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他的本事,遇到危險應該是不會的,再者顧至誠既然能安心前去早朝,那就說明他必然已安排人手前去尋找。但她就是莫名的擔心,那小子沒經過什么事,興許會有些接受不了。
榮國公夫人凝眉嘆起氣來。
華氏連忙拭了眼淚,讓著她們在椅上坐下,然后吩咐人上茶果。
“我倒是曾親眼看見他從火場里出來,并沒有受傷,就是神色有些不對,還告訴了雁姐兒已被人救走,我想應該不會出什么事。”沈宣這時候站起來道。因著有榮國公夫人在,他和沈宓是以都未曾回避。
“也不知道他跑去哪兒了,哪歹也傳句話回來呀!”
戚氏沒有婆婆那么穩重的性子,當時就急得揪起手絹子來了。
季氏忙勸道:“男孩子們常在外頭玩,興許去哪里耽擱了也未定。”
榮國公夫人是知道顧頌對沈雁的心思的,他們這一路去,結果半途沈雁又遇上這么件事,這里頭只怕還有她想不到的事情,便也輕輕睨了眼戚氏道:“著急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這大熱天的出去玩個兩日再回來,也沒有要緊。”
說完又微笑起身,拉著沈雁的手道:“丫頭大難不死,必有,別害怕,事情都過去了,好好休息兩日,到時候再過來我那里說話。”
沈雁施著禮,目送著季氏送她們出了門。
這里大家伙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沈弋眼淚止了,卻仍是攥著沈雁的手,打量了她兩眼,用著濃重的鼻音道:“你換衣裳了?”
沈宓與華氏,以及屋里人忽然都轉過頭來。
眼下沈雁身上這身衣裳雖與昨夜出門時有些相似。但卻很明顯不是一個檔次,她在外過了一夜大家都知道乃是出于無奈,在順天府里呆著也不是什么傷風敗俗的事情,可是什么情況下她會需要換衣呢?而且,她身邊并沒有丫鬟跟隨,誰從旁侍侯的她換衣便成了問題。
季氏與陳氏的目光皆帶著幾分驚疑。
沈弋說完卻是有些后悔了,但卻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如何圓過去。因而竟有些尷尬。
沈宓因為并沒看見沈雁昨夜出門時的著裝。也因為全副精力都在她的安危之上,因而根本未曾顧及,想到昨夜她全程跟韓稷在一起。這衣服怎么換的自然也就能想到大概了。聞言便隨意地道:“因為那身衣裳實在太污臟,所以方才便在華府隨便拿了套衣裳換了。”
這倒也說得通。畢竟是楚王送回來的,身為沈家的小姐,當著外人總不能不顧及形象。何況又是在華家。
華氏生怕又出什么夭蛾子。遂走過來道:“扶桑快帶雁姐兒下去梳洗,紫英去備些好消息的吃食。讓姑娘用過之后好生歇著。”
沈雁這一夜經的事已經夠多,回來被圍著問了這么久,也生怕精神不濟之下再露出什么馬腳來,早就想找個同子回房。再者也著實餓了,在韓家她就只喝了兩碗茶外吃一碟點心,聽得華氏如此安排。頓時松了口氣,跟大伙告了辭。便就掉頭回了房。
福娘早把一雙眼睛哭干了,自打回府便就癱在榻上起不來,一心以為沈雁已然葬身火海,因而把她平日所用之物緊抓在手,直哭了個死去活來。
黃嬤嬤生怕她勾起華氏心傷,遂命人將她關在碧水院,這會兒沈雁忽然被胭脂她們簇擁著回房,她竟以為是在做夢,竟直愣愣地沖她跪了下去,不住地在地下磕著頭說該死。
胭脂含淚笑著將她拖起,指著沈雁道:“你過來仔細瞧瞧姑娘是人是鬼?”
