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這些外頭傳閑言的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想著當年周婉儀新婚夜自殺，他也曾淪為眾人的笑柄。

那時候的他，心灰意冷，一個月足不出戶，飯菜也是有限的吃兩口。

那種生不如死，夜夜惡夢的日子，歷歷在目。

不過他細細的看了兩日，見柳素娥沒事人似的，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絲毫沒因此事受到影響一般。

也不知她是裝的如此淡然，還是真的如此淡然。

趙明達長嘆一口氣，私下里悄悄對王二姐道：“這些日子二姐可要多關心關心素娥，若是她有什么異常，一定要告訴我。”

王二姐其實能看懂趙明達的心思，明白趙明達對柳素娥有意。

可是她就是覺得男人都沒有靠的住的。而且柳素娥合離了一次，生怕她再受到傷害，所以不愿意柳素娥和趙明達走的太親近。

趙明達拜托她，她便沒好氣瞪他一眼道：“放心，她是我妹子，我自然會關心她，用不著你提醒我。”

趙明達拿這個王二姐也是沒辦法，可讓他主動去安慰柳素娥，他又實在說不出口。順著門縫看一眼柳素娥，只能心疼道：“總之，你多照拂就是了。”

言畢，帶著良子施施然離去。

這幾日他一直在談其余幾家作坊的生意，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他得去應酬。

趙明達一走，王二姐便邁步進了廚房，咯咯笑道：“說起來這個趙大公子也好笑，自己不來說，倒是托付我關心你。”睨一眼柳素娥，勾唇笑道：“哎……說起來他人還不錯，我總是給他臉色看。他也不拿話壓我。”

柳素娥臉上一紅，心里暖洋洋的。

“他是怕你因為你前夫和你妹妹的事情傷神……”王二姐拉長了聲音，靠在砧板邊上感嘆道：“說起來你們家的事情也夠亂的，你走了。你妹妹又進去了……往后她的孩子和你的孩子，豈不是同父異母的姊妹？”

“不是。”柳素娥揚一揚眉，停了手里的動作，堅定道：“我的孩子現如今叫柳翠姑，往后嫁人過日子都由我一人做主，和他們吳家沒有半分的關系。”

王二姐咂舌。

孩子的姓她竟然都敢改，也不怕吳家鬧騰。

不過改了也好，有這樣的爹，還真是惡心。

二人說了一陣子閑話。

王二姐正欲再言，卻聽院子里一陣悉悉索索腳步聲。并一聲打著卷兒一般的聲音：“柳……素娥……”

一聽這聲音，柳素娥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該死，怎么是他？

手里的菜刀登時一停，沉了臉色。

“柳素娥，你這個臭婆娘。你給老子滾出來……”院子里吳明澤胡子拉碴，著一身碧藍色長袍，頭發亂糟糟的，好像幾日未曾梳洗一般。

渾身更是酒氣沖天，靠近不得。

王二姐沖著門縫里一瞧，見是吳明澤站在院中，不由皺眉。沖著地上啐一口道：“媽的，怎么是這畜生，真他媽陰魂不散，竟然跟到了這里。”

原來這幾日吳明澤一直躲在青樓妓院里尋歡作樂，不肯回家。

外頭的風言風語那么多，他日日聽那些粉頭們打趣他。心里早就憋足了火。

一早上正好又多吃了幾口酒，一時咽不下這口氣，便叫盯著趙明達。

趙明達一走，他便叫虎子備了馬車，趁著酒勁來農房找柳素娥的晦氣。

柳素娥面上一冷。抄起砧板上的菜刀就蹦了出去：“吳明澤，你來做什么？”

吳明澤半瞇著眼睛，滿臉冷笑的盯著柳素娥看，口齒不清道：“喲……出來了呀！我還以為你縮著脖子不出來呢！”

“好好好，算你有些膽識。”吳明澤四周打量，嘲諷道：“情郎呢？你養的小白臉上哪里去了？怎么不見他替你出頭？”

“呸，別放你娘的狗臭屁，給我滾。”柳素娥揚一揚明晃晃的菜刀，厲聲罵道：“再不滾，小心我剁了你。”

這一次吳明澤并不怕柳素娥手里的菜刀，反而哈哈大笑兩聲，迎了上來，伸長脖子道：“嚯，你厲害，又來這一套嚇唬我……來呀，沖著脖子抹。沖著脖子一刀子抹死我，那就算你本事。”

一面仰著脖子大叫道：“來呀！都來瞧都來看，謀殺親夫了……”

“你……”柳素娥氣的直咬牙。

可是真要抹死他，還得賠上一條小命進去，不值得。

畢竟這會子又不是剛穿越過來，無所顧忌，現在她牽掛的東西太多，放不下。

想了想，便丟了手里的刀。

“你這無賴，滾出去”王二姐已經沖進房內拿出一把笤帚過來，沖著吳明澤就是一頓亂打：“快滾，別在這里丟人現眼，看見你就煩。”

