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四月。
京城已經遍地是草長鶯風,花紅柳綠之色,天氣也很快熱了起來,秦黛心穿著薄如蟬翼的雪錦紗坐在屋里的搖椅上看著書。
她的長發像緞子一樣披在肩上,臉上未施粉黛,要多干凈有多干凈。
玲子在一旁給她輕輕的打著扇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臉上表情呆呆的。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秦黛心無聲的勾起嘴角,看這步子的聲音她就知道,來的一定是那位姓崔的管事媽媽。
面皮白凈長得像發面大饅頭的崔媽媽是雅敘閣的管事媽媽。
她三天兩頭的就要找自己熱絡一番,好像不這樣,她就渾身不自在是的。
這不,又來了。
玲子也知道崔媽媽要來,小臉頓時繃得緊緊的。
她討厭這個發面大饅頭。
“喲,我說姑娘,您怎么不出去捕捕蝶,喂喂魚啊,園子里頭的花都開了,別提多漂亮了,那錦鯉活蹦亂跳的可招人稀罕了,要不奴婢讓人在院子里備上茶水點心,姑娘去園子里走走?”崔媽媽不改往日熱情的模樣,討好秦黛心的樣子格外諂媚。
秦黛心淡然一笑,“不必了,外頭太陽大,我怕曬。”
崔媽媽不死心,繼續游說道:“曬不到,曬不到。姑娘走抄手游廊,再讓下人打著傘就是了,咱們就坐到亭子里看魚不就得了?”
玲子接口道:“媽媽說得倒是輕巧,這外頭陽光多毒啊,一動就一身汗,我們小姐不愛動,您就別費那心思了。”
出去玩有什么意思,不論你走到哪里都有人跟著。他們都是用看犯人一樣的眼光看著小姐和自己,個個不懷好意,說姐說了,這叫軟禁,是犯法的。
秦黛心默不作聲,視線還是放在書上頭。
也不知道慕容景從哪里淘弄來的這些書,除了游記以外,還有不少鬼怪故事,挺有意思的。
崔媽媽的臉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她心里急啊,公主走的時候吩咐了。要讓自己與這位姑娘多接觸,給她留點好印象,順便再探探這姑娘的口風。
可好幾天了。她什么口風都沒探聽到不說,還讓人家姑娘好一頓嫌棄。
她是會看臉色的。
那姑娘雖然不是冷著臉子,尖酸刻薄的說話,可她神情淡淡的,總是用一種疏遠且防備的眼光看著自己。
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在公主面前也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在下人們面前威風慣了,冷不丁到秦黛心這兒吃了鱉,她不舒服也是正常。
畢竟秦黛心不是她的主子,也不是公主的貴客,嚴格來說她只能算是一個被變相軟禁的人。
崔媽媽嘆了一聲。臉上換了一副頗為受傷的樣子,“姑娘,奴婢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您大可直說嘛,您說您這個樣子要是讓公主看到了,指不定以為姑娘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我們受責是小,公主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姑娘,公主膝下只有三位公子。沒有女兒,她拿你當閨女疼呢!”崔媽媽緊盯著秦黛心看。生怕錯過她臉上一星半點的表情,可秦黛心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似乎沒有被她的話所打動。
拿她當閨女疼?崔媽是急糊涂了嗎?這話也能隨便說?
崔媽媽一咬牙,使出了殺手锏,“姑娘,是不是在府里待著有些悶了,要不,咱們出去走走?”
崔媽媽想得很簡單,這姑娘性子孤傲,想必不會答應,自己既表示出了親近她的誠意,又沒有違背公主“把人看緊”的命令,可以算得上是兩全其美。
秦黛心眼皮也沒抬一下,直接道:“好啊!”
崔媽媽眼睛瞪得像銅玲一般大,怎么可能,她居然答應了。
是啊,秦黛心答應了。她為什么不答應呢!
京城,天子腳下,一只竹竿砸下來,能劃拉著四五個三四品官的地方,這地方繁華自不用說,肯定還有一種很深厚的文化沉淀下來。
秦黛心喜歡老的,舊的東西。
用以前的話說,那些玩意值錢。
在鄭府的這些日子里,她除了吃飯,看書,睡覺以外,幾乎沒有別的什么消遣,現在能出去看看也好。
蘇氏的胎也有八個月了,再過些日子就該臨盆了,她這個做姐姐的,是不是該給弟弟妹妹們買一些見面禮?
“玲子,拿上點錢,咱們跟崔媽媽上街走走去。”
玲子在一旁解氣極了,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清脆的應了一聲,轉身拿了鑰匙去箱籠里拿銀子。
王爺準備了不少銀票,銀錠子,金瓜子,都放在屋子里的一只箱籠里。玲子抓了一把金瓜子,又拿了兩只十兩的銀錠子,想了想又覺得不夠,便又從銀票里面抽一張面額一百兩的貼身放好。
“小姐,咱們換身衣裳。再梳個頭發怎么樣?”
秦黛心含笑點了點頭,“隨意一點就好,太復雜的話時間就被耽擱了。”
玲子忙道:“是,就交給奴婢吧!”
崔媽媽在一旁看著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合的,心想這是真要去?
“崔媽媽。”秦黛心從鏡子里向身后看去,見那個發面大饅頭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不由得好笑,“外頭太陽大,你還不下去安排安排嗎?打發人找一頂軟轎來。”
崔媽媽面上不好表現什么負面的情緒,暗地里卻把秦黛主從頭到尾狠罵一頓。
“怎么,還不去?”秦黛心的語氣有些冷,這些下人都是一個樣,表面上敬著她,實際不暗地里指不定怎么罵她呢!
