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個臭小子不也一樣？一個武師，居然把武尊給干趴下了，老子算開眼了！你身體里到底藏著個什么鬼東西啊？”

“殺一個武尊有屁用，老子要把他們全殺了！我叉，你他么的敢陰我……”

“比起蒙毅來，老子差遠了！想干掉人家那群高手，先把我干翻再說！”

“高手？走著瞧吧，這筆帳老子記下了！哼！”

黃昏的桑原河畔，兩個年輕人在夕陽的余光里玩命地搏殺著。飛舞的身影、清脆的拳腳聲，璀璨的靈力光芒，傾瀉出的，是他們心中熊熊燃燒的戰斗激情和對敵人的恨意。

大青山的戰斗，已經成為了一段血色的歷史。從戰場歸來的朱小七和軒轅宇，卻在戰后陷入了極度的迷茫中。在遭遇蒙毅之前，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深受天龍皇室和軍方的青睞，軍旅之路走得風生水起，另一個，帶領烈風轉戰四方，無數次戰斗未償一敗。可是，當幾個月前他們懷揣夢想來到罪惡之城，以風卷殘云之勢整合了周邊力量，共同勾勒著未來的美好藍圖時，蒙毅擋在了他們前進的路上。

血氣方剛的兩個楞頭青，沒有被旭日名將如日中天的名聲嚇倒，迎頭便碰了上去。僥幸、幻想的泡泡，在現實的銅墻鐵壁前嘩啦碎了一地，頭破血流的他們終于悟出了一個深刻的人生道理：凡是拿頭去撞山的都是傻B……

“那牲口不是人啊！他的那支衛隊，隨便逮個兵出來都是個武師，隨便抓到個軍官都可能是武尊。這種可怕的力量，西大陸幾個大國的皇室衛隊都比不上啊！”

躺在草地上，軒轅宇望著血紅的天空，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一個時辰的搏殺，令他的身心疲憊到了極點，噬心的痛楚也弱了幾分。大青山一役，烈風的損失比甘陵之戰更甚，陣亡人數達到了二十人。他和朱小七嘔心瀝血打造的精兵，在兩次戰斗過后就只余下一半了，而他們甚至連蒙毅的人影都沒見到。

“就算他的人全是武圣，這個仇我也必須報。”坐在他身邊的朱小七，一邊嚼著草，一邊出神地望著遠方。

夕陽的余光里，他的眼中有一抹光芒在閃耀，神情也顯得格外堅定、沉毅。老爹說過，有的戰斗，是男人必須面對的。蒙毅雖然離開了北地，但是他挑起的戰火不會熄滅，這火越燃越旺，直到將所有的仇恨焚盡。

“這一戰結束后，你的麻煩肯定不少。”軒轅宇苦笑道，“你打算怎么辦？”

“鍋，我來扛。路，你來走。”朱小七站起身，手指著遠處巍峨的大青山，“游魂不滅，戰斗繼續！我要那烽火，燃遍狼族北地，我要那硝煙，彌漫旭日邊境！我要讓敵人知道，惹毛了老子，老子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讓他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全他么的雞犬不寧！”

軒轅宇獰然一笑：“此言深得我心。不過，我很好奇，你真的打算老實背上這口鍋？從眼下的形勢來看，這鍋可能很黑很沉啊！”

十年已經帶來了秦老的消息，迫于外交上的壓力，天龍軍方準備公開處理參與越境攻擊的相關人員。

朱小七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越沉越好。欠老子的，老子終歸要取回來的。現在他們說了算，到我索債的時候，就由不得他們了。”

“好吧，要債的時候，記得叫上我。”看著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朱小七，軒轅宇放心了。這個家伙，雖然沒有走出大青山一戰失利的陰影，但至少重新振作起來了。小惡魔已經舞動刀叉，接下來就看誰倒霉了。

