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連皇后的面子都敢下的公主當弟媳,賀林晚知道大余氏在定武侯府的日子肯定也不太輕松。
衛氏也想明白了這一點,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大余氏卻開朗地笑道:“你也別為我嘆氣,那位的性子這么幾年我也摸透了,只要順毛摸,她也不是太難伺候。對了,我之前聽說那位衛夫人讓人來找你?她沒為難你吧?”
賀林晚看了衛氏一眼,心想大余氏口中的衛夫人應該是衛氏的繼母姚氏。沒想到姚氏今日也來了,還來找過衛氏?
衛氏笑了笑:“我一個出嫁之女,現在她還能為難我什么呢?無非是將我叫過去用言語敲打一番罷了。當初那么些年我都忍下來了,現在……”說到這里,衛氏意識到賀林晚在場,便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賀林晚卻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中聽出了當初衛氏還未出嫁的時候在衛家姚氏手中討日子的艱難。
大余氏也嘆了一口氣:“也是,好在都熬過來了。當初要不是你早有防備,加上老太太也沒有老糊涂,你母親留給你的嫁妝你能不能帶走都是個問題。”
衛氏聞言冷笑了一聲:“她這次叫我過去除了敲打我一番,到還真與我的嫁妝有些關系。”
大余氏聞言不由得皺眉:“哦?”
衛氏淡聲道:“你知道,我娘是個極有成算的人,當初她得知自己身子快不行了怕我以后失了依仗。就將自己嫁妝中不易攜帶的古董字畫還有一些貴重的布料首飾等都變賣了出去折成了銀兩,再加上她自己的積蓄一起便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些都交給了你母親代為保管。”
大余氏點了點頭:“這些我聽我娘提過,她當初還勸過你母親,說她對夫家防備心這么重寧愿相信她這個外人都不愿意相信衛家的人是打了夫家的臉,怕她因此失了長輩們的歡心與衛大人離心。不過后來發生的事情,還是證明了你母親是對的。”
衛氏諷刺地一笑:“可不是,也幸虧我母親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背著衛家的,他們都不知道我母親放嫁妝的庫房其實已經空了,里面的東西也都被我母親換了。姚氏進門之后借著給祖母辦壽宴的借口從我父親那里拿到了庫房鑰匙。說是要從我母親的嫁妝中借用一些器皿和擺設。結果壽宴當日卻被人指出擺在花廳里的一對梅瓶和幾幅字畫都是贗品,讓衛家在全京城人面前丟了個大臉,以至于衛家這么多年都沒有再擺過大的宴席了,就怕被人將當初的事情拿出來說。”
大余氏不厚道地笑了:“當初這事確實讓衛家成為了京城中的一大笑柄。不過更可笑的是那位衛夫人非但不吸取教訓。之后還偷偷的將你母親的首飾拿去外面的金鋪想要融了之后重新打首飾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不想你母親早已經將貴重的首飾也都換了。”
衛氏臉色卻是微冷:“我母親的首飾有一些還是當初先皇后所賜。極為難得,姚氏想必以為我母親會將那些留下來給我當嫁妝吧。可惜我母親早就料到了她與我那位好父親的為人,怎么可能讓他們得逞。除了變賣了大部分,只留下了幾套頭面和首飾跟銀票一起都交給了你母親代為保管!”
賀林晚聞言不由得驚訝,照衛氏這說法姚氏是在衛氏的母親去世之前就跟她父親有了首尾?所以她母親才會對姚氏和她父親戒備至此?
大余氏不由得也有些黯然:“先皇后是個好人,只可惜好人都不長命。”
衛氏淡聲道:“他們敢如此欺我們母女,也不過是因為知道我母親娘家自當今登基之后就沒有人為我們撐腰罷了,王氏一族就連當今皇后母家這一支都是自身難保,他們還有什么可顧忌的?衛家別看從外頭瞧著還算風光,我父親現在也是官至三品勉強算個大員,可是我卻是知曉的,衛家根本沒有多少家底支持一大家子的揮霍,當初我娘在的時候因我娘是個善于管家理財的,所以衛家人都不用擔心花用,后來姚氏當了家么……”衛氏說到這里冷笑不語。
大余氏道:“你說衛夫人今日找你是為了你的嫁妝之事,難道這么些年了她還想著要將你的嫁妝銀子要過去不成?”
這簡直是白日做夢!
