大兒子沈俊叫到跟前,又把欣瑤的話說與他聽。
    沈俊聽罷。沉吟片刻道:“蕭大奶奶讓英兒來問父親您,想往哪一處,這話說得是不是大了些?雖說蕭家簡在帝心,只朝庭大事,哪容得她一個婦道人家作主,父親,您看這事……”
    沈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俊兒啊,我要是把沈家交到你手里,不出十年,必敗無疑。”
    沈俊面上一紅,忙道:“兒子請父親指教!”
    沈亭喘了口氣,目光深邃道:“我只問你,蔣家大房那些產業,除了我們老沈家在暗中照看,還有誰在暗中看著?”
    “不是說這里頭還有蕭家的一份力嗎?”
    “我再問你,是咱們的力大,還是蕭家的力大?”
    沈俊沉吟道:“若說以前,當然是咱們的力大。二弟在南邊這些年,人脈還是有的。若說現在嗎……不好說,只怕是蕭家的力大!”
    沈亭冷哼一聲:“早在兩三年前,就沒咱們沈家什么事了。”
    沈俊心下一驚,驚出一聲冷汗,忙道:“父親,你是說……”
    “沒錯。”
    沈亭撫須道:“我問你,蕭家人的背后是誰?”
    “蕭家的背后自然是新帝。”
    “我告訴你,三年前或者更早,新帝就把手伸到了南邊,只不過一直隱在暗處。”
    “父親?”沈俊目瞪口呆。
    “韓王盤踞江南這些年,江南源源不斷的為其輸送銀子才能支撐這么些年。新帝硬是忍著沒動手,只在暗處盯著,江南這些世家,只怕誰都逃不出他的眼線。”
    沈俊一屁股坐在太師椅里,臉上,眼中懼是驚愕。
    沈亭不去看他,自顧自道:“新帝登基,用的手段你也看到了。先以穩為主,穩當過后,他就要動。”
    “動什么?”沈俊不解。
    “動人。你只看這些日子落馬的人,哪一個不是以前韓王的人。動得最厲害的是哪里?是江南!為什么,因為國庫空虛,江南富庶之地,人才輩出,世家林立。”
    沈俊一聲不吭的聽得仔細,只渾身上下的冷汗早已浸濕了內衣。
    沈亭長嘆一聲道:“俊兒啊,甘蔗沒有兩頭甜,好事不能盡讓沈府都占著。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和你二弟,也是時候為下面的小輩讓讓路了。”
    “父親?”
    沈俊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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