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萍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先是被認定栽贓,如今又被認定誣陷,她不知道事情怎么會這樣,如果兇手不是繡琴,那又會是誰呢?如果是她,那為什么腳印又對不上號呢?
她眼懵看著四處,只覺整個人都虛了。
宋夫人連忙走上去將她扶住,哭著道:“你倒是把實話都說出來,到底是誰?!”
她回頭望著她,更加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連她的母親都認為她還在騙人,這世上還有誰會相信她?
沈雁從旁看著,并沒有再采取什么行動。
這個時候其實她已經沒有什么遺憾了。
她雖然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的,但她卻肯定兇手一定是繡琴,而腳印之所以會對不上,還會也出現這些人證,則一定是韓稷背后作用的結果。韓稷也一定猜出來兇手是誰,所以才會趕過來圓場。而眼下即使嚴懲不了鄂氏主仆,可當他們回到韓家,韓稷難道會放過她們嗎?
所以對于繡琴的下場,她一點也不擔心。而鄂氏身為一家主母,雖然不可能受到什么實質性的懲罰,但帶出這樣的下人,以她施以這樣的手段,總歸也會受到些教訓的。
但是她仍然心下有著幾分不痛快,今兒犯事的人都有了報應,那么私下欺侮她孤身一人而以婚事作踐她的淑妃母子呢?從旁看了這么久的熱鬧,仿似這一切與他們毫無相干,可是如果沒有淑妃成心挑起她反駁她那件事,宋萍又怎么會確定自己的行動能萬無一失?
說到底,淑妃也是有間接責任的。
不要說她牽強附會。索性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倒不如把淑妃和楚王的嘴臉撕開,也好絕了楚王再對她動歪心思的念頭。至于最后誰來當這個皇帝,局勢今非昔比,誰當皇帝這樣的事,根本已輪不著她操心了。
她抬眼看了看對面沈觀裕,忽然暗中伸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座上的皇后和淑妃。
沈觀裕也不知看到沒有。只見他眼觀鼻觀心定坐了半刻,忽然站起來,說道:“如今兇手被證明不是韓家的人。也不是宋家的人,那么又會是誰呢?”他往上的皇帝望過去:“臣以為,如果暗襲的人與暗闖冷宮的人是同一撥,那么找找這其中的共同點。也許范圍就小了。
“比如說,有誰需要親近一下廢太子。同時又覺得需要給臣的孫女兒一點教訓。雁丫頭年紀小不懂事,得罪的人太多,一時也真讓人想不出來誰有嫌疑。卜大人是斷案的行家,不如皇上請卜大人給個頭緒?”
大家的注意力原本還停留在韓家與宋萍身上。乍聽這話,便又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卜行哲。
沈觀裕這話忒有道理,宋萍和韓家都排除了作案嫌疑。而廢太子本是個局外人,眼下偏偏在生這件事的時候冷宮又有異動。這豈不就說的確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為?而會在這種時候去動廢太子的,除了奪儲相關的鄭王楚王,又還會有誰呢?
而剛才宋萍又說沈雁得罪過淑妃……
滿座之人沒幾個腦子不夠用的,都是腦子轉得飛快的朝斗好手,隨著第一道目光投向淑妃,緊跟著就有許多目光轉過來了。
潑辣椒水這樣的手段本就像是女子所為,淑妃與皇后斗了這么多年,耍起這樣的手段來不是得心應手?再加上宋萍先前所說沈雁得罪過淑妃,而且上晌在水榭里當著太后面淑妃是怎么作死的大家也都有見到,心里那份疑心便就如皮球一般噗地吹漲起來。
淑妃初時還算鎮定,緊接著臉色就有些緊,也坐不住了,站起來道:“你們都望著我作甚?難不成你們懷疑我?”
“老臣并沒有懷疑淑妃娘娘的意思,只是想問問,臣的孫女兒是怎么得罪娘娘了?娘娘說出來,老臣也好回府嚴加管束。”沈觀裕不慌不忙,如任何時候一般從容自若,讓人連抓他出言不敬的把柄也根本抓不到。
淑妃的臉色更白了,暗襲的事倒罷了,暗闖冷宮這事豈是能隨便沾上的?廢太子雖已然被廢,可也是皇帝的嫡長子,她若沾上這嫌疑,皇帝還能輕易原諒她?!
“沈大人這話說的好笑,本妃幾時說過雁丫頭得罪過我?原來大人也是這等道聽途說之人,我往日倒是看錯你了!”
