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達兒知道了，只怕要怪你這個當母親的多事吧？”楊氏挑眉輕聲提醒了一句，旁敲側擊道：“他到底不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這里面隔了一層呢！將來若是再娶個不知根底的媳婦，這家里只怕也不得安生了。”

“不是有青兒在嗎？我怕什么？”滿氏神色微動，心里頭盤算著等下該如何對付柳素娥。

秦木青聽的卻暗暗稱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滿氏做靠山，還怕他趙明達跑了不成？

滿氏剛端著茶碗啜了一口清茶，就見秋紅慌慌張張來稟：“大少爺、四小姐……他們都來了……”

“達兒和嬌兒……”滿氏心中不由一怔，正要說話，卻見趙明達一臉怒氣大步走了進來。

滿氏抬頭見趙明達黑沉著臉色，嘴唇翕合，大有來鬧上一場的架勢，心中不免有些發怵。

她雖是這個家的主母，可趙老爺很看中這個庶長子。趙明達眼光獨到，家中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這幾年他沒少幫著趙老爺分憂，趙老爺尤其信賴他。

怪只怪她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扶不上墻。

楊氏和秦木青也被趙明達的氣勢嚇了一跳。

秦木青最是見機，忙起身笑著行禮：“大表兄來了。”

她本是想緩和氣氛，無奈趙明達并不領情，只揚眉厲聲質問道：“母親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何要擅自做主停了我與柳姑娘的合作？”

滿氏心中雖然有些發怵，可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場面怎會嚇到她。

挺一挺脊背，坐的筆直，滿氏揚聲道：“放肆，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輕哼一聲又道：“我在外頭聽了些風言風語，這些話有損我們趙家的清譽。所以我斷斷不能留用她。”

趙明達定定望著滿氏，神情有些復雜。正欲再言，卻見趙玉嬌拉了柳素娥踏進了房門。

這還是滿氏第一次見柳素娥。

她睜大了眼睛瞧著，見柳素娥穿的樸素。身材消瘦，肌膚有些泛白，不知是不是在二門上被風吹的。可一雙眼睛卻清亮有神，正從容淡定的望著她看。

這女子……怎么有些面熟？

滿氏微微一愣，再看一眼，心中卻又忍不住一顫。

對對對，她長的和那周婉儀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這也就難怪了，難怪自己的兒子會幫她，許是從她身上看到周婉儀的影子了吧！

楊氏偷偷的瞧著柳素娥，心里不免和自己的女兒做比較。

就這樣的寒酸模樣還敢高攀趙家的大公子？

嘖嘖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柳素娥迎著滿氏的目光，不卑不吭見了禮。

滿氏頗感意外，本以為這柳素娥見了這樣的場面，嚇得連話都說不出口的，竟沒想到她會如此淡然。

滿氏不理會柳素娥。只瞪一眼趙玉嬌道：“嬌兒，你怎么來了？”

趙玉嬌撇一撇嘴：“我是來看看母親怎么處置大哥和柳家姐姐的。”

柳家姐姐？

滿氏冷笑，真看不出這個女人還挺厲害，挺會收買人心的。現在竟然讓自己的女兒都要叫她一聲姐姐，厲害，真是厲害……

“不許胡鬧，去。你和你青兒表姐去你房中玩。”滿氏看一眼秋紅道：“快帶小姐和表小姐去。”

“我不走……”

“不許胡鬧，由不得你……”

滿氏拂袖。

楊氏趁機忙起身拉了趙玉嬌的手，勸道：“走，去表舅母屋里玩去。”

秦木青知道這是她母親有意避開，自然也不久留，起身和楊氏拉了趙玉嬌出了門去。

秋紅等人也很識相。不敢停留，一個個退出房門去。

屋內一時間只留了柳素娥、趙明達和滿氏三人。

屋內熏了木蜜香，柳素娥聞不習慣，總覺得有些嗆鼻。

滿氏的聲音徐徐傳來：“你就是柳素娥？”

柳素娥正欲回答，卻聽滿氏冷笑一聲道：“你倒是有膽量來找我。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你就真不放在心上？”

流言蜚語？

柳素娥一怔，旋即又明白過來。

是說她勾引趙明達嗎？

笑話，真是笑話。

活了兩個不同的空間，她還從沒勾引過那個男人。

“流言也不過是流言，我行的正坐得端，不想理會也不用理會。”柳素娥從容答了一句。

這一句也正好是趙明達想要說的話，她倒是先說出來了。

趙明達眼中閃過了一絲絲欽佩，原先還以為她會怕了自己的嫡母呢！看來真是小瞧她了。

“母親，外頭那些流言……”