“按照龍睿的分析，我估計在黑水城呆不了多久了。我走后，軍事上的事你負責，商業方面的事交給林楓。”朱小七轉身看著他。

“龍睿呢？”軒轅宇皺眉問道。

“我打算成立一個情報機構，由他具體負責。”反省與蒙毅在北地的交鋒，朱小七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盲人在與一個大漢干架。伸手兩眼就一抹黑，還妄想拔開戰場的重重迷霧，那不是扯蛋么？

“你不覺得，這對他來說有點大材小用了嗎？”成立情報機構這個想法，軒轅宇很贊成。但是，他認為讓龍睿去干這活不合適。那位風流倜儻的小侯爺，胸中裝的是天下，腹內藏的是乾坤，口中判的是生死。他在黑水城期間表現出的驚人的戰場嗅覺和掌握形勢的能力近乎妖孽，蒙毅的撤退、大青山的異變，都沒能逃脫他的眼睛。他甚至在大青山的戰斗結束后不久，就對朱小七未來的命運作出了推斷，這個推斷得到了深諧皇室處事風格的十年的高度認同。

這樣一個人，不僅是人才，而且是統帥之才，用來帶一支情報部隊，實在太委屈了。更何況，人家可是放著皇室優厚的待遇不要，千里迢迢跑到黑水城來投奔朱小七的。

“他要想挑大梁，他可以去搶皇位嘛，反正他是皇室成員！既然選擇跟著老子，就老實當個小卒，嘿嘿！不過，這卒子得過河才行！”朱小七微笑道。

兩人回到營地后不久，張羽敲開了朱小七的房門。

這個曾經英氣勃勃的年輕人，現在已經變得頹然了。短短的幾天里，他經歷了一生中最痛苦的巨變，悲傷和憤怒已經將他折磨得形容憔悴。

“少主，這是青山游魂死難者的名冊。”雙手托著一本薄薄的冊子，嘶啞的嗓音響起，他的眼圈又紅了。

朱小七緩緩伸出雙手，神情肅穆地接過名冊，輕聲問了句：“活著的，還有多少人？”

手中的名冊，像一塊烙鐵，灼痛了他的心。青山游魂是土匪，但他們干的卻是天龍軍人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他們不是死在打家劫舍的搏殺中，而是死在天龍與旭日無聲較量的戰場上。天龍與旭日間的戰爭注定無法避免，他們是先行者也是殉難者，他們吹響了天龍抗爭的號角，他們灑下了天龍軍人捍衛這個偉大國家主權和尊嚴的第一滴血。

二十年前，飛龍城下，隨著西征軍的覆滅，他們背上了逃兵的罪名。二十年后，他們用鮮血洗涮了恥辱，他們用生命證明了自己不是逃兵，而是這個帝國最忠誠的守護者！

“加上我，還有三十人。”張羽悲聲道。

“張羽！”朱小七冷然凝視著他。

“到！”張羽不自禁地挺直了胸膛，昂首看著他。

“這三十人，是青山游魂最后的老兵，替我把他們照顧好！記住，青山依舊在，軍魂永不滅！”朱小七將名冊貼著胸口收藏好，沉聲道。

朱小七的話，如驚雷如閃電、如晨鐘如暮鼓，重重地擊在了張羽已然荒蕪的心田。一股澎湃的力量從心中升起，一股熱血涌上了頭頂。

“是！”抬手，一個莊嚴的軍禮，張羽啪地轉身，闊步走出了房門。

他轉身的一瞬間，朱小七笑了。他知道，那個恨得不躺進棺材陪著兄弟們一起上路的家伙，從轉身那一刻起，注定會變成一個抬著棺材向敵人索命的鐵血老兵。他會繼續青山游魂未竟的事業，替西征軍復仇，替青山游魂復仇。

海月城，李府。

“趙叔，你樂什么？還嫌他闖的禍不夠大？”大廳里，李小婉從沙發里抬起頭，皺眉看著趙無常。

從她把朱小七的來信交到他手里開始，這位無常將軍先是眼睛里充滿笑意，接著臉上便笑開了花，到最后竟然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小姐啊，這小子膽肥啊！你想想，他才多大年紀？十九？二十？竟然和蒙毅干上了，而且這一局怎么看都只能算個平局！將軍當年第一次亮相大陸戰爭舞臺時，年紀可比他大好幾歲呢！”趙無常合上了信，喜不自勝地說道。

