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雖然披了雨具,可額發和衣裳都濕了不少,顯得有些狼狽,“許大哥說是刀傷,而且是有些日子的刀傷了,有些地方已經化膿發臭,氣息微弱,脈象很糟糕。我會告訴你,小說的是眼.快么?”
莊書晴立刻就要跟人走,白瞻一把拉住她,示意寶珠去拿披風和雨鞋過來。
這雨鞋就是按莊書晴的要求做的,軟了點,但是防水能力一流。
現在家里備了不少雙,下人要出去做什么也會輪流穿。
也不用脫鞋,莊書晴邊直接踩進雨鞋里邊看了一眼夏珍濕透了的鞋,直把夏珍看得縮了縮腳,醫館也有這鞋,就是出來得急她給忘了。
醫館里白瞻放了兩個護衛。
不到一年時間,白瞻就從一個需要陳元當軍師的愛情新手迅速進化成如今事事能想到莊書晴前面去的體貼情人,白府的一眾人等哪個不是嘖嘖出聲。
不過自從自家公子開竅后他們就有活干了,他們也是盼著公子能更加會來事的。
田真守在門邊,遠遠看到人過來就將門打開了。
人都在外面的大間里,地上躺著一個生死不知,另有兩個渾身濕著,看著精神也到了頂點。
“都干看著?”莊書晴邊蹲下身去檢查,邊掃了屋里眾人一眼。
柳知瓊知道這是師傅要生氣的前兆,忙解釋道:“開水已經燒好了,布巾也都煮過,隨時能用。”
莊書晴號了下脈,“將人抬到手術室去。”
兩人男人好像就等著她說這話,話音一落就見他們毫不遲疑的抬起人跟著往里走。
仔細洗了手,穿戴整齊,莊書晴戴上口罩似是想到什么,又取下一邊回頭喊了一聲。“止顧,你來。”
白瞻原本在聽田真說話,聽得喊他利落的丟開話說到一半的田真過去。“恩?”
“你來看看這傷口。”
“四種刀型的刀傷,這個口子是箭傷。連皮帶肉一起扯掉的。”白瞻漫不經心的一一挑明,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在對一頭豬品頭論足。
杵在門口的兩人對視一眼,緊張的人都繃起來了。
“你叫個人去喊青陽子來,他的脈象有點奇怪。”
白瞻回頭看了一眼,田真二話不說就出了門,“中毒了,這里。”
“你是說箭頭有毒?”
“恩。”
莊書晴回頭看向緊張得握緊拳頭尚不自知的兩人。“箭頭留著嗎?”
兩人搖頭,“是我家……公子自己拔掉的箭,沒留下。”
那就只能指望青陽子了,戴好口罩,莊書晴拿起剪刀哧啦一聲剪開男人的衣裳,最后剪得只剩重點部位還包著才罷手。
屋里的人臉色都有些奇妙,反倒是白瞻眼神都沒多眨一下。
“先將人清理干凈。”
徐佳瑩和柳知瓊戴著口罩手套,兩人臉都紅著,聽到師傅的話哪怕身上燒得都要著火了也沒有絲毫遲疑。
莊書晴也沒閑著,從病人身上取了血交給賀曼去做測試。再從藥箱里取了適量葡萄糖加入鹽水中給病人掛上,呼吸機也給用上了,最大可能的吊住病人那一口氣。
然后她才開始處理腹部的傷口。
這一刀狠到了極點。使刀之人像是將想人攔腰斬斷,刀口從左腰直到右腰,大范圍的皮肉外翻著,只隔著薄薄一層,腹部的各種腸子都能掉出來了。
此時外翻的肉已經腐爛,有些地方已經化膿,往外滴達的血水都是黑色的。
“你們兩個,來按住人。”
兩人連忙上前,一人按住一邊。
莊書晴拿起手術刀。先是利落的將外面的腐肉三兩下切去大半,然后屏息寧神刮去邊邊角角壞死的肉。直到正常的血色透出來。
手底下的身體已經失去知覺,人卻有輕微的抖動。
“小姐。我來了。”青陽子一臉刺目的興奮小跑進來,看著手術臺上的人如同看著香餑餑,不用吩咐就上前號脈,然后到幾處位置聞了聞,一臉不可思議。
“光我聞出來的就有三種毒,再加上這一身傷竟然還活著,命可真夠硬的。”
“箭頭上竟然有三種毒?”
“不不不,箭傷這地方只有一種毒,另外兩種毒不在箭頭上,我再查查。”
“盡快想辦法解了他的毒,不然我力氣都要白費了。”
青陽子挑眉,“真要救?”
莊書晴抬頭看他一眼,換了個位置繼續處理傷口,“哪怕將他救活后得將他送上法場,在大夫眼中他也只是個將死的病人,律法才有權決定他的生死,不是大夫。”
“哪怕他是敵人?”