沈雁忍著鼻酸,笑嘻嘻走過去抱著她的臉吧嘰親了一口,福娘這才抱著她放聲大哭起來。
正房里逐漸安靜了,碧水院又熱鬧起來,丫鬟們火速拿來茶水點心給她裹腹,一面備水拿衣侍候她沐浴,看到這身陌生的衣裳青黛不免生疑,但胭脂一手捂住她嘴說道:“姑娘沒事便是天大的幸事,旁的事一概不要緊!”這才恍然閉緊了嘴,自此再不提這事半個字。
姑娘家出門在外,突然失蹤半夜,然后又換了身裳回來,這要是傳出去沈雁的閨譽可就要打折扣了。方才沈宓既然已經圓了過去,自然再沒有提起的道理。
青黛前立時將那身衣物丟進爐膛里燒毀了,轉頭懸在薰衣間里的,則是一套色澤樣式差不多的胭脂給沈雁親做的衣裳。
宮里這邊隨著皇帝趕到朝上,著程謂將劉儼犯案之事作了呈報,百官們便就立時炸了鍋。
凈水庵的事他們當然知道了。
這場火來得詭異他們也知道,可他們卻絕不知道這背后竟然還有這么讓人瞠目結舌的內幕,就連內閣諸志飛和許敬芳他們也好半日不知作何反應,但既然罪證確鑿,而且皇帝心意堅決,那他們也沒有什么反對的理由,反正是皇帝的小舅子,旁人又能說什么。
劉括站在人群里,不免兩腳發顫額角冒汗,瞅了個空子鉆到門外,喚來了門的小太監,很快正陪著太后吃茶說話的皇后便也知道了,聽說劉儼居然背著他犯下了這么大的事,她站在殿門外兩腿顫了一顫,兩眼一翻立時就暈了過去。
醒來時躺在床上,一顆心還是冒著煙的,顫手指著門外,卻是滿肚子話找不到哪句先說。
前些日子他接連出事,就已然弄得她很被動了,如今竟不聲不響把自己的命都給搭了上去,這是要活活氣死他嗎?皇帝居然半點情份都不顧,說斬立決就斬立決,這置她這皇后尊嚴于何地?
她的心里像火燒似的,沒燒透的地方火苗蹭蹭地往上冒,燒透了的地方卻是鉆心的疼!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她最信賴也最忠實的幫手,劉儼若死了,她再上哪里去找這么忠心耿耿的人?這世上哪里還有人會值得她付諸這么多的信任?!
“他人現在在哪里?我要去見他!”
她驀地從床上爬起來,發冷的雙手抓住床沿,整個人如同一根繃緊了的弦。
宮女連忙將之扶住:“回娘娘,陛下剛剛下旨,已經讓大理寺少卿連同錦衣司副指揮使一道押著侯爺去天牢了,陛下批的是三日后于午門斬首,在押赴午門之前,誰也不能去見……然后都察院又有人趕去安寧侯府,監督催促侯爺夫人他們收拾行禮搬府了。”
“都察院?”皇后猛地抬起頭來,“都察院不是沈觀裕掌著么?為什么會是都察院的人去辦差?——是了,那沈雁是沈觀裕的孫女,只要他開口向皇上表示放棄追責,皇上必能收回成命饒了侯爺的!你們快去傳沈觀裕,讓他即刻去替侯爺陳情!”
“娘娘!”宮女咬著唇,為難地道:“那沈雁是沈大人的親孫女。”
“親孫女又怎么樣?”皇后尖叫著,“他沈家難道還缺了這個親孫女不成?!不過是個丫頭而已,她死了沈宓不是更加有理由休妻納妾嗎?!若不是她命賤沒死成,侯爺又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他是我的奴才,有什么理由不替我保侯爺的命?”
“娘娘!”宮女驚恐地望著她。
隨在皇后身邊多年,她知道她并不如她表面上那么賢慧溫婉,可是到底平日里還是裝得極好,并沒有人見過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可是眼下這模樣,就恍若個瘋婦似的,不但口不擇言,而且模樣猙獰,著實讓人心生懼意。
但是處在她的立場,她又不能夠怕她,因為自從她們成為她的心腹那天開始,她們的身家性命就都掌握在她手里,為了自己安危著想,她也只能夠盡力安撫。
“娘娘,”宮女把頭垂下來,盡量放緩了聲音:“您去找沈大人也是沒有用的。
“奴婢打聽得來,這次在指證侯爺的當場,就是沈大人抬出了廢太子殿下,說是既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么就更應該嚴懲侯爺,以免讓世人質疑陛下的公正。就是這樣,才迫得陛下下定決心嚴懲侯爺的。”
“什么?”
皇后猛地抬頭,不知是因為動作劇烈還是這消息造成的打擊太大,她身子驀地晃了晃,連忙扶著漆柱才又站穩,“你說什么?是沈觀裕抬出廢太子之罪迫使陛下下的旨?”
宮女抿了抿唇,深深點頭,“除了沈大人,還有楚王和榮國公世子,以及沈宓。”
皇后聽到這里,反倒又安靜下來,她一屁股跌坐在軟榻上,兩眼望著前方,目光熠熠如同噴射著雄雄烈火,如此呆怔了片刻,她忽然哼地一笑,咬著牙,目光也變成足以扎死人的冷光:“沈觀裕……好,好!”
宮女小心翼翼遞上一盅茶,被她一揚翻在地,“傳我的話,著沈觀裕到端敬殿等我!”
“娘娘……”宮女的聲音已經近似囁嚅了,“沈大人是都察院的都御史,又是沈雁的親長,侯爺這樁案子他于情于理都要親自過問,眼下奴婢就是去傳,沈大人未必有空進宮,咱們的人也未必能得見到他。”
“那我難道就這么放過他嗎?!”皇后咆哮而起,聲音似要刺破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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