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賈敏知道賈元春的事兒時,已經是年后快要開春的時候了。
賈敏看著賈赦傳來的家書,不禁冷笑連連。
這王家教養出來的姑娘,真是個頂個的不拿自個兒的名節當一回事兒的。
先是王熙鳳,再是賈元春。
一個設計了大哥的次子,另一個直接就設計栽給了一個皇阿哥。
反反復復的老是用這么一種手段伎倆的,竟是不覺著膩的?
真真是沒一點新意。
二哥膝下的這個大姑娘雖說不姓王,卻是由王夫人一手教養出來的,行事風格跟她那個娘真真是一個德行。
穢亂后宮,真是好大的膽子。
合著這賈元春是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呢!
居然做出這種有辱門風,敗壞祖宗聲譽的事情來。
她賈元春好歹也算是國公爺之后,真真是丟盡了榮國公的臉面!
可惜了賈府里其他那些還沒有出閣的女孩子了。
這事兒鬧得,那些個女孩子怕是難尋什么門當戶對的好人家了。
唉——
雖說賈敏很是不恥賈元春的所作所為,到底還是擔心自己娘家的,提筆回信時免不了是細細囑咐了賈赦一番“收緊門戶”云云。
賈元春啥啥啥的,賈敏只當是一片浮云,過眼也就算了,很不值得她去費什么心思。
如今,賈敏的全副身心都在自家女兒的身上。
聽嬤嬤們說,黛玉的規矩禮儀,管家理事俱是上佳。賈敏想著是不是該給女兒請個正經的先生來教導她念書,也好讓她明些個事理,將來與人相處時也能言之有物,不至于叫九阿哥覺著玉兒只會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全沒啥話能說到一塊去的。
只是給黛玉請先生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黛玉眼瞅著也到了男女有別的年紀了,女先生卻不是那么好找的。賈敏一心想給自家閨女找個好的,這尋人的時候就難免挑剔了些。左挑不順眼。右看不滿意,竟是沒一個中意的。
眼見著賈敏為了給黛玉請先生的事情著急上火嘴角起泡的。林如海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忍不住說了一句:“夫人未出閣時素有才女之名,何不親自教養玉兒?”
這話說的賈敏一愣,不免躊躇道:“這,能行嗎?”
“難不成夫人打算把玉兒養成個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才女不成?”林如海寬慰道,“那些都不過是些個虛名兒,很不值得什么的。且。玉兒也算是定了人家的,有那些的名頭看著也不像啊。夫人本意不也就是讓玉兒多讀些書,好明曉些事理嗎?至于詩詞歌賦什么的,不過是個消遣罷了。夫人好好教玉兒讀些史書方是正經的。正所謂。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是非。”
林如海作為一家之主,一錘定音之下決定了由賈敏親自教養黛玉讀書。間或妹控的林翰時不時的也會來客串一把,把他那個時代陪人一起看的那些個宮斗大戲編做故事說給黛玉聽。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提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轉眼江南又一春。
天空中,一只蝴蝶紙鳶搖搖晃晃的飛向了遠方,逐漸變成了一個黑點。
“這線可真不結實……”
滿是桃花的花園子里,一個女孩子正站在桃樹下。抬首望著天空中那只奔向自由的紙鳶。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小丫鬟正懊惱的跺著腳抱怨道,那雙小手里此時正攥著一根斷了頭的紙鳶線。
這個女孩子看著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年紀雖小,卻已是一副極標致的模樣。娥眉黛若遠山,美目顧盼生輝,羊脂瓊鼻,緋色櫻唇。鴉云般的秀發夾著綴有粉色珍珠的緞帶編成了兩股辮子,垂在女孩子的胸前。一身淺粉色流云錦緞做的旗裝,襟口和袖口的嵌邊上繡得滿是各種姿態的桃花,真真是襯得這個女孩子人比花交。
“姑娘,紙鳶飛走了……”小丫鬟垂頭喪氣的走到那個女孩子的跟前兒,扁著嘴,吶吶的說道,那模樣看著都快哭了。
其實,小丫鬟的心里都快懊惱死了。這都是自己放飛的第幾只紙鳶了?也難怪書香墨香幾個姐姐都不叫自個兒碰紙鳶,真真是放一個飛一個的!