淑妃拂袖,側轉身去。
沈觀裕攏手望著沈雁,“雁丫頭把你怎么見淑妃娘娘的經過跟皇上說出來,得罪了娘娘咱們就得好好賠罪,若是沒得罪,也免得白落個話頭在外頭,傷了名譽。有什么說什么,皇上是不會怪罪一個知錯認錯的孩子的。”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明明就是把人拖下水,偏還拉個賠罪作幌子。
倚松跟了她一路,她遇到些什么事,沈觀裕心里自是有本帳的。而他既被迫歸在鄭王麾下,那么從這點來說淑妃楚王也就成了他的政敵,眼下他們母子既又把手伸到了她頭上,他又豈有手軟之理。
她正了神色,作羞憤狀回道:“回祖父的話,孫女沒臉說。”
沈觀裕道:“不怕,有什么說什么。”
沈雁只好勉為其難地看了眼皇帝,說道:“回皇上的話,沈雁也不知道得罪淑妃娘娘不曾,只是上晌當著太后和許多夫人的面,淑妃娘娘跟我提到楚王,還說他想見我,我覺得這樣不妥,而且在行宮里被楚王嚇了一回,我不敢再見,就如實回了娘娘的話。
“后來娘娘就沒理會我了。
“我從水榭里出來,往毓華宮去的時候,在碧瀾宮前偶遇了楚王,楚王要帶我進宮里去賞字畫,我覺得孤男寡女地更是不妥,就謊稱要給家父送東西,誰知道還沒走成,淑妃娘娘就半路請我去了掩月樓吃茶,還拿了一對據說是皇上親賜的鐲子……”
“你在胡說什么?!”
淑妃氣得顫,大步走到她面前,兩眼深深地瞪著她:“你可想好了,當著皇上的面胡言亂語,仔細落個妄言欺君之罪!”
“淑妃這是要堵人之口嗎?”這時候皇后也站了起來,緩步到了她們面前,看一眼她,再看向沈雁:“把你遇到淑妃和楚王的經過說下去,一個字也不許漏。”
沈雁交纏著手指著,抿唇覷了覷皇帝,以及旁邊這么多王公大臣們。
榮國公再也忍不住了,“淑妃如此恐嚇一個半大孩子,不嫌失體面么?如今皇上在審案,在座任何人都要配合,淑妃若是再行干涉,那就是妨礙政務!”
淑妃胸脯起伏著,但也并未退讓。
沈觀裕攏手道:“不如就算了吧。”
皇帝凝眉沉聲:“程謂聽旨,誰是要再敢阻攔辦案,一律帶出場去!”
程謂領旨,望著淑妃。
淑妃雙唇微顫,轉而抿得死緊。
沈雁得到示意,遂繼續往下說:“淑妃娘娘說那對鐲子乃是皇上親手贈與,并寓意著白偕老,娘娘拿那對鐲子,并且還拿了楚王的庚帖出來跟我說,如果我同意這樁婚事,那么我就是會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滿屋子里坐著的人幾乎全都挺直了背脊!
而沈宓瞪著淑妃的一雙眼仿似已著了火。
沈觀裕淡然若素,但若是仔細看,那雙沈家祖傳的濃眉之間也有火苗在涌動。
“未來的皇后?”皇后尖笑起來,切齒道:“本宮這個皇后還沒死呢,你淑妃就已經給大周找起下一個皇后來了么!不知道你說的這下一任皇后,是指我們當今天子的皇后,還是說你已經十拿九穩楚王會成為下一個皇帝?!”
淑妃被迫得連連后退,去看皇帝臉色,卻已然如鍋底一般黑了。
“皇上,難道您也相信一個孩子所說的話?”
她眼淚一滾流出來,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臣妾是什么樣的人,我們的皇兒是什么樣的人,皇上難道心里沒數么?臣妾豈會說出這種授人以柄的話,先前宋萍說時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這沈雁十足十就是個心如蛇蝎的丫頭!她竟敢誣蔑我這皇妃!”
“娘娘如此評價一個晚輩,是不是稍嫌過份了些?”這里沒有韓稷出頭的余地,他在袖下緊握著雙拳沒動聲色,魏國公這里卻開了口,神色幽沉地望著淑妃。
淑妃豈敢與魏國公公然爭辯,自是垂臉不予回應。
魏國公望著沈雁,又道:“沈姑娘還有什么話,不妨一同說出來。”
沈雁道了聲“是”,平靜地往下:“我雖然還小,不諳這些婚事儀程,但淑妃這么樣當著我的面提及這些,我還是覺得不符禮儀。而且當時我身邊并沒有大人在,更是不能拿主意。可是我又怕婉拒了娘娘的美意有不敬之嫌,所以我就說,去見駕。
“但是娘娘不許,把我攔住了。后來又百般解釋,我一個小姑娘家,自是不能執意與娘娘作對的,于是就打消了見駕的主意。后來沒想到,這些事竟然讓宋姑娘給知道了。”說到末尾她順勢往宋萍處瞟了一眼。
宋萍哪知道這層,立時顫了一顫。
皇后走上來,輕嘆著拍拍沈雁的手,說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但是空口無憑,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證據證明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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