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帶著笑,很有自信的說道:“朕準了李大娘子從軍。”
只這一句話,原來還平靜的朝會立時便如炸了鍋一般,嗡的一聲,文武百官當下便議論紛紛,有的臉上變了色,有的直接出列直言諫君王:“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呀……”
張遜做為首輔自然是要阻止德慶帝的,他上前一步大聲道:“陛下,雖然韃子犯邊可我朝中多少能爭善戰的將士,他們隨時準備出征將韃子殺的退回老巢再不敢出頭,再則這么些年韃子屢次犯邊都叫我朝將士給趕了回去,韃子不足為慮,陛下怎能派女子前去,如此顯的我朝中無能人,大雍天下男兒都是軟蛋一般。”
張遜這話說的有些粗俗了,只是他心里憋了一口氣,便也不管說出來的話糙還是不糙。
“是極,首輔大人說的是極。”
崔禮邁步出列大聲贊同張遜之言:“征戰沙場本是男兒之事,女兒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怎能如此不守婦道。”
張遜反對李鸞兒從軍只不過是因為他是正統的文官,自來信奉男女有別,男人出將入相,女人管理后宅,不樂意有女人這般要強要到邊關去與男子爭功。
而崔禮便是有了私心,崔家本就和嚴家不和,李鸞兒又是被崔家休了的棄婦,自李鸞兒嫁到嚴家之后嚴家越發的興旺,就是嚴承悅那個殘廢都好了,這叫崔家很是沒臉,崔禮為了爭一口氣都要阻攔李鸞兒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立時就遭了好幾個人的反對,嚴保家大步出列:“你這叫什么話,女兒家想要保家衛國莫非就有錯處了不成,照你們這般說商時的婦好,北魏的花木蘭,唐時的平陽公主,宋時穆桂英梁紅玉難道都錯了不成?那前些年流民進京,我家兒媳婦就該閑坐家中不管旁人死活?”
一句話說的崔禮面紅耳赤:“我并無此意。”
“無此意又是什么意思?”邢虎上前一步盯著崔禮:“也就是你們這些文人一天天的嘰嘰歪歪這不成那不成的,我們武人到了沙場上就想著能活著回來,只要能殺敵的就是戰友,管他什么是男是女。”
“你,你們……”崔禮氣的臉上都變了色,青白青白的,看起來快要昏死過去:“真是有辱斯文。”
“怎么滴!”邢虎一聽可不算了,挽了袖子上前:“想要打一架還是怎的,老邢我可隨時奉陪。”
“咳,咳!”坐在御坐上的德慶帝一見此情形咳了兩聲:“好了,眾卿都安靜一些,朕也說兩句。”
德慶帝瞅了瞅嚴保家,又看了看邢虎:“嚴卿和邢卿說的很有些道理,自古以來女將便不少,保家衛國又安分什么男女,李大娘子雖是女子,可一身武藝便是男兒也鮮有能比得上的,她要從軍是好事,是咱們大雍朝天大的幸事,朕意已決,眾卿無須再言。”
嚴保家和邢虎安靜了,可張遜那些文臣卻是不依,一位御史上前道:“陛下,國朝如今承平已久,實在不益叫女子征戰沙場啊。”
說著話,這位御史跪在地上重重的嗑起頭來:“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汪翰林也走上前去跪地請命:“若天下女子都效法李大娘子,大雍朝豈不要亂起來,陛下三思。”
德慶帝心中怒火漸漸升騰,看看跪在地上的那些文官,冷笑連連:“李大娘子是女人不能上戰場,那朕堂堂男兒要效法太祖皇帝御駕親征,你們總不能說什么了吧,韃子犯的是朕的江山,朕要親自將韃子打發回去難道不成?”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陛下一身系萬民,陛下……”
立時,文武百官全急了,一個個急吼吼的上前勸阻。
德慶帝氣極了,站起來狠狠一甩袖子:“要不然就叫李大娘子從軍,不然朕就御駕親征,你們管擇一樣吧。”
說完,他對站在御座旁的柳木道:“柳木,你督促戶部準備糧草,過不了幾日朕便調兵遣將發往邊關。”
柳木答應一聲,低頭時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他對站在欽安門前的張遜示意一下,又點了點頭,之后就隨德慶帝進了欽安殿。
李鸞兒聽說朝中文臣欲阻攔她從軍時也極為生氣,恨恨的在家罵道:“一個個閑的蛋疼沒事干的,姑奶奶我想從軍干卿底事,非要出來說上那么幾句顯的自己多威武,有本事都出來和姑奶奶單挑,姑奶奶一根手指頭都能將你們摁死。”
她這話聽在嚴承悅耳中只覺十分好笑,不由笑著搖了搖頭:“你莫急,官家總能弄好的。”
“官家?”李鸞兒一陣冷笑:“他這幾年日子過的可是悠哉的很呢。”
嚴承悅一笑:“是,極為悠哉,只是你瞧瞧如今朝中形勢,除去內閣四位相公未換,六部中調派官家可是常事,尚書侍郎雖都是些老人,只六部中重要的位子可都是年輕官員的天下了,京中都是如此,地方上官員變動更加的頻繁,多少知縣知府都是陛下登基后考上來的進士,又有多少官員是先帝爺去世時尋了罪名貶了下來,官家登基后又親自提拔的。”
李鸞兒這些時日也看些朝中邸報,如今想來,確實和嚴承悅所說的較為契合,不由驚道:“你不說我竟是看不出來的,官家不聲不響的竟然開始安插親信了。”
嚴承悅笑著點頭:“你且瞧著吧,大軍開動之前官家必然會動柳木的。”
“真的?”李鸞兒一聽眼中放起光來:“柳木要倒霉了?”