那個女孩子只是搖了搖頭,細聲細氣的說道:“無妨。權當是放晦氣了。且收收你的眼淚吧,不過是個紙鳶,值當什么呢?”
說完,女孩子淺淺的一笑,端的是妖嬈無比。
小丫鬟雖然被這女孩子笑得眼暈,到底還是有些個忐忑,期期艾艾的哼哼道:“可是姑娘的紙鳶到底是……”
話未說完,一個指頭便點到了小丫鬟的腦門上。
“再怎么樣,它也就是只紙鳶。”女孩子淡淡的說道。
“你很不必如此天塌地陷的抹眼淚珠子。”
“可是書香姐姐說……”小丫鬟依舊有些個不安,吶吶說道。
“書香不過是指著你能小心著些。只是,這紙鳶的線不結實,到底也怨不到你頭上不是?”女孩子很有些無奈的說道。話說這小丫鬟也確實是很有本事了,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被她放飛了個紙鳶不止,鬧得書香墨香幾個嚴禁這小丫鬟再碰水云軒的紙鳶。
小丫鬟正想著跟女孩子討情,身后卻傳來了一陣子的腳步聲。
“玉兒,莫要站在太陽下面曬著了。仔細等會兒出了一身汗,一會子吹風,又要做下病來。”賈敏的聲音自兩人身后傳來。
原來,這個女孩子正是揚州鹽政林如海的掌上明珠——林穎,rǔ名黛玉的。
“娘親。”黛玉見著賈敏,粲然一笑,喊道。
小丫鬟雪雁對著賈敏也福身一禮問了聲太太安。
賈敏上前牽起黛玉的小手,仔細瞧了瞧女兒的氣色,方才說道:“前兒個還有些個咳嗽呢。如今方好些,可別又受寒了。仔細你哥哥又著急上火的滿揚州城到處給你淘換那些個雪梨川貝之類的。”
“哥哥的心是好的,女兒知道。”黛玉的聲音依舊輕柔舒緩不見急躁。無端的便讓人的心跟著平靜了下來。“女兒心里有數,不會亂來讓自己做下病來的。娘親放心就是了。”
“娘親知道你是個懂事的。我不管也就是跟著白操心一場。”
母女倆說著,便往主屋那里去了。身后丫鬟婆子們自然跟著,不過小丫鬟雪雁卻是被她老子娘給拎著耳朵悄悄到一旁收拾了一頓。
“你的東西可收拾好了?后天剛好有船往京里去送鹽稅銀子,咱家的船正好順帶跟著一起,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什么。”賈敏摩挲著黛玉的小手,問道。
林如海這一任的巡鹽御史眼看著就要任滿了。聽著林如海的意思,似乎會調回京城去任職。
所以。賈敏一早就開始計劃著將一些笨重的家具和一些暫時用不著的物件兒什么的,打包了裝船先行給運回京去。也打發了二管家一家子先頭跟著第一艘船去京里把老宅給打掃規整出來。至于揚州一帶的鋪面什么的,賈敏也讓大管家安排尋著合適的人賣掉了,想著等回到了京城再重新置辦一些。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黛玉一邊玩著手帕一邊回道。“這些天,書香墨香她們幾個都忙得抽不出空陪我放紙鳶了。”
說完,黛玉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問道:“好像聽哥哥說。他打算跟著這次的船先會京去?”
“嗯。”賈敏點了點頭,說道:“你哥哥打算先回京去看看,到底沒幾年他就要下場了,唉……”
兒子大了……
說話間,賈敏是滿臉的惆悵。
黛玉見狀。忙岔開了話題。
“等咱們回京了,是不是要去外祖家給外祖母請安?”