可王二姐終究是女流之輩，如何能敵得過吳明澤和虎子二人合力。

片刻功夫，手里的笤帚就被虎子一把奪下。

吳明澤抬手劈面就要打王二姐。

柳素娥忙撲過去擋在王二姐前頭，一把捏住了吳明澤的手腕。

四目相對，閃電一般：“你敢……”

柳素娥口中吐出這二字，尖利的仿佛要殺人一般。

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過來瞧熱鬧。

這些人大多都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并不敢上前勸阻。

酒夫蠻纏，如何敢阻？

不過房東站在門口探了個頭，想上前阻攔。

柳素娥怕牽扯進房東一家，忙使了個眼色，讓他別過來。

房東踟躕片刻，方悄悄的套了驢車去鎮子上找趙明達和張氏他們來。

“我怎么不敢？你害的我如此狼狽不堪，別說是打人，就是殺你的心我都有。”吳明澤大有玉石俱焚的心思，咬一咬牙，定定望著柳素娥道：“你先是帶走我的女兒，又毀了我的酒樓。如今還要逼著我娶你妹妹，讓外人對我說三道四。你這樣的毒婦，還不快去死……”

“閉嘴。”柳素娥一聲打斷，目光從吳明澤臉上刮過。恨聲道：“帶走女兒？笑話，當初是誰要一門心思用女兒換銀子的？如今你也配說這樣的話出來。”

“吳明澤啊吳明澤，頭頂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柳素娥面色發沉，發聲道：“再說比賽的事情，原本是你情我愿，何來我毀了你的酒樓？還有你和瑞娥的親事，這事情早就定的好好的，是你一再反悔為難與我，如今你卻倒打一耙……”

柳素娥搖頭嘆息一聲：“從前我總覺你好歹是翠姑的爹爹。凡事總會為翠姑留點臉面。現在看來，你真是一點都不配。”

吳明澤臉色一白，酒勁也醒了幾分。

柳素娥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在理，他確實無法反駁。

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這么狠？

而且還是和別的男人合謀。讓他難堪。

這算什么？

踢了腿，扭臉就找一個比他強的男人，哪一個男人能忍？

“你不用廢話，今兒我就是來砸場子的。”吳明澤氣急敗壞，揚起胳膊一把將柳素娥推到在地上，對著虎子喊道：“虎子，給我上。把這里給我砸了，所有東西，一點不剩。”

“他娘的，你們誰敢？”王二姐好容易得脫，急急忙忙攔在了虎子的前頭，上手就撓虎子和吳明澤的臉：“你們誰要敢碰這里一下。老娘對你們不客氣，見一個撓一個。”

目光移到柳素娥身上，心疼道：“素娥，你沒事吧？”

柳素娥已經爬起身來，和王二姐并肩作戰：“沒事。二姐放心。”

“吳明澤，你們要是敢砸這里，我就是拼了半條命，也要和你鬧一場。”柳素娥眉目皆是寒色，橫眉冷對，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識相，現在就滾，還來得及。別鬧騰到無法收場，到時候你我臉上都不好看。”

吳明澤也是氣紅了眼睛，況且現在這屋里就柳素娥和王二姐，正好動手，一時暴喝一聲：“虎子，給我動手。”

兩人連推帶搡，猛虎般的沖進了屋里。

廚房里都是柳素娥做好多的各色醬料，并曬干的面條和螺螄粉。

這兩人如瘋狗一般，見東西就砸。

西紅柿醬、豆瓣醬、蟹醬、蝦醬……

一時倒了一地……

這可都是柳素娥辛辛苦苦做成的，他們竟然如此糟蹋。

王二姐趕上前阻止，抱住這一個，又被那一個扯開，摟住那一個，又被這一個扯開。最后干脆被虎子一把推在門閂上，頭上登時磕出血來。

柳素娥胸口一高一低起伏著，眼里頭如燒著了火一般，憋著的氣發不出來。

鬼使神差，撿起地上的菜刀就沖了過去：“吳明澤，你這個王八蛋，你給我去死……”

“嗷……”一聲凄厲的驚叫聲響徹了廚房。

眾人猛然一陣警醒。

不知何時，趙明達竟然沖進了廚房，此刻他正擋在吳明澤前頭，肩頭挨了一刀，登時血流如注，染紅了半個肩頭。

柳素娥手里捏著刀瑟瑟發抖，目光木木的盯著趙明達肩頭的血跡看。

空氣一時沉寂下來。

虎子和王二姐仿佛呆滯了一般，一動不動的定格在了原地。

吳明澤額上直冒冷汗，回身去看趙明達，眼里滿是不敢相信，看一眼柳素娥，嘴唇發抖道：“你……你竟然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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