“可是，這禍闖得太大了，現在誰都沒法收場。旭日陣兵邊境，天龍若不追究肇事者的責任，恐怕就是一場惡戰。按照天龍皇室一貫的風格，在國家利益面前，該犧牲的一定會犧牲，他能有好果子吃么？越境攻擊、擅殺軍官，這兩個罪名，任何一個都能要他的命。”李小婉的眉宇間，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民意大于天，公道在人心。表面看上去小七干的事有點渾，但實際上他的行動順了天意，也順了民意，最后的結果無非是大事化了，小事化無。”趙無常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根本不擔心朱小七會有危險。

李小婉想了想，不自覺地苦笑了起來。“我這一急，倒把陛下的想法給忘了。再加上秦老和杜老……不過，死罪能逃，活罪難免，還是很麻煩啊！”

“處罰是免不了的，他要想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必須經歷這些坎坷。”趙無常朗然道，“而且，這個處罰可能還會公開，小七也需要這樣一個亮相。據我所知，現在軍中、民間都在熱議，到底是誰指揮了這場邊境戰事，到底是誰膽敢邁出國門攻擊旭日軍隊。你要知道，自飛龍一役后，天龍軍隊已經有足足二十年沒有跨出國門半步了！第一個跨出去的人，不管他是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不管他回來時是丟盔棄甲還是屁滾尿流，只要他活著，他注定會成為人們膜拜的英雄！而且，面對旭日名將蒙毅，該打就打，敢揮拳頭敢下刀子，這種驚人的勇氣和絕世的豪情會極大的鼓舞天龍軍民的士氣，這股士氣對未來戰爭的影響同樣不可小視。咱們的小七，很快就會成為軍方的寶貝！”

“我相信帝國不會為難他。但我擔心旭日不會放過他，他們會繼續向天龍施壓。”李小婉嘆道。這個弟弟，在海月城一夜成名后，一點消停的心思都沒有。大青山這場戰事，又把他卷進了風暴眼。這樣快速的成名，對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李小婉的心里完全沒底。

“旭日還沒做好開戰，這一點我都看得出來，難道高層的人會看不出來？陣兵邊境，不過是外交斗爭的需要，只要不打算撕破臉皮，再怎么施加壓力，最終還是只能在外交上扯皮。扯著扯著，大家累了也就消停了。”趙無常笑道。

“好吧。那就依他所說，趙叔你帶著親兵團過去吧。替我照顧好他。”李小婉無奈點頭。

趙無常點了點頭。不過，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他繼續胡鬧怎么辦？我是聽他的，還是向你報告？”

“家無二主。他是李家少主，李家上下所有事，都由他作主。”李小婉輕語道。想起那個遠在黑水城的混蛋，她的神情中隱然流露出一絲愛憐，心中也涌起了一份思念。

“怎么，小姐不怨他突然中止調查了？”趙無常訝然問道。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連蒙毅都不怕，卻放棄了調查，說明他在調查中一定遇上了比蒙毅更可怕的人了。既然他肩負李家的未來，我就不能讓他活在往事的陰影里，否則怎么能期待光明？”李小婉的神情，清澈如水。

“好！那我收拾下，就連夜出發了！”趙無常起身向她道別。

“嗯。”李小婉點頭。

虎步雄姿走出大廳，趙無常全身熱血沸騰。

“他么的，憋了這么多年，老子又要提刀殺人了！旭日的狗仔子們，你無常爺爺又回來了，顫抖吧！”

李小婉放出了一頭嗜血的雄獅。她渾然不知，當這頭出籠的雄獅遇上一群膽大包天的豺狼時，會咬死多少人。

北地，注定要遭受鮮血的洗禮。

即便是初升的朝陽，也無法驅散旭日邊境飄蕩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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