衛氏搖了搖頭,想了想才道:“我當初在娘家的時候被姚氏刁難,好幾次都虧了有祖母庇佑……你知道祖母為何愿意幾次三番的寧愿違拗我父親的意思,也要在姚氏面前維護于我么?”
大余氏愣了愣:“難不成還有別的緣故不成?”
這么些年來她一直以為衛家就算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至少老太太是個好人。要知道當初姚氏那個黑心肝的想要將衛氏嫁給她娘家一個四十來歲的鰥夫當填房,是老太太拼死將這門親事給攔了下來,另外給衛氏尋了賀家這門親事。
賀林晚也不由得聽得入了神。衛氏在她面前極少提及衛家的人,雖然她心里隱隱有些明白衛氏因為繼母的緣故與自己的娘家有隔閡,但是沒有想到這當中會有這么多的內情,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衛氏和衛家的恩怨。
衛氏的表情十分平靜:“老太太對我……或許是有幾分祖孫情誼的,但是在她心里最重要的還是衛家以及她的兒子和孫子,當年她之所以會護著我是因為我娘寧死之前與她做了一筆買賣。”
“什么?”大余氏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衛氏笑了笑:“當年我娘跪下來求老太太的時候我在外屋將她們的對話從頭聽到了尾。余姐姐你應該也不知道,我娘當初留給我的嫁妝除了那些交給你母親保管的銀票和首飾之外還有正陽大街上的四家鋪面。”
此言一出,連賀林晚都驚訝了。
正陽大街是京城最為繁華的地段,因為人流客流量極大,全大周朝最好的商號都集中在了那一條街上開設店面,所以即便是租金高昂正陽大街的鋪面也是供不應求。
當初賀林晚問李恒要梅園的時候,李恒就提出可以用自己名下的三家鋪面來抵換被賀林晚拒絕了,其實按價值論,那三家鋪面比梅園要值錢得多。
衛氏接著道:“我娘要我祖母應下護著我直到我出嫁,還要祖母親自給我挑選一門過得去的親事,不能將我的親事交給我父親和姚氏做主。她則將那四家鋪子無條件交由衛家經營十年。我祖母答應了,我母親便寫下了契約,并讓我祖母以衛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了誓言。”
大余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最后只是苦笑著嘆道:“你母親,你母親還真是……”
衛氏也笑了笑,眼眶卻紅了:“我母親活著的時候什么都為我考慮好了,她也因此徹底被我父親厭棄,就連我祖母也因我母親臨死之前逼她發毒誓而對我母親極為不滿。”
賀林晚見衛氏如此,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一只手,衛氏看向賀林晚,眼中的傷感漸漸散去,變成了滿心滿眼的對女兒的憐愛賀疼惜,她反握住了賀林晚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大余氏見母女兩人的互動,也極為安慰,問道:“十年之期,去年就到了吧?衛家不肯將店鋪歸還?”
衛氏道:“我母親當初接管衛家的時候衛家就入不敷出了,后來全靠我娘的嫁妝鋪子的收入支撐。這十年也都是這四家鋪子的存在才讓衛家一家子生活寬裕,他們自然是不愿意將鋪面歸還的。去年十年期滿的時候衛家那邊什么動靜也沒有,似是沒有要歸還于我的意思,后來又傳言老太太病了,我讓人送了些藥材回去探望老太太,念在老太太當年護著我的情分,這一年我也沒有提起這事,直到今年端午節,我打發人送了些節禮去衛家,并與老太太提了一下鋪面的事情,老太太當時沒有回應,說要合計合計。今日姚氏說讓我過幾日回娘家一趟老太太有事情交代我,我想應該就是想談鋪子的事情了。”
大余氏聞言連忙問道:“那四家店鋪的契約可在你手中?”
衛氏頷首:“我母親自然不會將它交給衛家任何人的,可是我光有房契也沒有用,這么多年了,那四家鋪子里當初我母親的人想必都被換下了,賬本我也從未過目過。到時候就算是還給我大概也就只剩下個空殼子了。何況衛家也沒有那么容易會將那幾家鋪面歸還,我總不能拿著房契去官府告他們吧?”
大余氏怒道:“這衛家真是有夠無恥的!不就是欺你沒有外家撐腰嗎?你別怕,這是本來就是他們衛家沒理,我回去與我母親說說,到時候我與我母親一同去衛家為你撐腰。”
衛氏很是感激:“多謝余姐姐,過幾日我先回去一趟看看他們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真的需要你和姨媽出面為我撐腰,我自不會與你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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