她們可以對她敷衍了事,卻不能給臉不要臉。
崔媽媽有些意外,這姑娘自進了府里,就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下人們對她的態度也由一開始的恭敬,好奇,變成了敷衍。
自己還是頭一次見她板著臉說話。
須臾間崔媽媽便有了對策。
她換了一張熱情的笑臉道:“是,奴婢這就去,不但要準備軟橋,紙傘,還要帶上幾個得力的。那姑娘先收拾著,奴婢下去準備了。”
秦黛心也不理她,只顧著在鏡子里看玲子梳頭的手法。
尋常技藝,還算過得去。比不上春麗。
崔媽媽又自討了個沒趣,無奈之下只得悻悻的離開了。
秦黛心換了件淡綠色月影羅的敝袖百褶裙,頭發只梳普通的雙螺發髻。在兩個發髻上分別插上兩只蝴蝶模樣的粉色珍珠珠花,耳朵上掛著簡單的珊瑚耳墜子,腰上墜了一只粉色蝴蝶形狀的荷包。
整個人清清爽爽的,既不會簡單到讓人以為隨便的地步,也不會讓人覺得過于華貴老成。
崔媽媽又進了屋。只是臉色不在難看,反而有些滿面春風似的。
秦黛心看了只覺得有些眼熟,她這明顯著是想出了主意要對付自己啊!
秦黛心在心里干笑了兩聲,閑來無事,消遣一下也好。
“姑娘,軟轎已經備下了。現下可是能動身了?”崔媽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秦黛心看,這姑娘長得倒是標致,跟畫中走下來的人似的。
秦黛心點點頭。讓玲子虛扶著她,主仆二人邊走邊聊,倒是把崔媽媽晾在了一邊。
“玲子,你可是京城人氏?”
“奴婢不是,不過自小就遷了過來。早就已經適應了這里的生活,對京城好吃好玩的地方也有所聞。”玲子猜到了秦黛心的心思。便如竹簡倒豆子似的說了起來。
秦黛心聽聞,不由得嘆了一聲,還是古代好啊,遷到京城好像很容易。
“待會兒咱們就近走走,你可要盡一盡地主之宜,帶我去看看京城的風光。”
“這個自然,奴婢一定會讓小姐玩得開心。”
崔媽媽就跟在兩人身后,插不上嘴的她氣鼓鼓的樣子像只青蛙,玲子偷看了一眼,忍不住低頭捂嘴偷笑起來。
你個小賤人,竟敢嘲笑老娘。
崔媽媽有氣不能撒,只好在心里罵罵人。
鄭府角門上備了一張軟轎,兩人抬的轎子比較小,抬轎的轎夫見秦黛心出來了,便壓了轎,玲子上前為秦黛心挑了簾子,她自己則是站在轎子中央的位置。
除了兩名轎夫,崔媽媽還挑了兩名婢女,兩名青衣小廝隨行。
而她自己也是要一并跟著去的,只有確保這姑娘時刻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安心,況且還有一件大事等著她去辦呢!
想到這里,崔媽媽忍不住朝那兩個丫頭看了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那兩名婢女也回過頭來看她,并且不著痕跡的微微點了點頭。
崔媽媽心中大定,她來到轎簾旁邊,輕聲道:“姑娘,準備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簾子未動,里面卻傳過來秦黛心的冷笑聲,“咱們,崔媽媽,我出門可沒說要帶上你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每個人都聽得見。
你……
崔媽媽努力壓制自己心里的火氣,道:“姑娘人生地不熟的,老奴要是不跟著,也不會放心啊!”
“我身邊的丫頭可是在京城長大的,她對這里熟著呢!再說你不是派人跟著了嗎?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黛心坐在轎子里面微笑,又道:“我在外面用午飯,還煩媽媽趁這個空檔幫我打掃一下屋子,昨個夜里我似乎聽到了老鼠的叫聲,嚇得我都沒睡好。”
鄭府里會有老鼠?
崔媽媽咬牙切齒的注視著轎簾,恨不能沖進去撕了秦黛心。
她堂堂管事媽媽,還沒被人這樣耍過。
一直緊緊蓋著的轎簾突然“刷”的一聲被人掀開了,秦黛心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帶突然出現在崔媽媽面前。
崔媽媽正咬牙切齒呢,哪成想秦黛心會突然拉開簾子啊,她當下想收回表情擠出個笑容來,哪知神經卻不受支配,顯得她一張臉頓時扭曲起來。
秦黛心假意關心道:“媽媽昨夜沒關好窗戶嗎?怎么臉上的肉抖成這樣,難不成中風了?哎呀呀,這可怎么得了,媽媽還是去請個大夫好好看看吧,我這里就不煩媽媽費心了。”說完便放下了轎簾,吩咐玲子起轎。
玲子努力忍著笑,一本正經的唱道:“起轎。”
兩個孔武有力的轎夫蹲了下去,把轎桿放在肩上,隨即起身。
轎子只是略微搖了一下,隨即便穩穩的走了起來。
秦黛心嘴角上場,發面大饅頭扭曲以后的臉好有趣,好像花卷啊!
話說最近恕恕有些懈怠,卡文卡的厲害。身心俱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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