“嗯,玉兒說的很是。”賈敏想起王夫人忙給黛玉打預防針,“還得囑咐你哥哥一聲呢。等他先回京的時候,只去看看你外祖母和你大舅舅一家就可以了。”
說完,賈敏微微撇了下嘴角。
二哥那一家子還是等著什么時候遇見了再說吧。
最好能等著自己回去了,再帶著林翰和黛玉一起去,到底還是有自己看著些才好。
不是賈敏不知禮數,實在是她怕自個兒的兒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人給算計了去。
二哥膝下不是還有個姑娘嘛,記得是叫探春的。
誰知道王夫人到時候會不會故技重施,把探丫頭塞給自己兒子啊……
賈敏只要想想,就覺著心里膈應。
王夫人的手段雖說上不得什么臺面,卻是實實在在的能惡心人一把。
“你大舅舅家的瑚哥兒也是下過場參加過大比的,當年的成績還不錯,是進了二甲的,得了個進士出身。如今人在翰林院里做個編修,品階雖然不高,不過翰林院本就是個熬資歷的地方就是了。”
“你哥哥心心念念著想要來年下場大比。他回京以后,倒是可以好好跟瑚哥兒探討探討學問,取取經,也省得你哥哥老是當大比跟玩兒似得輕松。唉,老宅那里多少年都沒住人了,要修整園子,要糊裱屋子什么的,哪里就能那么簡單打理好的。到底還是要讓你哥哥住在你大舅舅家里才是,你大舅舅和你大舅母都是能為的,有他們照顧你哥哥,我也才能放心。況且,住在你大舅舅府上,你哥哥與瑚哥兒倆個探討學問什么的也很是便宜。……………………”
賈敏絮絮叨叨的說著林翰回京后的一系列安排,黛玉跟在賈敏身旁安安靜靜的聽著。
還是這種爽利明快的表情適合漂亮娘親啊。
黛玉笑意吟吟的看著賈敏,心里如是想著。
晚飯之后,林翰照舊送黛玉會水云軒。
路上,跟著黛玉的幾個丫鬟照例只是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跟著,并不上前打擾這兄妹二人說話。
林翰今兒個給黛玉說了一段很特別的故事——正版紅樓夢,不過其中的人物名字什么的,自然都是換掉的。
末了,林翰總結了一句:“男人全都是不可靠滴!”
黛玉水汪汪的眼睛,斜睨了林翰一眼,說道:“也包括爹爹和哥哥嗎?”
林翰很是正色的說道:“自然是不包括咱們林家的男人了。咱們林家祖訓便是‘三十無子方可納妾’,不然咱們這一支也不會一直就這么子嗣不旺的。不過好歹咱們林家沒出過什么兄弟倪墻的事兒來,這也算是一樁幸事了。”
“這天底下的男人多半是不會只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的。便是那些個莊稼漢,稍有錢些的,想著的多半也是再納個美妾什么的。”
“便是有那人不愛這美色的,心里念著怕就是官途前程了。這種人一心撲在差事營生上,對著自己的妻妾便再沒了什么興趣。”
“妹妹將來,可別傻乎乎的一心撲在男人身上。不值得的!女人還是要多愛自己一些的好。……&¥#……”
林翰巴拉巴拉的說了一路。
眼瞅著就要到水云軒的院門那里了,林翰不方便再進去,便停了下來很是有些不舍的看著黛玉。
時間過得飛快,這眼瞅著林妹妹就長大了。林翰在他那個時代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美人,尤其是棒子國那些經過整容之后無暇可擊的美人。饒是如此,林翰也得嘆一聲,林妹妹真真是個仙子般的人物,一身的清麗冶艷無匹。
嗚嗚……林妹妹長大了……真是便宜狐貍九了……
好舍不得……
夜色中,林翰的眼角隱有水光。
“妹妹會好好的,哥哥放心。”
感受到林翰那明顯的傷感,黛玉難得的正色說道。
她的這個哥哥對著自己時候,眼里總是有些難掩的哀傷。
這一點黛玉打小就發現了。
只是,黛玉很奇怪,自己的這個哥哥到底是因為了什么呢?
難道說,自己的哥哥是能未卜先知的?
莫非自己的哥哥是預見到自己未來是命運多舛嗎?
“哥哥也要好好的。”
清冷的月光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就這么對立著。
黛玉很是認真的說道:“咱們家都要好好的。”
林翰輕嘆一聲,伸手揉了揉黛玉的腦袋,惹來黛玉一陣交嗔。
“又來揉我的頭,好好的發髻都被哥哥給揉散了……”
林翰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慶幸著,這紅樓還是歪掉的好啊……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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