“真的!”嚴承悅極為肯定的說道:“你可以跟鳳兒說若是對柳木還有仇怨,只管報仇便是了,官家這次是不會再護著他的。”
李鸞兒一聽忙著點頭,對于嚴承悅的分析很是信服。
不信是不成的,這么些年了李鸞兒早發現嚴承悅對于官家的了解極深,對于政治敏感度也頗高,凡是他說的話沒有不中的。
德慶帝帶著柳木回了萬壽宮,一進屋便將一把椅子狠狠踹倒:“氣死朕了,一個個都不將朕放在眼里,朕說什么他們都會反駁,這天下是他們的天下還是朕的天下。”
“陛下。”柳木小心上前:“陛下莫氣,想來過不了幾日眾位大臣就會想通,說不得到時候要支持李大娘子出征的。”
德慶帝眼中余光看了柳木一眼,只這一眼便猜到了柳木的心思,不過,他卻還是氣道:“朕不用他們支持,離了他們朕也辦得了事。”
柳木小心的捧了幾句話便借口還有折子要批離開萬壽宮。
他一出來便是一陣冷笑,帶著幾個小太監飛快的朝欽安門外走去。
欽安殿旁有個偏殿,一般情況下內閣大臣都會在這里處理朝政,柳木也在這里批閱奏折,柳木進去了便見張遜幾個已經等在那里了。
見柳木過來好些大臣都起身問好,柳木笑著說了好些話然后便坐到崔禮身旁笑了笑:“崔大人。”
崔禮也笑著見禮:“柳公公。”
柳木一指桌上的點心:“崔大人怕是還未用早餐吧,不若在這里將就一些。”
崔禮笑著受了,拿起一塊點心咬了兩口,柳木又打發小太監端了茶來給崔禮來喝。
等崔禮吃了幾塊點心之后柳木才壓低了聲音說話:“崔大人,你如何便反對李大娘子從軍?”
“能不反對么,一個女人家家的不在后宅安份守已偏要學著男兒想要建功立業,她是癡心妄想。”崔禮恨恨的說了一聲,眼中有幾分懼怕。
柳木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他也知崔嚴兩家不合,這些年來眼瞧著嚴家子孫爭氣,而崔家后繼無人崔禮很是著急,崔禮也知道李鸞兒武藝高強又能征善戰,怕李鸞兒真去了邊關立下什么不世戰功,到那時候,嚴家說不得能封公封侯,那才是真真將崔家甩出幾條街去呢。
就為了這個,崔禮也不能同意李鸞兒從軍的。
既然明白了,柳木自然知道怎么辦,他一笑:“那位李大娘子既然有信心能立下戰功,咱們便叫她去又如何。”
說到這里,柳木笑著再度壓低聲音:“邊關那里可也有咱們的人,到時候知會一聲,給李大娘子拖些后腿,她就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我就不信她能敵得上千軍萬馬,到那時候咱們里應外合……”
柳木做了個斬首的動作:“叫她死在邊關,永世不能回京。”
崔禮原還擔心德慶帝真下了決心支持李鸞兒,無論他們如何反對都是不成的,可一聽柳木這話,頓時不擔心了,他笑著朝柳木拱了拱手:“多謝柳公公教導。”
柳木也是一笑:“崔大人多禮了,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還用得著謝么。”
兩個人相視而笑,眼中均有了幾分惡念。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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