“住口，我沒問你。”滿氏氣鼓鼓打斷了趙明達的話，目光猛的望向柳素娥，眼底多了幾分犀利：“你不理會？我們趙家可不依。你自己不顧禮義廉恥，不顧臉面，我們趙家還要顧忌。達兒到底還沒成家，若是讓他將來的媳婦聽見點什么，你能擔當的起？”

滿氏臉色鐵青，揚一揚眉厲聲道：“所以，識相的話，你還是快滾。我問了柳管家，既然你和我們香滿樓簽了合約書，那我們肯定按照上面的條款賠給你銀子……”

趙明達氣的額上的青筋陡然鼓了起來，咬牙切齒正欲反駁滿氏，卻聽柳素娥冷笑道：“原來趙夫人就是這么給人公道的？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合作，不要也罷！”

“只是有一點我要說明。我柳素娥雖然家貧，可也不是那厚顏無恥之人。”柳素娥目光沉冷，一字一句道：“少東家為人善良，多番搭救素娥與水火之中，素娥五內俱是感激之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若說一句勾引，素娥可擔不起……”

趙明達愕然……

除了感激，再無其他？

耳畔恍恍惚惚只有這一句。

真的再無其他嗎？

心……怎么忽然覺得如此沉悶……

“還有。少東家幫了我不少，賠償也不必了，我不需要。只請夫人明白，我柳素娥從不曾想過高攀……”

柳素娥長出一口氣。心中也是悶的難受。

她到底怎么了？

為什么和杜天在一起，杜家人說她勾引杜天。而她和趙明達有些牽扯，趙家人又說她勾引趙明達？

她又不是毒藥……

罷了罷了……

一切皆是浮云。

既然靠不住，還不如踏踏實實自己靠自己來的實在。

滿氏卻對柳素娥的話表示懷疑。

哪個勾引人的狐貍精會露著尾巴說自己是狐貍精？

“你說的倒是輕松，只怕你……”

“若是我柳素娥有心勾引，現在還能自投羅網讓您羞辱？”柳素娥苦笑一聲，心如止水：“信或者不信，我話就在這里……告辭。”

言畢，施施然出了房門去，連一眼都未曾再看趙明達。

不知何時。方才的小雨已經轉成了大雨。

豆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激起地上的水花。

冷……

無比的冷……

廡廊上小廝和婢子們竊竊私語，臉上掩飾不住的鄙夷。

柳素娥心中更冷一層，連一個混飯吃的下人都要狗仗人勢的看她笑話。

人心竟涼薄至此……

“素娥，你沒事吧？”柳掌柜遠遠的迎了過來。一臉的擔憂。

“我沒事。”柳素娥很想哭，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她揚眉笑一笑：“謝謝您這段日子對我的照顧，素娥會記住您一輩子的好的。”

“那你以后？”柳掌柜心有不忍，嘆氣道：“好好的事情怎么會成了這樣的局面？”

“人生無常，您不必嘆氣。我有我的路和目標，放心吧！”輕輕施了一禮，方順著廡廊往二門走去。

聽著門外嘩嘩雨聲。趙明達的心仿佛被狠狠抽了一下。

是他讓一個無辜女子受到牽連的……

眼底仿佛能瞪出血一般：“母親……您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言畢，轉身要走。

滿氏眼底閃過一絲憤然，一掌重重擊在案幾上，高聲道：“若是你出了這個門，便再也別回來。”

“……這一句話，您只怕早就想說了吧……”趙明達心內冷然。從他母親被趕去田莊子的那一天，他就已經看透了這個家。

“你……”

滿氏捂著胸口，眼底通紅：“滾……永遠也別回來，這個家沒你也罷……”一句末了，人卻軟了下來。若非手捏著案幾。她一定會立刻倒下。

“放心，我會如母親所愿的。”趙明達揚一揚唇角，再無遲疑，邁步追了出去。

這個家容不下他，總有容他的地方。

這樣的富貴，他早就消受不起了。

“公子……”

“素娥往哪里去了？”趙明達的目光往前追去，現在的她，一定難過死了吧！

現在他只盼著她能不難過，哪怕哭一場，罵他幾句，只希望她能對這個世界不失望。

他已經失望過兩次了，那種滋味并不好受。

柳掌柜指一指二門：“她回去了吧……”

“往后酒樓生意就交給你了。”趙明達拍了拍柳掌柜的肩頭，繼而大步往門外去。

他相信，天地廣闊，離開這個家，他也能有做為。

“大少爺……”身后是柳掌柜急促的喊聲，可趙明達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回頭有何意義？

大雨如注，頃刻間便模糊了視線。

這一章真是寫的累心，太投入了，感覺隱隱的失落

二更到，周末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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