“教我醫術的先生曾說過,哪怕那個人是我的殺父仇人,當他生命垂危需要救治時,我也要先救人,如果我放任他死去,我就是兇手,暫時我還沒碰到那種情況,唔,就算真碰上了我也會救,莊澤良的死活早和我沒了關系。”
莊書晴眼神一片清明,“我以為你最不在乎這些。”
青陽子扁嘴,“我只是盼著能有一展身手的機會。”
莊書晴橫他一眼,手邊動作不停。
“小姐!脈象斷了!”
莊書晴連忙丟開手術刀脫了手套去號脈,沒有,沒有,摸不著脈。
掀開眼皮,放大的瞳孔讓她暗叫不妙。
“將病人抬著放到地上,人都退開。”
脫了另一只手套,在一眾人瞪大的眼里,莊書晴用拳頭有節奏地用力叩擊心臟部位,連續叩擊三次,俯身聽了幾息,沒有恢復跳動,再擊,依舊沒有。
莊書晴又走到病人頭頂位置,“佳瑩,照我這樣,左手抵在病人前額,右手抵住病人下巴,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是。”
“你,過來。”
誰都看得出來莊書晴在想辦法救人,那男人連忙上前。
“我每按五下,你就捏住病人鼻子,用嘴完全包住病人的嘴巴吹一口氣,什么都別問,要想救他就照我說的做,快,渡氣。”
男人真就不問了,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全部渡了過去。
莊書晴兩手掌根重疊、十指相扣,垂直往下有節奏的按壓。
每按壓五下,男人就立刻渡氣,不敢稍有差池。
屋里的人像是怕影響了兩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莊書晴手軟得已經使不出力氣,幾乎都要放棄了,手底下傳來緩慢的跳動。
“看脈。”
林珍離得最近,撲過去捏住脈搏,激動的眼淚先一步落下來,“有了,有脈了。”
莊書晴跌坐在地,手軟得面條兒一樣。
白瞻蹲下來給她按摩。
莊書晴就勢靠在他身上,掩下微紅的眼眶。
上輩子做醫生沒落個好結局,最后連從醫的資格都沒了,可這輩子,明明她能選擇其他光明大道走,可她還是將醫術撿起來。
非是她想在這里做個多與眾不同的人,而是和閻王爺搶人成功時這種喜悅,看到家屬喜極而泣時的心底生出的驕傲沒什么可比得上。
人的生命很脆弱,隨便一個意外就沒了,可人又很堅強,充滿著對生的向往,不到最后一刻怎能放棄。
她知道止顧從來看不得她太累,可當她要做什么時,他從來都不攔著,只是在她需要時給她依靠,這個男人,其實真的非常溫柔。
在他肩膀蹭了蹭,莊書晴將心底的柔軟心思壓下。
病人還沒脫離危險。
“青陽子,給他吃點好藥,吊住他的命,要是他們付不出診金,就讓他們去給你搬尸體。”
青陽子眼前一亮,“好主意。”
徐佳瑩和柳知瓊面色抽搐,不約而同的離青陽子遠了點,她們要和師傅學醫就必須學解剖,所以她們忍著所有不適堅持,這個人卻不是,他簡直是將之當成了樂趣。
莊書晴重新穿戴,“賀曼,血型出來了吧。”
“是。”
“這里沒有可取的血源,用存貨,去拿,照我之前教的方法解凍。”
白府今年夏天過得不如往年涼爽,大半的冰塊都搬到這里來弄了個不大的冰窖,且是他們夜黑風高的時候主動送來的,不就是過得不那么舒坦嘛,能比青陽子拿著那么大的針頭往他們手臂里戳來得恐怖嗎?
一直站在莊書晴身后的白瞻突然動了,邊走邊扎緊袖口,從箱子里拿了一雙手套戴上,然后拿了一把手術刀站到了另一邊。
莊書晴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比她還要利落的把腐肉去掉,比她還要快的處理傷口,有種被深深打擊了的委屈,“我記得我沒教你。”
“看會了。”白瞻動作不停,“怎么救人我不會,這個能做。”
青陽子忙舉手,“我也能。”
莊書晴瞪他,“解毒。”
“哦。”扁扁嘴,青陽子又取了滴血繼續聞去了,莊小姐太看不起人了,這種事白府誰不會干?就是掌握得差一點而已,多割一點肉又死不了人。
莊書晴心里哼哼,打擊什么的,她承受得住。
“小姐,脈搏又沒了!”
沒有將人抬到手術臺上去,莊書晴防的就是這個,有了之前的配合,不用吩咐幾人就各就各位了。
可哪怕反應迅速,這回的救治時間比上回還是要久了些。
莊書晴心里有數,要是再來一回,她不見得還能將人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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